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川凝視了商見曜一陣道:


    “裏麵沒人居住,但又常有些輕微的動靜傳出。”


    “沒人進去探索過,沒人死在裏麵?”商見曜追問道。


    劉川迴答道:


    “在我進入‘新世界’前有沒有人進去過我不知道,而我進來之後,有不少朋友提醒過我,千萬不要嚐試探索那些明明白白透出點詭異的地方。”


    他的意思化繁為簡就是:


    在他的印象裏,沒人進過那座合院,自然也就沒人死在裏麵。


    商見曜一臉地失望:


    “那你剛才緊張和害怕個什麽勁?”


    劉川不想再解釋,重複起之前的話語:


    “你可以迴你住的地方了,正式行動前,我會通知你的。”


    “好吧。”商見曜沒有強求,瀟灑地揮了揮手道,“迴頭見。”


    他離開咖啡館後,一路往“新世界”外圍區域走去,又一次來到了那座灰土風的合院前。


    凝望了這座淹沒在黑暗中的建築好幾秒,商見曜啪地握右拳擊左掌道:


    “上次是翻牆進去的,這次我走正門,看看有沒有變化!”


    陰狠毒辣的商見曜立刻嘲諷起魯莽的同僚:


    “上次沒事,這次有事,算不算發生了變化?”


    “算啊!”魯莽的商見曜一點也不含糊,“反正有小衝的虎皮,怕什麽?”


    陰狠毒辣的商見曜很是憋屈,但又無從阻止。


    他現在隻想分裂出去,遠離這個沒腦子的家夥。


    商見曜推開了合院的木製大門,一步步走了進去。


    懸掛於正房門口的兩盞燈籠隨之亮起,映出紅色的光芒。


    “為什麽是兩盞,這裏還有別的人嗎?”誠實的商見曜有問就提。


    魯莽的商見曜不甚在意地迴答道:


    “這有什麽奇怪的?”


    “這兩個燈籠是配套產品,屬於同一組燈。


    “之前咖啡館內有盞燈是由很多個小燈組成的,每次亮起不也是同時發光?”


    說話間,他走入正廳,一路來到擺放著林碎照片的廂房外麵。


    商見曜沒急著進去,側過身體,將耳朵貼到了門扉之上。


    他時常魯莽,但某些時候耐心又非常驚人,就這樣,他保持著這個姿勢,聽了足足七八分鍾。


    終於,廂房內傳出了嗚嗚咽咽的低泣聲,若有似無。


    這一次,商見曜沒像之前那樣直接推門而入,查看究竟,而是停留於外麵,隔著門板問道:


    “你在哭什麽啊?”


    那低泣聲頓時戛然而止。


    商見曜又問道:


    “你什麽傷心事嗎?說出來會好受一點。”


    廂房內一片寂靜,剛才低泣聲似乎隻是一場幻覺。


    普渡禪師低宣了聲佛號道: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施主你需要幫忙嗎?”


    沒人迴應他,裏麵看起來隻有死物。


    商見曜想了想,歎了口氣,吟誦出聲道: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哭,


    “無緣無故在世上哭,


    “哭我。


    “……”(注1)


    這是他在格斯特堡時從舊世界娛樂資料裏學來的一首紅河詩,求新求奇的他時刻準備著表演一段朗誦,此情此景相當合適。


    然而,他的文藝細胞沒人欣賞。


    商見曜一陣失望:


    “走文藝路線也不行?


    “這座建築是灰土風的合院,林碎也是灰土人,所以得朗誦灰土詩詞?”


    商見曜開始轉動腦筋,迴憶合適的古詩古詞。


    就在這時,那嗚嗚咽咽的低泣聲又一次響起。


    緊接著,某道虛渺的女聲帶著強烈痛苦道:


    “很多時候,永恆的生命意味著永恆的痛苦……”


    商見曜先是眼睛一亮,接著脫口而出道:


    “這話太嚴謹了!不符合正常人情緒低落乃至悲傷時的表達習慣!


    “大部分人肯定隻會講‘永恆的生命意味著永恆的痛苦’,不會附加‘很多時候’這個修飾短語,雖然這更合理更貼近真實的邏輯,但誰難過時會考慮這方麵的問題?


    “你是學理工科的嗎?”


    廂房內一片沉寂,無人迴應。


    商見曜等了好一陣,逐漸有點“慌”了:


    “你說話啊!


