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臘的精華部分在洞裏薩湖區域,吳哥王朝曾經依托富饒的湖區建立強大而繁榮的文明。洞裏薩湖區域盛產稻米,這裏是真臘的人口核心區。洞裏薩湖通過洞裏薩河連通了湄公河,在雨季,湄公河水湧入洞裏薩湖,在旱季,洞裏薩湖又通過洞裏薩河向湄公河補水,洞裏薩湖就像一個天然大水庫一般,調節著湄公河的水量。


    通過湄公河的出海口和暹羅灣的小港口,真臘在16世紀成為一個海洋國家。真臘的政治中心原本在洞裏薩湖北部,暹羅人焚毀洛韋後,真臘人被迫向洞裏薩湖南方遷移。在洞裏薩河匯入湄公河的河口不遠,湄公河下遊也分成了前江與後江,四條河口匯聚在一起,本地人稱之為四岔口。在雨季,湄公河水上漲,戰艦可以直接上溯到四岔口。如今一座新興的城市正在四岔口拔地而起,這座城市叫金邊。


    對真臘的進攻準備工作比守序想象的還要順利。金城進行最後的公開動員時,巴達維亞向金城派出了5艘戰艦,荷蘭人要參與這次對真臘的進攻。守序覺得荷蘭人的參與,給真臘的棺材板釘上最後一顆釘子。


    真臘這些年來內亂不斷,國內諸王子爭位。上個世紀末,暹羅洗劫真臘國都洛韋城,撤離時他們立了一個傀儡國王索裏約波。索裏約波的兒子吉.哲塔二世登基後把宮廷禮儀和服飾從暹羅式恢複成了高棉傳統式,這引來暹羅的不滿。為了躲避暹羅的入侵,哲塔二世把國都從洛韋搬到更南邊的烏東。1623年,暹羅發動對真臘的報複性入侵,哲塔二世娶了廣南阮主的宗女,獲得順化宮廷的支持,擊退了暹羅這次陸海聯合侵略。廣南也通過這次支援,獲得了波戈省西貢河沿岸的貿易權和稅收權,取得南下的支點。因為廣南最大的敵人始終是北方河內的鄭主,他們現在南方的力量並不強,殖民進展比較慢。廣南確定的國策是用移民來慢慢蠶食下柬埔寨。


    哲塔二世去世後,即位的是他的長子波尼.篤,掌握大權的則是哲塔二世的弟弟烏迭親王。新王波尼.篤從寺院裏出來直接即位,毫無行政經驗,更要命的是,在一次參觀吳哥窟的遊覽活動中,新王與烏迭親王的一位妃子滾了床單。國王與這位妃子是青梅竹馬的兒時情侶,滾床單後把她接進宮。這起桃色事件讓掌握大權的攝政王十分惱怒,他煽動首都的軍民造反消滅國王的中國禁衛軍,抓住國王和妃子處死。


    接著即位的是哲塔二世的次子努,在王位上平安過了十年,1640年去世。這次烏迭親王忍耐不住了,直接扶持自己的兒子安儂即位。可就在去年,1642年,哲塔二世的三子安讚改宗天方教,把名字改成了易卜拉欣,娶了一位馬來天方教的公主,獲得了信仰天方教的占城人和馬來人支持。他率領一隻強大的雇傭軍發動軍事政變,殺死了烏迭親王一家,隻有烏迭親王的兩個兒子逃了出來。其中一個在順化,另一個名叫巴東.拉嘉的年幼王子如今在金城的控製之下。


    這位安讚王獲得馬來的天方教徒支持,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天方教對傳教的欲望堪比天主教。上台的安讚王無法控製他的天方教妻子和雇傭軍,這些雇傭軍在首都血腥屠殺,殺光了烏迭親王任命的大臣,把持了朝政。最要命的是,烏迭親王在掌權期間,與荷蘭人維持了很好的關係,荷蘭人在烏東附近的磅龍建立了一座商館。天方教商人勸說安讚與荷蘭人斷絕關係沒有成功,他們私下發動了聖戰。高唿“吉哈德”的天方教亂兵衝進荷蘭商館,殺死商館的東印度公司職員,燒毀荷蘭商船。


    範迪門對此極為憤怒,出動5艘戰艦攻打真臘。荷蘭人在湄公河口封鎖了一陣,效果並不明顯,冒險駛入湄公河口又遇到高棉人的奮勇抵抗。艦隊司令亨得裏克.哈魯斯在得知金城聯合暹羅要入侵真臘後,便率領荷蘭艦隊抵達金城,請求加入聯軍。


    守序對此持歡迎態度,出兵真臘最大的變數就是馬尼拉西班牙人的態度。附近唯一能對金城海軍造成威脅的就是巴達維亞和馬尼拉,西班牙人畢竟有過插手真臘的前科,守序曾經擔心隻憑金城海軍,如果西班牙艦隊出現在暹羅灣,會讓整個戰局變得很被動。現在有了荷蘭艦隊,便不再需要擔心西班牙人了。金城有6艘巡航艦,荷蘭人有4艘,加上雙方的護衛艦、通報艦,西班牙人就算來了也不會占到便宜。


