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皇帝的舉動很不滿,但阮老爺還是應了一聲,悄無聲息地退出酒席。


    剛走到大廳門口,忽然看到本應在裏麵喝酒的南宮淩不知何時站在那裏,目光淡靜地望著阮老爺。


    “嶽父……”


    與以往南宮淩的風格不一樣,這一次,他先開了口。


    “嶽父,他是我父皇。”


    南宮淩隻說了這一句話,可是裏麵的意思,卻是千重萬重。


    他已經知道雙生蠱毒的事情,也知道皇帝和阮老爺一命相牽,那個人再不好,終究也是他的父皇,給過他一條命,南宮淩希望阮老爺看在這一點的份上,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絕。


    而且,如果阮老爺真的魚死網破,煙羅今天才剛剛嫁給他,轉眼就要麵臨最親近的親人的訣別,這對那條小魚來說,太殘忍了。


    南宮淩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因為他知道,阮老爺懂。


    阮老爺立在那裏,表情極為淡然,他平靜地說道:“老夫不會主動做什麽,也會把所有的選擇權交給皇上,是生是死,都由皇上自己來選擇。”


    皇帝的私心,權欲,毀了他和沈紅顏的半生,這個決定,已是他能做到的全部。


    南宮淩的眼神微黯,卻側開一步讓出道路。


    他的父皇,不放過親生兒子,不放過親生兒子喜歡的女人,連陪他同甘共苦,一路艱辛走來的發妻的屍骨也不放過。


    他說那句話,是盡最後的父子之義,阮老爺的決定,對南宮淩而言,已經足夠。


    阮老爺不會主動動手,那個人的死與活,都在他自己的選擇。


    阮老爺大步往門外走去,南宮淩低聲叫道:“井瀟!”


    井瀟無聲出現,在這樣一個處處喜慶的日子,他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驚醒小心。


    “阮府的人布置好了嗎?”南宮淩問道。


    “主子放心,暗衛全體在阮府待命,絕不會讓阮府之人有任何閃失。”


    “阮府有人出了事,你就提頭來見。”南宮淩冷聲說道。


    “是!”井瀟一個禮紮下去,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決心。


    南宮淩看著井瀟身影消失,轉頭看了看喜宴的方向,又看了看淩王府外圍。


    一麵,是燈火通明,酒樂宣天,一麵,是萬籟俱寂,不見人煙。


    極致的光明與極致的黑暗,在這一夜界限分明的交織在一起,就像是一場博弈,南宮淩沉默地看了片刻,轉身走迴酒席。


    今天是他和那條小魚大喜的日子,無論是誰,敢破壞者,死!


    酒宴進行的正歡,有一個人卻心急如焚,那便是陸秀一。


    此時此刻,他沒有在酒宴上,而是正匆匆趕往某個地方。


    阮煙羅之前讓蘭星過來給他交代了一個任務,並告訴他這件任務事關緊要,萬事都以這個任務為先。


    之前阮煙羅看到南宮敏的馬車進出了一條貧民巷子,而那條巷子裏有一個仿造高手,阮煙羅懷疑南宮敏仿造了某樣東西,可是又不想打草驚蛇,所以讓陸秀一以切磋的名義去找那個仿造東西的老頭子,想辦法套出南宮敏仿造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手藝到了那老頭子那種地步,錢財什麽的已經不重要了,反而是技藝上的切磋更讓他們感興趣。論製作東西,陸秀一絕對是天才,做這件事情,也隻有他最合適。


    陸秀一這幾日都泡在那個老頭的屋子裏,隻想完成任務拿這個去做給阮煙羅的賀禮,可是想不到這該死的老頭口風緊的狠,雖然對他的技藝極感興趣,可是竟半分口風都不漏。


    今日他從慶餘堂出來的時候,淩王府到阮府的十裏紅妝他都看到了,陸秀一真心為阮煙羅出嫁高興,可是他卻不能去參加,如果不能完成阮煙羅交代的任何,他根本沒有臉去參加阮煙羅的婚禮。


    下午又在老頭子那裏泡了一天,可是仍然沒有任何進展,隻好灰溜溜地轉迴去。


    此時看著酒宴都快完了,如果他再打探不出來,就真的要錯過阮煙羅的婚禮了。


    想到此處,陸秀一萬分不甘心,對著暗處叫道:“顏風,你再陪我走一趟。”


    在這個喜慶的日子裏,不僅井瀟不得閑,顏風顏月也一樣不得閑。


    顏風一直跟在陸秀一身邊,而顏月則帶著其他長風軍牢牢地守在阮府,阮煙羅和南宮淩的擔心是一樣的,阮府就是阮煙羅的死穴,她絕不容許這裏出任何一點事情。


    顏風專司暗殺,潛蹤匿跡的本事最是高強,有他跟著陸秀一也最安全,此時陸秀一發話,顏風自然是沒有異議的,他也希望能夠完成阮煙羅交代的任務,趕去喝上一杯水酒。


    雖然對於阮煙羅,他心裏始終存著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情愫,可是顏風很清楚,看著阮煙羅能得到幸福,他是開心的,所以無論是以屬下的身份,還是以他自己的身份,他都心甘情願做這些事情。


    暗夜裏,陸秀一帶著顏風匆匆的往那條又髒又亂的巷子趕,陸秀一下了死心,今天夜裏,無論如何也要從那個老頭子那裏套出他要知道的東西。


    這些日子陸秀一在這條巷子裏都走熟了,閉著眼睛也能找到老頭子所在的屋子,可是這一次,他剛要推門,卻被從暗處閃出來的顏風一把拉住。


    “不對勁,你聞!”顏風低聲說道。


    陸秀一用力嗅了嗅,立刻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從屋中飄來。


    “糟了!”兩人同時大驚,南宮敏一定是過來拿東西了,而她不想讓自己做的東西被任何人知道,所以殺人滅口。


    此時此刻,誰也沒有意識到,這個藏在暗巷中的造假人,是這個大婚之夜裏的,第一滴血。


    顏風腳尖一點,立刻往門裏飛撲而去,陸秀一緊隨其後。


    推開門,血腥氣立刻更濃,前麵的堂屋中什麽也沒有,陸秀一衝進後屋,隻見地上的血早已流成一片,一個人躺在血泊中央,背後,大腿上都是傷,可見他是想逃的,隻是沒逃掉,血就是大腿上的動脈流出來的。


    但他的致命傷,卻是一柄長劍從背後直貫胸口,連人都直接釘在了地上。


    傷成這種樣子,很難不死,可是陸秀一和顏風都不死心,同時跑到那人身邊蹲下身,想再探探他到底死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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