    “我好不容易等到你說話!”


    廂房內的風聲消失了,低泣聲和痛苦的女聲更是給人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感覺。


    商見曜上躥下跳道:


    “我給你道歉,我不該抬杠。


    “求求你了,伱要怎麽樣才原諒我?


    “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就跪在這裏不起來!”


    他慢慢用上了某些舊世界娛樂資料裏的台詞,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


    很可惜,廂房內再無反應。


    …………


    進入“心靈走廊”後,蔣白棉適應了一段時間,接著才準備深入那座小型城市,探索高塔周圍區域。


    她從商見曜處獲得了精神護罩,選擇白天而非晚上,又一次潛入了現實“新世界”。


    雖然這段路途她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但代價的加重還是讓她迷了好幾次路。


    而迷路帶來的後果似乎也嚴重了起來,她這幾次都直接撞上了一堆“無心者”,讓她隱藏人類意識、依靠軍用外骨骼裝置潛行的努力近乎白費。


    還好,那些“無心者”都無視了她,自顧自地彼此配合著做自己的事情。


    “鏡中世界!”


    蔣白棉提前感應到他們,使用了“鏡中世界”這個能力。


    她發現這個能力叫“虛擬機”也許更為恰當。


    它能抽出環境要素,構建一個和當前一模一樣的虛擬世界,那些“無心者”生活於裏麵,一舉一動都得經蔣白棉過濾才能映射到現實中,而現實的反饋同樣如此。


    這樣一來,蔣白棉隻需要在“構建”那個虛擬世界時將自己排除在外,那些“無心者”就根本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和自己擦肩而過。


    “鏡中世界”能力涉及大量的信息搜集和過濾,即使中間存在許多本能性的操作,對人腦的運算能力也有相當高的要求,蔣白棉選擇這個能力後,感覺大腦相應的功能都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加上她有生物義肢內的輔助芯片幫忙,她構建的“鏡中世界”的真實性和完整性不會比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覺醒者差多少,隻是在覆蓋範圍和影響人數上存在較大的不足。


    靠著“鏡中世界”,無人導航的蔣白棉總算平平安安抵達了每次深入的終點。


    這距離高塔最外圍那盞燈也就二十幾米。


    蔣白棉吸了口氣,緩慢邁步,走向高塔。


    走了一截,來到她原本會出現“無心病”征兆的地方後,蔣白棉隻覺一切正常,腦袋沒半點抽痛感。


    “果然,層次提升之後,對意識抽取的抵抗能力是明顯變強的……”蔣白棉無聲歎了口氣。


    她隨即利用自己幹擾電磁的能力,在身邊構建起一層薄弱的屏障。


    她這是在模仿商見曜提供的精神護罩,但礙於對本身意識無從把握,隻能這麽照貓畫虎,聊勝於無。


    幾步後,蔣白棉來到了那些“無心者”消失的臨界線上。


    她做好使用“鏡中世界”的準備才小心翼翼地向前進發。


    幾乎是瞬間,蔣白棉感覺身周的那層屏障變得七零八落,整個人就跟穿過了厚厚水幕一樣。


    她的眼前隨之發生了變化,一大一小兩座建築出現在那裏。


    大的有一座座粗塔和灰白色的建築群,以蔣白棉的知識判斷,這應該是座核電站。


    小的那個距離核電站大概有一公裏,造型獨特,像是凝固的、色澤偏水藍色的漩渦。它不算太高,也就二三十米的樣子,整體呈橫向發展的趨勢,外立麵的幕牆在陽光下並未特別閃亮,與當前天氣情況不太吻合。


    數不清的“無心者”出沒於核電站,隻少數在那個小型建築附近。


    這和蔣白棉預想中的場景有七八分相似。


    “連陽光都是經過幻境的折射才進入裏麵……”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她很明確,接下來的目標應該是那座小型建築而非核電站。


    因為這片區域的“無心者”以千來計算,超過了蔣白棉當前能夠影響的目標數量,所以她沒立刻靠近那座小型建築,而是繼續隱藏人類意識,就近找了遮掩物躲藏。


    注1:引自《沉重時刻》,裏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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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2:上一章主要是想體現那種通過一層層的處理,把看似毫無用處的對話還原成有用信息感覺,而因為每一段對話都有要處理的地方,所以沒法用省略號來代替。既然很多朋友覺得水,那這一章就免費,補償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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