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淌進這個漩渦,本就再由不得自己隨意抽身。


    沈雲禾小心翼翼地扶著顧沁嬋坐下來,如今離臨盆之期已近,他們不得不重視起未來的問題來。


    “這宮裏,知道你我秘密的,隻有她一個人。”沈雲禾道。


    “慕青。”顧沁嬋低喃,“她如今已是靜妃,與我平起。”不,準確說,慕青那個“靜妃”之銜要遠比自己的“齊妃”之位尊貴多了。


    宮裏的女人,誰貴誰賤,除了看位分,更多的還是要看皇上的心。


    “當初未能除去她,如今,怕是更難了。”沈雲禾扣緊了桌沿,“當日若不是程寧攪局,我們的計劃又怎會失利?”


    “程寧公主……”顧沁嬋與沈程寧並不熟悉,隻是,顧沁嬋不明白,沈程寧與慕青到底是何時搭上的,怎麽像是早就有所交集的故人一般。


    非但顧沁嬋疑惑,連沈雲禾至今也沒能看得明白,更好奇的是沈程寧,到底意欲何為,那裝瘋賣傻的功夫,當真叫他另眼相看。


    “你說,程寧公主到底有什麽目的呢?”顧沁嬋百思不得其解,沈雲禾也未看明白,“隻能說靜觀其變,切記,如今在這宮裏,不要輕易去招惹靜妃。”沈雲禾想,既然慕青暫時沒有要與他們為敵的意思,那麽他們也就各自相安無事便好。


    顧沁嬋點頭,“我知道,在孩子出世前,我絕不會輕易招惹是非,我隻想我們的孩子平平安安地來到這個世界。”


    晚風乍起,眼看著天要落雨,沈雲禾辭了顧沁嬋便匆匆離去,外頭那些宦官宮女們幽幽醒來,以為隻是做了一場夢罷了,聽到外頭驟起的雷聲,忙不迭去關緊了門窗,好似是暴風雨就要來臨的樣子,這大概是入秋以來最大的一場雨吧!


    每每下雨天,慕青便總是睡不安穩,好似前世身在冷宮的她,那樣煎熬著度過每一個下雨的夜,恐懼絕望無人能知。


    慕青睜著眼,外頭電閃雷鳴,像是在宣泄著老天爺對這個人世間的極度不滿。


    莫名地一個顫栗,她哆嗦著蜷縮在一旁,驚醒了身邊適才還在熟睡當中的沈雲初,


    伸手,沈雲初觸碰到慕青冰冷而顫抖的身體,不由的心頭一滯,她竟是在害怕?


    半夢半醒中,沈雲初輕輕用力,將慕青帶進了自己的懷中,茫然無措中,慕青沒有過多的掙紮,順勢埋進了沈雲初的懷中。


    不知,這場大雨,到底何時才能停歇。


    次日,新選入宮的一眾采女們,不知怎的竟相約到了長慶殿來,說是給靜妃娘娘請安。


    這宮裏的規矩,隻有嬪妃向皇後娘娘請安的,如今皇後雖病著,卻還沒有死,慕青雖有代為主理六宮之權,卻萬萬受不起這樣的請安儀士,還是珠兒機警,沒有讓她們進去,隻推說靜妃娘娘疲累沒法接見她們,順便斥責了一番:“如今皇後娘娘雖病著,豈容得你們這般欺侮?若是今日靜妃娘娘見了你們,事情傳到皇後娘娘那裏,”


    慕青雖未露麵,但她在殿內聽著外頭的動靜,珠兒的話也盡數聽在她的耳中,看珠兒這丫頭平日裏嬌嬌弱弱瘋瘋癲癲的,可要緊關頭,卻毫不好糊,偏是這樣多變的人就越是難以琢磨她的心思。


    珠兒三言兩語便將這些個新晉的采女們打發了,慕青悶笑一聲,轉而撩了簾子迴到寢房當中。


    而那些被打發離去的采女們在迴各自宮苑途徑禦花園時,偏巧碰上了瑾嬪,眾人欠身行了禮,夏瑾言頭頂朝天,壓根便沒將她們放在眼裏,鼻孔中發出一聲不鹹不淡的“嗯”便頭也不迴地越過她們而去。


    走過去老遠,方覺不對勁,便問身旁的宮女,“那些人適才來的是什麽方向?”


    宮女沉思道:“好似是靜妃娘娘所在的長慶殿方向。”


    “長慶殿?”夏瑾言不禁好奇,“好端端的他們跑去長慶殿幹什麽?”


    那宮女一時犯了愣答不上來,忽地想起了自己昨日聽到的風聲,道:“奴婢聽聞,那些新晉的采女們昨日商議著今後每日晨省都要去長慶殿給靜妃娘娘請安呢!”


    “請安?”夏瑾言嗤笑,“就憑她也配?”


    “娘娘說的是!”那宮女低著頭,“宮裏的規矩在那裏呢,除了太後娘娘,便隻有中宮皇後娘娘才有資格接受嬪妃晨省,靜妃娘娘雖得寵,卻也不能壞了這個規矩的!”