    廣南國也向金城派出了使者,廣南如今的國王是阮福瀾,守序在官邸接見了使者阮有進。當著荷蘭人和暹羅人的麵,阮有進行禮後向守序道:“高蠻國如今的君王在國內屠戮忠良,信仰邪教,我國上主(指阮福瀾)對此不滿久矣。諸位的聯軍討伐高蠻國,我國並不反對。上主也同意,如果你們攻下四岔口,可以租用我國的船隻。”


    阮有進能講一口流利的漢語,與朝鮮一樣,越南也是個漢化極深的國家。貴族之間通行的都是漢語,隻有民間的下等人才會講土話。


    雖然真臘在曆史上也是個文明古國,但以小中華自居的越南人,向來瞧不起除了本國和中國之外的其他民族,對真臘一概稱之為高蠻。廣南軍隊的戰鬥力還是很強的,依靠歐洲人,他們獲得了先進的武器,並且延請葡萄牙教官,仿照歐洲編製建立了一隻新軍。如果不是軍隊的戰鬥力遠超鄭主,他們也無法在十倍劣勢之下與鄭主周旋。


    荷蘭司令哈魯斯問道:“貴國這次會出兵嗎?”


    阮有進的迴答經過翻譯:“很遺憾,司令官先生。我國的軍隊要用來防備鄭逆,無力抽調南下。”


    守序一笑,“那貴國希望得到什麽。”


    阮有進知道洋夷都是很直接的人,不會繞圈子,他對此也有心裏準備,便把廣南的要求說了出來,“我國要得到美萩的拓殖權。”


    廣南的南侵奉行的是盡量不打仗,依靠更強大的國力和更先進的文明步步蠶食下湄公河流域的高棉人。


    廣南人這明顯是既想得好處,又不想出太多力。但作為一個強國和親華的國家,廣南肯定是金城需要拉攏的對象。廣南介入真臘對金城也有好處,守序瞥了一眼身邊的暹羅使者。讓暹羅完全控製真臘也並不太好,廣南介入進來,這兩大強國肯定會爆發矛盾。曆史上,暹羅和廣南後來在真臘勾心鬥角,扶持各自的代理人進行戰爭,最後甚至直接下場開打。暹羅海軍還一度侵入了湄公河。


    廣南的手上也有個真臘王子,守序思考了一陣,“我們三國這次出兵的意圖是推翻真臘現政權,扶持烏迭親王的兒子巴東.拉嘉即位。貴國對此持什麽態度?”


    “我國對烏迭親王的後代登上高蠻王位樂見其成。”阮有進說了個活話。對廣南來說,肯定是扶持自己手上控製的真臘王子更有利。可暹羅、金城與荷蘭,以及可能的南掌這幾國的聯軍是準備真幹,廣南又無力派出陸軍,也隻能退而求其次,用政治上對新王的承認換取土地。


    能得到廣南的承認就好,反正是慷他人之慨,守序大手一揮,“阮使請迴去告訴貴國上主,你們會得到美萩。”


    真臘現任的易卜拉欣.安讚王為了登基服用了一劑猛藥。天方教和占人的雇傭兵助他政變,可他們也幾乎是周圍這些佛教國共同的敵人。


    南方流傳的上座部佛教可不像中國被收拾服帖的禪宗,上座部佛教在各國都有很強大的政治勢力。真臘國王在即位前都是在寺院裏度過學習生涯。天方教掌權後對佛教的打壓是很明顯的事,如果沒有外敵入侵,天方教雇傭兵手中的刀槍也許能給安讚王坐穩王位和收拾國內派係的時間。可守序現在不會給安讚鞏固統治的機會了。


    金城出兵的同時,也通過烏迭王的殘餘勢力,聯係上了真臘國內的上座部佛教寺院,他們並不反對金城這次出兵。家賊永遠比外敵更可惡,在與金城合作的佛教寺院看來,安讚引入天方教,甚至比暹羅人還要危險。所有的南傳佛教都記得,原本馬來半島和爪哇島都是佛教國,自從引入了天方教商人,短短200年,這些佛教國都消失了,變成了天方教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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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交待一下背景,曆史上1643年荷蘭人對真臘的進攻並沒有成功。5艘船所起到的封鎖作用很有限,這麽點兵力也無法登陸與高棉人打陸戰,荷蘭與真臘的戰爭狀態一直持續了9年,無力擊敗安讚王。最後解決掉這個真臘曆史上奇葩穆教國王的還是廣南。1658年廣南出兵,擒安讚,扶持巴東.拉嘉即位。烏迭的兒子投奔哲塔二世的廣南孀婦,烏迭一係與哲塔一係是有血仇的政敵,這都能聯合起來懟安讚,這位天方教國王有多惹人厭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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