1646年8月22日,丙戌年七月十一。


    北緯21度35分,珠江口外,清勁風,航向東北偏北1個羅經點,風向西南偏南。東南方向8海裏。


    記錄航海日誌,與敵艦目視確認。


    潔白船帆上描繪著鮮紅的勃艮第大十字,敵艦醒目地對外宣示著身份。哈布斯堡雙頭鷹旗和西班牙國旗在桅頂迎風招展。前桅,戰艦長琉旗下懸掛的是馬尼拉艦隊司令塞巴斯蒂安.洛佩茲的將旗。


    旗艦第一艦長哈裏斯放下望遠鏡,“4艘大蓋倫,3艘快艇,馬尼拉駐留艦隊有一半在這了。”


    第二艦長加德納微微皺眉,“荷蘭人究竟在搞什麽,珠江口怎麽會出現西班牙艦隊?”


    守序微歎,“看來荷蘭人又戰敗了。”


    自從占領基隆,在大約3年的時間裏,台北與本土間隻有一些縱帆船承擔的通信和戰略物資運輸,量很少。原因除了台北剛剛開發,出產確實有限。另一方麵就是忌憚馬尼拉的西班牙艦隊了。


    去年底到現在,台北與本土間進行了數次大船隊運輸,護航的戰艦實力很弱。但當時的西班牙人無暇顧及聯邦的戎克船隊。


    1645年底,巴達維亞出動艦隊封鎖馬尼拉,捕捉前往馬尼拉交易的中國帆船,掐斷大帆船貿易鏈條。1646年初,得到增援後實力更強的荷蘭人對整個呂宋島西岸發動了侵襲。3月29日,西班牙艦隊與荷蘭艦隊在博利惱大戰,荷蘭人打輸了,但西班牙人未取得決定性戰果,馬尼拉依然被封鎖。


    博利惱海戰是守序對菲律賓海戰了解的最近的信息。既然西班牙艦隊出現在這裏,情報顯然要更新了,西荷艦隊肯定經曆過一次決戰。


    哈裏斯:“我很好奇,茫茫南海,西班牙人是怎麽找到我們的。”


    帆船艦隊想要在大海上攔截一隻特定的船隊是很困難的事,風帆戰艦的感知力太有限了。要攔截艦隊,隻有兩個辦法。在敵艦隊必然要通過的關鍵航道遊弋待機。比如英吉利海峽,直布羅陀海峽,向風海峽,佛羅裏達海峽,這些狹窄的海峽構成了航線上的必經之路。另一個辦法則依賴強大的海軍實力,用數十艘通報艦、巡航艦拉開一條巡洋艦璉,目視監測敵軍可能通過海域。這兩個條件顯然馬尼拉都不具備。南海是開放性海域,馬尼拉艦隊實力有限。


    守序:“我們在南洋大肆收購糧食不是秘密,西班牙人很容易就能猜到我們的目的。最近與台北聯係的幾次季風船隊,應該是讓他們捕捉到了一定規律。”


    加德納:“我想,我們啟航同時,首都應該有一艘可愛的小船航向了菲律賓。”


    哈裏斯:“西班牙人唯一的機會就在珠江口,他們還真是處心積慮啊。”


    為了節約時間,船隊基本是從瓊州取大直線航向台北,航線與大陸的弧線在珠江口附近相切,這給了西班牙人機會。


    風帆戰艦有個優勢作戰範圍,繼續向北接近台灣海峽會進入熱蘭遮堡荷蘭人區域。而在這珠江口,西班牙艦隊可以得到澳門支援。


    守序:“看他們的帆布那麽白,應該也是來了沒多久,很可能就在這幾天。”


    通報艦潭江號從右翼退迴,轉而與南海號並列航行。


    哈裏斯道:“閣下,我們怎麽打?”


    “這隻船隊中最寶貴的不是我們腳下的戰艦,而是那些裝滿糧食的運輸船。在台北,我們和我們的盟友有幾十萬人嗷嗷待哺。”


    守序鋪開白紙,刷刷寫就命令,遞給等在一旁的通信軍官。


    “告訴科林伍德,不惜一切代價將船團送到台北。”


    通信官立正,轉身,乘上吊放在舷外的小艇。


    “至於西班牙艦隊,”守序對哈裏斯與加德納道,“由我們來負責。”


    潭江號帶著守序的命令航向科林伍德的旗艦越秀號,那邊的運輸船呈3列縱隊,船與船之間相隔不到200米,大致並排而行。


    南海號艉樓甲板,守序對加德納輕輕點頭。76號信號旗,附上羅經點位快速升上桅頂。這個信號旗的意思是根據給出的羅經點位,跟隨旗艦轉向。


    加德納大聲命令,“右滿舵。”


    舵工的迴令從操舵室傳來,“是,滿舵右。”


    南海號順風轉向,船首犁開波浪,劃出白色的航跡。戰鬥艦隊升起全帆,航速加快。


    商船像綿羊,護航艦就像牧羊犬。西班牙戰艦會給商船隊的船主和水手們造成難以估計的心理壓力,守序擔心運輸船隊解體,給科林伍德加強1艘護衛艦,1艘通報艦,幫他維持商船隊型。


    此刻用來迎擊西班牙人的還剩下5艘戰艦。


    敵艦正從上風位向船團衝過來。這隻馬尼拉艦隊的航速比由戎克船組成的運輸船團快了2節,按照雙方的距離,大概4小時後雙方進入交戰距離。


    哈裏斯攥緊了望遠鏡,“閣下,我們要怎麽打?”


