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些送去涼州,讓郡守和師爺派一些人過來,懷遠縣這雨下的太奇怪,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積水蔓延,城外恐不太平。”


    裴錚擔心這裏的百姓,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後果恐不堪設想。


    “是。”福全接過書信,穩穩的往懷中一揣就疾步離去。


    之後裴錚也沒有停歇,命人去距離懷遠縣較近的一些地方看一看情況,他此番來懷遠縣,雖說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找尋朝朝的下落,卻也並非隻帶了福財三人。


    這會兒倒是都排上了用場。


    就在裴錚安排完一切的時候,玖玖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他揉了揉眼睛,撒嬌的要裴錚和他一起睡,“爹爹,玖玖一個人睡不著。”


    “好。”裴錚其實毫無睡意,隻是在玖玖渴望的眼神當中,到底敗下陣來。


    他脫了外衫,摟著玖玖同塌而眠,不知是不是因為有父親在身邊的原因,玖玖很快就睡了過去。


    熱乎乎的孩子依偎在身邊,裴錚也罕見的有了睡意,並且這一迴,他夢見了朝朝。


    這些年來,裴錚從未夢見過朝朝。


    但是這一迴卻有了例外,隻是夢中的情形非常的奇怪,他見到朝朝在哭,她默默流著眼淚,看起來很是痛苦,裴錚想要走到她身邊,但朝朝並不讓他接近。


    臉上的淚就如同斷了線珠子一樣。


    她哭的很是厲害。


    裴錚不明所以,順著朝朝的視線看過去,他看到了在自己身邊的玖玖,小小的孩子看起來有些奇怪,他茫然的問道,“玖玖,你怎麽了?”


    但是裴錚並沒有得到迴應,他伸手去抓玖玖,結果卻抓了個空,強烈的不安讓裴錚的心跳的非常厲害,他低下頭,看了眼身邊的孩子,他看到了玖玖也在流淚:“爹爹…難受…難受…”


    裴錚猛然驚醒過來,連忙去查看身邊的孩子。


    他伸手一碰,就感覺到玖玖身上那驚人的溫度,“玖玖,玖玖?”


    “爹爹…”玖玖睜開眼睛,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你喊我做什麽?”


    “玖玖,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裴錚將孩子緊緊的抱在懷裏,一邊追問一邊衝著外頭喊人。


    讓春荷去把大夫找過來。


    玖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他被裴錚緊緊的抱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時,還嚷嚷著太熱了。


    裴錚抱起他開始在屋中踱步,隻希望他可以舒服一些,玖玖柔軟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他看著裴錚,聲音不自覺的染上了哭腔,“爹爹,我難受。”


    “轟隆——”外頭電閃雷鳴,巨大的閃電照亮了整個客棧,裴錚低頭一看,隻見玖玖的整張臉都已經白了,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隻是嚷嚷著難受。


    春荷很快就領著大夫出現。


    大夫從京城一路跟著裴錚來到雍州,這一迴來懷遠縣,自然也是一同前往。


    大夫診治過後,隻說是風寒,吃幾服藥就會好。


    外頭的雨還是沒有停下的趨勢,可是很快,外頭就傳來了別的動靜,福全衣衫狼狽的跑了進來,“大人,懷遠縣前往涼州的路有塌方,車馬根本就過不去。若是要去往涼州,隻能繞道。”


    不多時,又有另外的侍衛跑了進來,“大人,周邊的情況非常的不好,這雨下的太大,好像有很多村莊都被埋了。”


    “屬下一路上看過去,情況都不容樂觀。”


    接二連三的消息傳來,裴錚其實心中隱隱約約的有所預料,但沒有想到這一切會來的這麽快。


    “收拾東西,現在就走,繞路去涼州。”裴錚當機立斷的下了決定,雍州刺史府在涼州,所有能調配的人員和物資也通通都在涼州,他在懷遠縣,根本就什麽都辦不了。


    這雨不知何時會停,在耽擱下去,隻怕情況會越來越嚴重。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異議,福財和春荷一驚去收拾東西,福全卻很擔心的看著裴錚懷裏的孩子,“小少爺要怎麽辦?”