    這話倒是提醒了夏瑾言,夏瑾言突然折返,“走,暫不迴祥雲殿了,隨本宮去凝紫殿!”


    她想,她還是該去好好見一見這病榻之上的皇後娘娘的,有些事,還需得親自說給她聽才好。


    凝紫殿,李皇後難得起了身,此時便已經抱上了小暖爐,整個人懶洋洋地靠在軟榻上曬太陽。


    夏瑾言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也沒要外頭的宮人們通傳,便橫衝直撞地進了內殿來。


    “哎呦,皇後娘娘起身了啊!”夏瑾言近前一步,欠身裝模作樣行了一禮,“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李皇後扶額,這凝紫宮難得清靜了這麽久,她怎麽來了?


    “起來吧!”李皇後不耐煩地抬了抬手,“好好的,你怎麽來了?”


    瑾嬪莞爾一笑:“嬪妾昨夜夢魘,擔心娘娘鳳體,這才一早前來探望。”


    夏瑾言話雖說得好聽,可李亦秋也不是一個可以隨意糊弄的人,她怎會不知道夏瑾言是個陽奉陰違的小女人,不過是懶得同她計較,測過臉去,“如今看也看了,本宮還需休息,你可以退下了!”


    “娘娘……”夏瑾言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李亦秋歎口氣,“怎麽?你還有事?”


    “迴皇後娘娘的話,嬪妾有件事兒,不知當說不當說……”


    “嗬。”李亦秋悶哼,“你今日來不就是要說給本宮聽的嗎?本宮若是不讓你說,你豈不是要悶在肚子裏悶壞了?”


    “皇後娘娘,嬪妾隻是……”


    “說吧!”


    “是——”夏瑾言怯生生道:“嬪妾今晨看到眾位新進宮的采女們一同趕赴長慶殿像靜妃妹妹行晨省請安大禮,嬪妾實在是看不過去,皇後娘娘如今還在這宮中主事,那靜妃也太不成體統了!”


    不過短短幾句話便將自己說成了一個滿心向著皇後處處為皇後憂思的人,李亦秋怎會看不出來夏瑾言心中的小小算盤,不過是要挑撥了她與靜妃,好叫她們二人互鬥,而她夏瑾言來坐收這個漁翁之利。


    “娘娘?”見李亦秋遲遲沒有反應,夏瑾言心中不免焦急,難不成李亦秋要由著慕青這般胡作非為嗎?


    李亦秋合著眼,淡淡道:“你既將這樁事告知了本宮,可你也看到了本宮如今這個樣子,哪裏還有力氣去過問這些瑣事?靜妃再如何也身受隆恩,如今又得皇上特許主理六宮,你這般背地裏來說她的短處,難道就不怕被她知道了嗎?”李亦秋大有威脅警告夏瑾言的意思,“罷了,本宮實在是乏累,這樁事本宮自有主張,無需你再過問。”


    夏瑾言動了動唇,終是知趣地什麽都沒有再說,欠身再有福了一禮,“皇後娘娘好生靜養,嬪妾告退!”


    “去吧!”


    夏瑾言走後,李亦秋翻了個身,眉頭緊蹙,頭好似又比早上更疼了些,迫得她不得不伸手按著。


    她倒是想要同慕青鬥,可惜如今的她,還有什麽能讓她拿出來鬥的呢?


    她非但沒能讓慕青痛不欲生,卻叫她小小反擊便折了她最信賴的李嬤嬤,這口惡氣她李亦秋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


    可如今的形勢並不適合意氣用事,若不能一擊徹底搬倒慕青,她寧願不去招惹她,各自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罷了。


    畢竟,她手中還捏著一張王牌,這樁事,不著急。


    然而,今日夏瑾言到凝紫殿向李皇後請安一事,很快便從凝紫殿傳了出去,並且有意識地傳到了長慶殿那裏。


    珠兒氣憤難消,“這個瑾嬪主子,怎麽是這樣的人,還好今兒一早奴婢便把那些采女們打發了迴去,若是真叫她們進來了,還不知道要被說成什麽樣子呢?”


    慕青渾不在意,“就算你把她們打發了迴去,人家要想汙蔑咱們還不是憑著她空口白牙地胡說八道嗎?”


    “是啊……”珠兒歎口氣,“瑾嬪主子太過分了,娘娘不要怕,您沒有做過的事兒,想必皇上也是向著您的。”


    “這事兒倒怨不得瑾嬪。”慕青心裏明白,藏在背後使手段的人,才是真正該防範的。


    比如……好端端的夏瑾言去過凝紫殿的消息怎麽就傳到了長慶殿?必然不可能是夏瑾言以及她自己身邊的人透露的,那麽剩下的可能便隻有凝紫殿的人故意出賣了夏瑾言。


    若是慕青沒有猜錯,凝紫殿的算盤打得應該是想看著夏瑾言與慕青互掐吧?


    隻可惜,慕青並不中套,對付夏瑾言,還損不了她多少實力。


    “珠兒。”慕青喚道,“去請程寧公主來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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