    這是聯邦海軍成軍以來第一次艦隊戰,守序望著甲板上一張張猶帶稚氣的臉龐。這已經不是當年在加勒比海敢於冒著槍林彈雨攀爬蓋倫舷牆,悍不畏死的海盜團隊了。年輕的士兵沒有海戰的經驗,與西班牙人打接舷戰必輸無疑。


    加德納:“炮戰也是劣勢。我們與利馬號沒有問題,可後麵那3艘小夥伴,他們的6磅炮打到蓋倫船板上,我想我們都知道會是什麽結果。”


    南海號與利馬號露天甲板裝備的是與護衛艦一樣的6磅鐵炮,但炮甲板擁有12磅和16磅青銅艦炮,與馬尼拉的蓋倫在近距離內是互穿的效果。正常情況下,蓋倫間的戰鬥,護衛艦與西班牙人的快艇都插不進手。6磅炮打馬尼拉大帆船是撓癢癢,西班牙人居高臨下一炮命中,火力集中在露天甲板上的護衛艦會傷亡一片。


    聯邦海軍是一隻新生的力量,守序不確定護衛艦們是否能承受這樣的傷亡與西班牙人打近戰。


    不能冒險。


    守序無法想象艦隊戰敗,西班牙人屠殺運輸船是什麽樣的場景。平均每一艘運糧船上都有300噸大米,一艘船意味著一千人的生命。


    加德納:“閣下,我們要搶上風位嗎?”


    現在風向西南偏南,聯邦海軍比西班牙牙人更靠近大陸,西班牙人在左舷迎風,聯邦在右舷迎風。西班牙人從南方,也就是聯邦右舷上風不斷靠近。


    如果現在搶上風位,要將船頭轉向西,貼住風。如果西班牙人不做相應機動,以一個迎風換舷大幅左轉從西麵,也就是西班牙人的左舷搶占他們的上風位。小艦隊調頭容易,這樣的機動對雙方都不是太難。


    哈裏斯對加德納搖搖頭,“我們去搶上風位,船團怎麽辦?”


    搶占上風位意味著讓開航線,西班牙艦隊完全可以選擇不與艦隊交戰,直接衝向科林伍德。


    守序看了眼天色,現在不到正午,距離天黑還有9個小時。


    守序取來航海圓規,在海圖上計算。他給科林伍德的命令,寫著天黑前提前右轉,航向外海。現在的風力下,白天運輸船將行駛45海裏左右,再一整夜下來總共將航行100海裏以上。隻要戰鬥艦隊拖住西班牙人,除非他們運氣逆天,否則將失去運輸船隊的蹤跡。


    戰鬥目的是拖到天黑。


    目前的對比是,聯邦戰鬥艦隊有大約1節多的航速優勢。西班牙艦隊炮戰優勢,接舷戰優勢,航速慢於商船慢於聯邦戰艦。


    這一點點的航速優勢並不可靠,交戰後帆索這些脆弱零件會很快會被破壞。但這卻是守序僅有的一點機會。


    南海號掛出72號信號旗,組成兩路縱隊的航行陣型。護衛艦隊航行在南海號與利馬號的左舷。


    托馬斯梅洛的白雲山號接近南海號,並列航行。守序給護衛艦中隊下達命令,戰鬥開始後,護衛艦中隊盡一切可能擊毀敵軍快艇。那是與聯邦護衛艦差不多同類的船型,與護衛艦比起來,船小,火力弱航速也慢,卻是西班牙艦隊用來偵察的眼睛。


    南海號與利馬號保持右舷迎風,守序下令收帆減速,打開炮門。今天海況不高,雙方的下層重炮門都能打開。


    西班牙艦隊從右舷側後方接近。


    “通知廚房做飯,午餐加肉。”


    “是,閣下。”


    “還有,從現在開始,直到飯後。不值班的官兵可在船頭甲板隨意吸煙。”


    ……


    午餐是米飯配黃魚,加了醃豬肉。味道不好,卻遠超了中國普通平民的飲食水平。海上生活辛苦,海軍卻從不為水手發愁。在這裏不用像歐洲一樣在碼頭強征或是抓捕平民,海軍每次招募水手都是人滿為患。有魚有肉的飲食起了很大作用。


    飯後,新兵們圍攏在為數不多的老兵周圍。吹牛也好,實話也罷,老兵傳授的戰鬥經驗總是對新兵們有好處,也許能救命。


    艦長加德納與參謀長哈裏斯迴船艙小憩。守序則與甲板上的士兵們在一起,他睡眠不太好,這種時候一般睡不著。


    下午2點,商船隊在戰鬥艦隊東北前方4海裏外,西班牙艦隊已逼近。


    南海號艉樓,守序緊緊盯住西班牙艦隊的動作。


    洛佩茲將軍做出常規選擇,西班牙艦隊收帆減速。按目前的航速,雙方不久後會進入同向炮戰。


    南海號向全軍掛出13號信號旗,“準備戰鬥。”


    距天黑還有6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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