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姑伺候太後娘娘歇下,從前程寧公主不在身邊,太後娘娘日日思念,夜不能寐,如今,程寧公主迴來,卻又得了神智失常的怪症,太後娘娘這口心病怕是越積越深,終有一日,這身子骨,總是要頂不住的。


    方姑姑拉上帷幔,遣了兩名宮女小心在外頭守著,自己則隻身一人去了長慶殿。


    此時天色已晚,經凝紫殿一事,折騰到現在,眾人皆已疲乏不堪,方姑姑本以為長慶殿眾人已經歇下,才想著小心點兒去通報,以免擾了靜嬪,可沒想到她過去的時候,長慶殿燈還敞亮著,殿內殿外都是人。


    “方姑姑好!”守在殿外的小宮女見了方姑姑,欠身道。


    方姑姑雖是太後娘娘身邊的老人了,卻不似皇後身邊的李嬤嬤那般驕橫,方姑姑絲毫沒有架子,衝那小宮女笑了笑,問道:“靜嬪主子可歇下了?”


    那小宮女側目往裏頭望了望,搖頭應道:“還沒有呢,采依姑娘怕是要熬不過去了,好些個禦醫一同守著瞧呢!”


    采依是慕青從娘家帶進宮的丫頭,這個方姑姑是知道的,聽這小宮女這般說,方姑姑亦猜到了這其中的厲害,更要緊的是,采依是在凝紫宮出的事……


    “快,快帶我進去!”方姑姑吩咐道。


    小宮女也知事情要緊,而方姑姑又是個舉足輕重的人,不敢輕慢,忙領了她進去:“姑姑請!”


    寢殿內室中,一眾禦醫圍坐在一處,緊張地商討著什麽,而一旁睡榻上躺著的正是麵無血色不省人事的采依。


    慕青靜靜地坐在邊上,眼睛一刻不停地盯著采依,隻盼著她能夠醒過來。


    這樣的情況下,哪裏還敢勞慕青帶著程寧公主去長壽宮呢?可程寧公主卻又是個離不得的慕青的,方姑姑四下張望了一番,沒有看到程寧公主的身影,慕青側目看到方姑姑,收斂了滿麵愁容,問了聲好:“方姑姑是來找公主的吧,公主已經歇下了!”


    “啊……不……”方姑姑忙解釋,“太後娘娘已經知道了今天白日裏所發生的事,也知靜嬪娘娘您受了委屈,這不,臨睡前還不放心,叫奴婢過來瞧瞧。”


    慕青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欠身道:“代本宮謝過太後娘娘,今日實在是不便,明日一早,本宮會陪同公主去向太後娘娘請安。”


    慕青的話語當中明顯帶著一絲哽咽,方姑姑嘴巴張合了兩下,卻是什麽都沒說,“靜嬪主子,那奴婢……先迴去給太後娘娘迴話了!”


    “方姑姑慢走!”慕青意思性地送了送方姑姑,待方姑姑出了長慶殿,慕青強撐出的堅強瞬間崩塌,拽著陳琦,追問道:“怎麽樣……都這麽半天了,你們還沒有商量出一個結果出來嗎?”


    陳琦搖頭,“娘娘……”


    慕青不甘心,又望向其餘幾位禦醫,而他們給慕青的也是同樣的反應,“娘娘還是……早些做準備吧!”


    這意思很明顯,采依活不成了,對采依動刑的人實在是太過歹毒。


    慕青咬了咬牙,又坐迴采依身邊,抓起采依的手,“采依,你醒過來啊,你為什麽還沒有醒過來?”


    這個時候,沈程寧進來,看到慕青這個樣子,心頭略有不忍,打發了幾位禦醫道:“你們都出去吧,這裏沒你們什麽事兒了!”


    幾位禦醫如釋重負,紛紛告了罪,惶惶不安地離去。


    沈程寧關上門,留了宋泰宋安在外頭守著,慕青抬眼望著沈程寧,沈程寧還是頭一次從慕青眼中看到那種莫名絕望而又掙紮的眼神,“你……”


    “你可以救她的是不是?寧兒……你可以救她的是不是?”慕青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拽著沈程寧,“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是醫聖的徒弟啊……”


    沈程寧咬唇,“我若能救,我會不救嗎?她留著一口氣已是不易,她如今除了這身皮子,內裏盡已沒有一處完好……”


    又一次,沈程寧看到慕青痛哭不止,像是失去了人生中唯一的希望一般,沈程寧漠然地將慕青偎在了懷裏,緩緩合上雙眸,眼角竟也滾下了一行清淚。


    她有多久沒再落過眼淚了?餘光瞥向床榻上還在痛苦掙紮的采依,沈程寧捏緊了雙拳,她或許可以用續命丸保采依一條性命,可她選擇了沒有……


    不要怪我,沈程寧默念著。


    她一直覺得慕青缺少點什麽,或許就是這種真真切切的深仇大恨吧?