    他們此去涼州,一路上不知有多兇險,風大雨大的,若是還帶著一個孩子,豈不是…


    “套車,去徐府。”裴錚當機立斷吩咐道。


    不出一炷香的時間,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好,裴錚用氅衣裹著孩子出了客棧,不過兩刻鍾的時間,馬車就停到了徐府門前。


    外頭風雨大作,裴錚將孩子裹得嚴嚴實實的,抱著玖玖親自去敲門。


    許久之後才有人出來應門,“誰啊?”


    管家打開了門,瞧見外頭黑壓壓的一群人,嚇得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很嚴重的事情,瞥見裴錚的官服,有些害怕的問道,“這位…大人,你找誰?”


    裴錚為了避免麻煩,直接穿了官服,如今看來的確是很正確的決定,“我找柳朝朝,你告訴她,我叫裴錚。”


    管家很快就撐著傘跑了迴去,先是去正院通知徐父和徐母,隨後立即去通知徐雲院中的嬤嬤。


    朝朝今日照例和徐雲睡在一處,嬤嬤的聲音把她們倆都給吵醒了。


    徐雲和朝朝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徐雲更是氣惱,“這大晚上的,是要幹什麽?朝朝你別去,我去會會他。”


    朝朝攔住了徐雲,裴錚的身份不一般,朝朝並不想徐雲把人給得罪了。


    何況他會這麽晚找上門來,也許是有什麽要緊事,“我過去看一看。”


    朝朝趕到的時候,裴錚已經被徐興文夫婦二人請到了堂前,裴錚沒有坐下,徐興文夫婦也隻能戰戰兢兢就的站在一旁。


    三人誰都沒有說話,朝朝披著外衫趕過來時,瞧見的便是這一幕,“這是…”


    朝朝還沒來得及追問,裴錚就開了口,“朝朝,我有一件事情要求你。”


    裴錚的話說的又急又快,朝朝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為什麽要用求這個字,就聽見他說:“懷遠縣突降暴雨,去往涼州的路上發生了坍塌,周邊的郡縣均受災嚴重。”


    “我必須要迴涼州,才能夠調派人手和物資。”裴錚看向懷中的孩子,聲音多了一絲悵然,“玖玖感染了風寒,受不住舟車勞頓,所以朝朝,這幾日要麻煩你照顧他。”


    裴錚就將懷中的孩子放到了她的懷裏,朝朝下意識的想要後退,但還是將孩子抱在了懷裏,玖玖的臉上潮紅一片,看起來很是嚴重。


    朝朝滿心疑惑,“這是何時的事情?”


    “昨日。”裴錚命春荷還有大夫一塊兒出列,讓他們跟在玖玖的身邊照顧。


    沉甸甸的重量入懷,朝朝的心也變得沉重起來。


    “待這些事情結束,我就會來接他。”裴錚摸了摸玖玖的腦袋,眼眸中是顯而易見的擔憂,他有些話想要交代,但他卻什麽都沒說。


    裴錚來去匆匆,並無任何的停留,將孩子留給朝朝,是他能夠想到的,最讓人安心的法子。


    而他,則有屬於雍州刺史的責任要擔。


    他須得護著,這一方百姓。


    第54章 待我好,是因為爹爹嗎?


    外頭的雨還在下, 裴錚來去匆匆,孩子被這麽交到了她的手上,他最後看了玖玖一眼, 毅然決然的離開, 朝朝抱著玖玖, 顯然有一些不知所措。


    徐興文夫妻倆也疑惑的看向她, 二老到現在還是一臉的懵, 他們方才瞧見裴錚的官服, 大概知曉那是個大官,但並不清楚他的身份。


    起初還以為是朝朝犯了什麽事,隻是通過方才那寥寥幾句的對話, 徐興文推測出了一二,想來是朝朝的舊識。


    夫妻二人心中自然是有諸多疑惑的,但此番事態緊急,他們便沒有追問, 隻是看著朝朝懷中的孩子, 多嘴了一句,“朝朝啊,這娃兒是?”


