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羅一身白衣,唇角含笑,纖細的身形和巨大宮門形成強烈的反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是偏偏,沒有任何人能真的忽略她,她隻是隨隨便便的站在那裏,就有一種無可比擬的力量,南宮暇的眼前似乎浮現一杆天枰,一邊是龐然大物的皇宮,一邊是白衣飄搖的阮煙羅,明明差別那麽大,可是二者的力量居然勢均力敵,甚至阮煙羅還有隱隱勝出的趨勢。

    “我一生不能碰觸的,除卻重要的人,便是自由的心。這宮殿雖然華麗,於我而言卻不過是牢籠鐵柵。我此生寧可流離失所,寧可顛倒折磨,也絕不入這牢籠。”

    阮煙羅說這句話的時候,從未想過有一天她真的會進這宮門,也不曾想到她今日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日後變成鐵一般的現實。如果她知道,如果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說的這麽絕對,至少要留一線生機,好讓日後,不會吃那麽多苦。

    她看著南宮暇淡淡說道:“六皇子可以把我的意思轉告瑾王,我與這座宮殿隻能得其一,他若是選好了,便不要貪心,否則恐怕顧此失彼,到頭來兩手空空。”

    微微頷首,輕聲說道:“告辭。”

    她雖然說二者可以得其一,可是卻知道以南宮瑾的性子,必然會選擇這座巨大的宮城,換言之,她這句話就並不是要南宮瑾做選擇,而是在提醒他,他注定得不到自己,不如早早放手。

    阮煙羅走了許久,南宮暇仍然立在原地,他低著頭琢磨著阮煙羅的話,心裏似有某些東西搖擺難安,又似有某些東西,落地生根。

    鳴鸞殿裏,所有的人都走幹淨,隻剩下皇帝和南宮淩。

    一般遇到這種場景,當兒子的總會問一句:父皇找兒臣有事?然後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把他的話說出來。

    可是這個兒子偏不,他微微側著身坐著,麵容肅穆淡然,手腳擺放的位置可以直接拿去當宮廷禮儀典範,態度謙恭又有禮,但就是一個字也不說,生生的把皇帝晾在那兒,還讓他一點不是都尋不出來。

    看著這個優秀的兒子,皇帝幹咳了一聲,自己厚著臉皮打破尷尬說道:“你迴來這些日子,怎麽也沒進宮來看看朕。”

    “父皇事忙,兒臣不敢打擾。”南宮淩對答的有板有眼,一絲不錯,可就是莫名的讓皇帝火大。

    哪有父子兩個如此生份的?

    強壓下火氣,皇帝接著說道:“朕年紀大了,好些事都力不從心,你迴來就好了,也能為朕分分憂。”

    南宮淩眉稍挑了一下,一語不發。他無論說什麽,皇帝都能接著話頭讓他把事情接過去,可是他一語不發,皇帝就沒辦法。

    等了一下,看南宮淩一點要說話的意思都沒有,皇帝氣的咬牙,但是也沒辦法,隻得自己又挑起話頭說道:“最近南楚皇帝病重,有資格登帝位的人都蠢蠢欲動,恐怕咱們這京中最近也要不安生了。”

    南宮淩眉目一垂,說道:“父皇雄才大略,這點小事必然不放在心上。”

    言語恭敬則恭敬,但是滴水不漏,竟是讓皇上一點把事情交給他的機會都不給。

    皇帝繞了半天圈子終於不耐煩了,他雖然看重這個兒子,但更看重天曜的江山,有些事情,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如果是之前的南宮淩,也許他還要費點心思,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他麵色一緩,端起手邊茶喝了一口,慢慢說道:“昨天你五弟來跟朕請旨,說阮家的丫頭已經及笄,希望能與她盡早完婚。阮家的丫頭對瑾兒的心思朕一向都是知道的,也覺得三個月確實長了一些,朕有意在這兩天為他們選個日子,你這個當哥哥的怎麽看?”

    南宮淩猛然抬頭,眼角微微收縮,毫不避諱的凝視著皇帝。

    他恭謙有禮的外衣瞬間褪去,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兵器一樣的冰冷銳利。那種氣勢,讓皇帝都忍不住退縮了一下。

    龍有逆鱗,狼有暗刺,觸之必怒,窺之必死。

    而皇帝的話,無疑是觸到了南宮淩的逆鱗。

    那條小魚兒是他的,雖然他現在還在慢慢的撒網,也容忍著她偶爾的迷路和胡鬧,但這不意味著,他允許別的人從他這裏生搶硬奪。

    他盯著皇帝,終於緩緩開口:“兒臣不才,願接手京畿防務,為父皇分憂。”

    皇帝被他盯的心裏發毛,聽到這句話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個兒子優秀的讓他根本無法掌控,自十四歲開始,南宮淩做事就隻憑自己的喜好,隻有他願意做的事情他才會做,而若是他不願意,沒有任何人能強迫他去做。

    皇帝其實並不介意用交易的形式讓南宮淩幫他做事,可是這個兒子好像根本無欲無求,無論他拿出任何東西,都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可是現在,他終於有了可以和南宮淩交易的籌碼。

    他眉開眼笑說道:“你戍邊三年才剛迴來,本該再歇一陣子,不過既然你願意為朕分憂,朕自然不會駁了你一片孝心的。”

    南宮淩眉眼不動,淡淡說道:“五弟婚期是父皇親指,若是輕易變動,恐怕有損天威。”

    皇帝與這個兒子鬥這麽多年,終於第一次占了上風,他現在滿心胸的歡暢,自然不會假裝聽不懂南宮淩的話,而且方才宴會上見過阮煙羅之後,私心裏,他也並不願意這麽早就把她嫁給南宮瑾。

    因此一肅麵色說道:“淩兒考慮的周到,婚期還是三月後吧,他們年輕男女,急也不急在這一時。”

    “父皇聖明。”南宮淩站起來施了一禮,淡漠說道:“父皇若無其他事情,兒臣就先告退了。”

    皇帝的意圖得到滿足,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南宮淩走到大殿門口,忽然又迴過身,冷聲道:“父皇,這件事情,隻能用一次。”

    皇帝一怔,南宮淩卻是根本不理,徑自走遠了。父子交鋒到了最後,還是被南宮淩扳迴一城。

    皇帝先是有些懊惱,隨後一想,這籌碼隻能用一次又怎麽樣?隻要南宮淩有了在意的東西,就會源源不斷的有新的籌碼送上來。

    這麽一想,他的心情又稍微好了起來。目光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中環視一圈,看到阮煙羅方才坐的位置,皇帝的目光定住了,眼前似乎又浮現起她一襲白衣,自信聰慧的樣子,隨之而起的,是心頭一縷怎麽揮也揮不散,真正的懊惱。

    一根頭發絲,隻差那麽一點點,他就能碰到她。

    眼神漸漸陰鬱,皇帝叫來貼身服侍的太監,吩咐道:“剛才通報淩王來的人是誰?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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