    如果采依的死,能叫慕青看清目前的形勢,看清這個殘酷的後宮,看清自己正處於什麽樣的境地,從而奮起反擊,那麽采依也將死得其所了!


    隻是,沈程寧怎麽都不會想到,這一念之差,會叫她來日追悔莫及……


    采依終究沒能熬到天亮,後半夜便沒了氣息,慕青徹夜未眠,一直握著她的手,直到手中的溫度漸漸冰冷。


    直至天已大亮,沈程寧靠在門外頭癡癡地看著慕青,慕青僵硬的起身,麵上淚漬已經幹涸,這一夜她仿佛又經曆了一次生死,她緩緩走出來,在看到沈程寧的刹那,終於,身子一軟,倒在了沈程寧的懷裏。


    慕青再次醒來的時候,沈程寧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采依被人送迴了慕府,想來蘇氏也知道該如何料理采依的後事。


    “你先別動……”沈程寧扶著慕青,讓她整個人靠在軟墊上,“你都把自己熬成這樣了,你這身子還要不要了?”


    “采依……采依呢?”慕青慌張地想要下床去尋,沈程寧按著她,“行了,你還要這樣子多久?”


    慕青哽咽著,“她不是我的丫頭,她是我……”


    “我知道,她是你妹妹!”沈程寧直言,“我一早就看出來你們關係不同尋常,你放心吧,該做的我都已經替你做了,該交代的我也都派人替你去交代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給我好好養好你這身子,別再折騰出其他事情了!”


    “不,我……”


    “人已經沒了,難道你還想要她不得安生嗎?莫非你想要人查出采依的身世牽連你們整個慕氏家族嗎?”沈程寧無奈,隻能如此逼迫慕青,“逝者已逝,我們能做的,不過是為她好好置辦後事,為她報仇……”


    “報仇……”慕青喃喃自述,“對,報仇,我要為她報仇!”


    慕青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可人卻又沉沉地睡了過去,這睡睡醒醒,前後竟就過了大半個月,事實上是沈程寧在喂給慕青的湯藥裏做了點手腳,好讓她好好睡過這段日子,調理好身子,屆時才有力氣對付那些虎視眈眈的敵人。


    靜嬪大病,齊妃有孕不便侍寢,而皇後因為靜嬪之事與皇上之間又生出了些許隔閡,所以這段日子以來,皇上大多又宿在了瑾嬪的祥雲殿。


    夏瑾言很是賣力,像是迫不及待也要往自己肚子裏塞進去一個皇子似的,好去跟齊妃較勁。


    可沈雲初雖然時常留宿祥雲殿,卻對夏瑾言沒有任何流戀,倒是每每經過長慶殿會忍不住駐足觀望一番,幾次三番想要踏進長慶殿,心頭卻又生出了另一絲遲疑,幾次走到長慶殿外,卻偏偏又過門而不入。


    他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在猶豫遲疑些什麽,聽到慕青重病不起,他心中分明擔心得要死,可潛意識裏卻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她隻是一枚棋子,自己怎能對一枚棋子動情呢?


    因為沈程寧住在長慶殿的緣故,太後娘娘那頭什麽好東西也都往長慶殿裏送,長慶殿雖沒了皇上的踏足,卻從此多了太後娘娘這樣的靠山,這對慕青來說,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因為私心裏,她比誰都不願意麵對沈雲初,每每看到他與他接觸,都會叫她感到無比厭惡與惡心。


    這日午後,慕青醒來,揉著脹痛的腦袋,四下望了望,忙有伶俐的小宮女發現了她,立馬前來服侍,“主子,您醒了,感覺如何?”


    慕青隻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在那小宮女的攙扶下下地走了兩步,問:“我這迴,又睡了多久?”


    “也沒有多久,比上迴多了兩個時辰而已。”小宮女如實答道,“可這迴娘娘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呢!”那小宮女為慕青披上鬥篷,“娘娘,奴婢扶您出去轉轉吧,屋裏悶得慌!”


    慕青歎口氣,“走吧!”


    沒有采依在身邊,慕青總覺得自己哪裏是不完整的,看著如今自己身邊麵生的宮女,慕青竟一時不知該要如何對待。


    小宮女扶著慕青在長慶殿院中一處籬笆牆外坐了下來,慕青靠在搖椅椅背上,懶懶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小宮女近前一步,怯怯地答道:“奴婢叫珠兒,是皇上特意遣來貼身伺候娘娘的!”


    “皇上?”慕青反問,似有不信:“皇上為何會派你來?”本看著那珠兒的宮女文文靜靜的也討人喜歡,可一聽是沈雲初派來的,慕青心中莫名地多出了一份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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