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林似乎沒有察覺到龍悅紅的沉默,繼續介紹道:


    “野草城不大,布局很簡單,就分個東南西北街。每條街上還有些巷子,喏,隻能一輛車進出的這種。


    “南街主要是市場。各種各樣的東西,你隻要找對人,都能買到,包括極樂島產的大麻……”


    費林沒有說完,跳過了後麵的內容:


    “東街以旅館、酒店、倉庫、停車場為主,西街有獵人公會、酒吧、茶館、洗浴中心、夜總會這些魚龍混雜的地方。


    “到北街,要先過中心廣場和市政大樓,然後,是一座不大的橋,橋上有十幾二十個全副武裝的守衛。


    “北街是貴族老爺、各大莊園主、富有商人們住的地方,城主府也在那邊。”


    費林講的這些內容都是蔣白棉等人知道的,畢竟有白晨這個稱職的向導,但他們依舊聽得很認真,似乎不想放過任何一點細節。


    隨著車隊的前行,費林收迴了目光,若有所思地問道:


    “你們有獵人徽章嗎?”


    “沒有。”商見曜非常坦然。


    “沒有。”蔣白棉和龍悅紅跟著搖了搖頭,白晨則沒做迴答。


    費林笑了笑:


    “如果有機會,還是去注冊一個遺跡獵人的身份吧。


    “在別的地方還好,野草城內,沒有獵人徽章,不是那麽方便。”


    “這裏已經變成獵人公會主導的城市?”蔣白棉明知故問,


    她對野草城本身就有一定的了解,而白晨更是非常熟悉。


    費林認真想了一下道:


    “從某個角度來講,還真算。”


    他笑著解釋道:


    “你們知道野草城剛建立那會的狀況吧?”


    “不知道。”開車的白晨率先迴答。


    以前的她,是一個為了生計疲於奔波的荒野流浪者,對野草城的了解更多集中在立刻就能用到的情報上,沒怎麽關注過它的曆史。


    見蔣白棉也半側身體看了過來,費林摸了摸嘴邊的花白胡須道:


    “那個時候,幸存的人們往著這裏聚集,自然形成了十來個武裝團體。


    “經過激烈的內部火並,最後剩下七個,誰都奈何不了誰。


    “加上野獸、怪物、‘無心者’的威脅,他們認識到,再這麽鬥下去,大家都會死,於是彼此妥協,成立了一個議事會,每個武裝團體一票,推舉城主,共同對外。”


    聽到這裏,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原始軍事民主製。”


    她隨即歎了口氣:


    “人類文明的循環啊……”


    原始軍事民主製……龍悅紅在心裏重複起這個名詞,發現每個字自己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就有點理解困難了。


    大家都是“盤古生物”的員工,接受的是一樣的教育,為什麽組長就能掌握這麽多額外的知識?


    因為她能看到很多課外書?


    費林也怔了一下,沒想到會聽見這麽學術的一個名詞。


    當然,以他對各地製度的了解,輕鬆就理解了這是什麽意思。


    “不管原始還是不原始,隻要好用就行。”費林表達了下自己的想法,繼續說道,“這讓野草城度過了最危險的那段時間,一直延續了下來。雖然這不能完全消弭內訌,每次權利的鬥爭或多或少也會伴隨鮮血,但至少控製在了一定的程度內。”


    他又望了眼窗外:


    “後來,野草城成為了‘最初城’的附庸,七個武裝團體的首領慢慢衍變成了這片地區的大貴族。


    “他們各自手下又有一批小貴族,掌管著圍繞野草城建立的大大小小莊園。


    “嗬嗬,議事會也加了兩個字,成為了貴族議事會。


    “再後來,有一家的私生子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家族的資源,爬到了獵人公會本地會長的位置上。


    “這本來也沒什麽,但一次內部政變裏,那一家的主支絕嗣了。為了不讓分支繼承,那個私生子被承認,成為了家主,成為了貴族。


    “他依靠自己在獵人公會的地位和家族的財產物資,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逐漸籠絡到了一批厲害的遺跡獵人,嗯,這在別的地方,也可以叫雇傭兵,反正我懷疑,這裏麵很可能有一些覺醒者。


    “總之,曆經幾次內鬥,那個私生子被推舉為了城主,從那之後,貴族議事會的權利開始有名無實,推舉製被玩成了變相的家族繼承製。”


    “有種曆史重現感……”蔣白棉聽完之後,笑了一聲,“這就是本地獵人公會比較強勢的原因。”


    費林點了下頭:


    “對,現在每一任城主都會兼任獵人公會的本地會長。”


    “看來在不同的地方,獵人公會也會有一些不同的改變,我以前還是見識的太少。”蔣白棉對於了解這些,非常滿足。


    白晨則突然問道:


    “那個私生子就是市政大樓前那個石像?”