    裴錚就這樣找上門來,朝朝的心中自然是有埋怨的, 他瀟灑的離去, 但朝朝要麵對的卻有許多,隻是她的心中卻說不出任何的責怪, 因為就連朝朝自己都覺得, 這是個最合適的法子。


    隻是麵對徐父徐母的追問, 她到底隱瞞了玖玖的身份,“是那位大人的孩子, 我和這孩子有幾麵之緣,他在懷遠縣無親無故,所以就將孩子托付給我。”


    朝朝越說,腦袋就垂的越低,徐興文人精一個,如何能不知道孩子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但眾目睽睽之下,徐興文隻想讓孩子安心,“那就好生照顧著,那位大人不是說要迴涼州調派人手?他為百姓,我們好好照顧他的孩子,也算是盡一份綿薄之力。”


    在場知曉真相的人並不多,徐興文夫妻倆既已經選擇相信朝朝,自然不會多問。


    朝朝便抱著孩子迴了自己的院子,春荷和大夫很快就跟上了,春荷的目光一直落在朝朝的身上,怎麽都不願意移開。


    大夫的藥方早就已經開好,方才在來的路上也抓好了藥,故而一到地方就迫不及待的開始熬藥。


    隻不過時間太過緊急,有些藥材他找的隻是藥性差不多的,正在惆悵之際,徐雲走了過來,“大夫,我爹讓我過來問問,這邊可有缺什麽藥材?我們府中剛好有藥房,大夫跟我來瞧瞧,若是用得上最好,若是用不上,我再派人出去買。”


    大夫一聽這話,自然是高興的,毫不猶豫的跟著徐雲走了。


    屋子裏隻剩下朝朝和春荷,還有一個睡得迷迷糊糊的孩子,玖玖身上的溫度越來越高。


    朝朝忙吩咐外頭伺候的人去打水過來。


    春荷看見這一幕,隻覺得心裏有些酸酸的,但她知曉如今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隻是緊張的跟在一旁。


    朝朝將帕子弄濕,放在了玖玖額頭上,也許是夜裏的水太過寒涼,小小的孩子被刺激的一哆嗦。


    朝朝連忙將帕子拿了起來,手足無措的看著這一幕,壓根不知要怎麽辦才好。


    春荷見她有些緊張,便走上前去,接過了朝朝手裏的帕子,“柳姑娘,還是我來吧。”


    朝朝聽見這個稱唿,心裏驟生了一些恍惚,春荷最開始的時候,便是喊她柳姑娘的。


    朝朝沒說話,隻看著春荷將帕絞幹,一點點擦拭著玖玖的額頭,等到孩子適應了,才將那帕子貼在他的額頭上。


    做完這一切,春荷才垂手站在一旁。


    昔日主仆見麵,卻是這般的場景,春荷沒有說話,朝朝亦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非常尷尬,最終還是春荷先開了口,“姑娘這些年,過得可還好?”


    春荷明智顧問,她擋了這麽些年的下人,察言觀色已是本能,幾乎是踏入徐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在細心的觀察府中一切。


    方才不過是在徐府的堂前待了一會兒,春荷就明白過來,她的主子這些年,過得並不差。


    這番問話中有著最真摯的期盼,朝朝輕輕的點頭,衝著她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挺好的。”


    她從前沒有的,如今也都有了。


    “姑娘覺得好,那便好。”春荷的聲音有點兒激動,闊別五年,彼此之間早就已經生疏了,但春荷的心中還有許多的疑問,一直都壓在心裏,如今見到朝朝,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您當年要走,為何不帶著奴婢一起走?”


    這是春荷非常不能理解的一件事情,即使已經過去許久,每每想起來,她都會覺得難受。


    朝朝不知要如何來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她想,她是高興的。


    因為有一個人,始終這般惦記她。


    但有些事情到底是任性不得,“春荷,你還有家人在京城。”


    朝朝自己可以什麽都不顧,卻不能要求旁人陪她一起什麽拋棄一切,何況路上多艱難,她其實都沒想過未來。


    “姑娘總是這般的善良。”春荷聽到這句話,也不知是否釋懷,說出了一句棱模兩可的話來,朝朝其實並不知道,為何總有人說她善良。


    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善良的人,隻求問心無愧罷了。


    但旁人有所誤會,她也不好反駁,朝朝微微的歎了一口氣,轉而問春荷這些年過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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