    “嗯。”費林笑道,“許爾德,被稱為野草城至今最偉大的城主。他活著的時候,放開了許多限製,讓野草城成為僧侶荒原商貿最發達最有活力也最有農業基礎的城市,如果不是這樣,今年這種氣候,野草城不可能不缺糧食。


    “不過,他當選城主後,為下一代鋪路時,為了取得‘最初城’的支持,廢掉了野草城不少重要產業,改從那邊進口,在這一塊上,野草城完全成為了‘最初城’的附庸。


    “但這對我們是好事啊,每年都會在野草城和‘最初城’之間跑好多趟。”


    作為一個走南闖北的商團團長,他對這些秘聞是信手拈來。


    說話間,車隊拐入了東街,駛到了一家酒店外麵。


    這酒店的名稱是“美裏大酒店”,它占據了三個臨街的房間和對應的三樓、四樓和五樓。


    酒店旁邊是條巷子,巷子內有一扇對開的鐵柵欄大門,通向一個空曠的,被建築圍起來的院子。


    這是獨屬於酒店的停車場。


    “桑梓”商團的車隊熟練地駛到了這裏。


    一個戴著線織瓜皮帽,套著厚厚軍綠色棉大衣的中年男子從崗亭內出來,拉開了大門,笑著說道:


    “你們又來了啊?”


    他搓著雙手,被料峭的寒風吹得有點顫抖。


    “這不是看上你家閨女了嗎?”前麵的“無根者”開著玩笑,讓車輛駛進了停車場。


    費林見白晨主動踩了刹車,讓吉普停在了大街上,有點遺憾地問道:


    “你們打算自己找地方住?”


    “是啊,就不麻煩你們了,免得之後有什麽事還得牽連到你們。”蔣白棉坦誠說道。


    “有什麽好怕的?我和小商是兄弟啊!”費林抬手拍了下商見曜的肩膀。


    “就是兄弟,才不能連累。”商見曜很認真地迴答道。


    他隨即和費林對視起來,誰也不願意示弱。


    終於,費林歎了口氣道:


    “那你們要萬事小心啊,有什麽困難盡管來找我,我們應該會在這邊待個好幾天。哎,現在的情況逐漸明朗,那些貴族老爺那些莊園主們應該也能看得出來了,收購糧食不是那麽容易了。”


    叮囑完,他下了車,緊緊握住商見曜的雙手,戀戀不舍地說道:


    “希望還能再見!”


    “肯定能再見!”商見曜搖晃著雙方緊握的手。


    告別了費林一行,白晨讓吉普繼續往前開。


    “現在去哪裏?”龍悅紅憋了半天,總算有機會詢問。


    蔣白棉用下巴指了指白晨:


    “讓小白自由發揮,隨便安排。”


    “……”白晨皺了下眉頭,“組長,你怎麽給我取了外號?”


    “小組內部老叫名字不親近。”蔣白棉笑吟吟道,“你也可以叫我蔣姐、棉姐,或者大白。”


    “你好幼稚啊。”路人商見曜有一說一。


    蔣白棉抬起了左手,讓它脫離了副駕椅背的遮擋。


    上麵細小的電弧一閃而逝。


    白晨沒有說話,讓車輛駛到了東街的盡頭,沿著城牆邊緣的道路,繞迴了南邊。


    見商見曜閉上了嘴巴,蔣白棉思索了好一會,繼續說道:


    “等安頓了下來,我們先吃午飯,然後按照約定的方式,聯絡公司的情報人員,在我們預設的地方預設的時間點見麵。


    “暗中觀察過那個情報員沒有問題,沒人跟蹤後,就讓商見曜上去,和他‘交個朋友’……”


    這時,吉普拐進了南街一條巷子,停在了一排房屋前。


    龍悅紅探頭望向外麵,最先看見的是一塊招牌:


    “阿福槍店”


    招牌之下,白色瓷磚缺損嚴重的牆上,有人用黑色水筆寫了一行字:


    “收壞手槍、壞步槍、壞衝鋒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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