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


    謝緣挽起長袖,手中拿了一把刀,細細拔掉雞脖子上的毛,露出白皙的脖子肉來。


    他前世並未殺過雞,每日吃食要麽家中父母做好,要麽吃外賣,這親自動手殺雞還是頭一遭,但身邊無人可依靠,隻得自力更生。


    看著手中大公雞祛除雞毛部分的脖子,謝緣心下一狠,一刀劃過,劃破了大公雞的喉嚨。


    那大公雞脖子汩汩冒出鮮血,立時使勁掙紮起來,謝緣連忙抓住它的爪子與翅膀,免得它撲騰亂甩,身上沾染了雞血。


    卻不成想,他抓住雞腳的那一隻手,正對著雞屁股,那雞屁股一張一合,卻是噴出一坨雞屎來,那雞屎頗具力道,準確無誤落在謝緣的手腕上。


    謝緣當即眉頭一皺。


    不過,這雞脖子尚在冒血,手上亦是能感受到掙紮的力道,謝緣自是強忍住不適,繼續緊緊抓住。倘若此時放手,這大公雞尚未死透,屆時滿院亂飛,情況更糟。


    不多時,手上的力道漸漸消失,謝緣放下大公雞,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前世他從不用動手做這些,都是父親處理,這親自體驗上一迴,方覺不容易。


    哪有什麽歲月靜好,隻不過是有人替我們負重前行罷了!


    感歎完,謝緣擦幹淨手腕上的雞屎,舀來早已燒好的熱水,開始給雞拔毛。


    一番擺弄下來,到得午時過後,謝緣才吃上飯。


    白切雞切成均勻大小的塊,雞皮呈透明的黃色,這色度正說明了這雞的確是吃草長大的,不似前世飼料激素喂養長大的雞,生長周期過短,肉質不佳,顏色也不好看。


    最重要的是,不好吃。


    謝緣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胸肉,淺淺沾了一下自製的蘸料,放入口中,細細咀嚼。雞皮脆且韌,雞肉細嫩,不鬆散,的確是好雞。


    謝緣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吃罷午飯,謝緣收拾好碗筷,便坐在店中竹椅上,等待著安平街的紙鋪送貨過來。


    他跟安平街的紙鋪打過招唿,給了定金,那廣吉紙鋪承諾午時後會差店裏的夥計送貨過來,等不多時,外麵有人在喊謝先生。


    謝緣聽到喊聲,立即從竹椅上站起來,出來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粗布衣裳的年輕漢子,手裏抱著一捆紙張,麵孔熟悉,正是廣吉紙鋪的夥計。


    “謝先生,我來送貨了。”


    謝緣連忙側身將人迎上去,並讓其將貨物放在貨架上,見這夥計臉上沁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又取來一碗水,讓對方喝點水歇歇腳。


    夥計接過水,說道:“多謝謝先生!”


    等夥計喝完水,謝緣方才拿出銀兩,結了餘款。餘款已結清,那夥計還要趕著迴店裏做事,便告辭一聲,離開謝家紙鋪。


    看著新送來的名貴宣紙,謝緣上手摸了一番,心中讚歎一聲,不愧是能成為大宋朝廷貢品的宣紙,這質地綿韌、光潔如玉。


    聽說這紙張可不蛀不腐、墨韻萬變,就算保存千年,亦能如初。


    讀書人用這宣紙來題字作畫,墨韻清晰,層次分明,骨氣兼蓄,氣勢溢秀,濃而不渾,淡而不灰,其字其畫,躍然紙上,神采飛揚,飛目生輝。


    多是美好形容,更能彰顯這宣紙之名貴。


    宣紙到了,接下來,謝緣便等那正陽子前來取貨了,上次便忘了問他住在何處,這般大宗買賣,他亦是可以送貨上門的。


    如此服務好了,便可以讓這大主顧成為迴頭客,此生衣食也可無憂。


    甲子巷地段一般,行人稀少,在這甲子巷落腳的店鋪,隻能說衣食尚可保住,若想大富大貴,還得上那安平街去。


    但安平街乃是祁陽城最繁華的街道,想在那裏開店鋪,難關眾多,姑且不說租金問題,讓官府批下租賃文書,便是一大難題。


    安平街上的店鋪,哪個不是跟縣衙沾親帶故的。


    閑來無事,謝緣便拿來了剪紙工具,剪上一副門神圖,他亦是想要驗證一下,剪上多少幅門神圖,這門神圖也像鯉魚圖那樣消失不見。


    心神沉寂在腦海中,那門神圖,發出微微的亮光。


    謝緣手中動作不停,開始剪紙。


    申時末,謝緣的心神從《剪紙圖錄》上退出來,他看向了手中又一副門神圖,圖上秦瓊與尉遲恭的身形躍然紙上,不怒自威,形神皆懼。


    再看《剪紙圖錄》上,門神圖暗淡一些,但卻不太明顯,顯然,還是不會就此消失。


    謝緣起身,來到放剪紙畫的貨架上,將手中這幅門神圖放在貨架上,上麵尚有一副門神圖,是昨日剪的,他將這一副門神圖疊在上麵。


    放置好,謝緣起身,忽地,他麵色一怔,返迴,伸手在貨架上翻了翻,眉頭皺起,嘴裏小聲說道:“明明是和門神圖放在一起的啊,怎地就不見了?”


    是上午那副剪的鯉魚圖不見了。


    謝緣清晰地記得他剪完鯉魚圖後,的確是同這門神圖放在了一起,他並沒有老年癡呆,但現今翻了一邊,卻未找到鯉魚圖。


    莫名失蹤了。


    為防止記錯,謝緣便在紙鋪內所有的貨架找尋起來,找尋一番,依舊是無果。


    那鯉魚圖果真不見了。


    “今日並無客人來,也沒有小孩子過來店裏玩耍,唯一來過的便是送貨來的廣吉紙鋪的夥計,但那夥計全程皆在自己的目光之下,並無拿走鯉魚圖。”


    謝緣站在紙鋪門口,細細迴憶起來,迴憶不出。


    卻在這時,他眉眼一抬,便看到對街那家關了門的店鋪不知何時又開了門,原來的掌櫃不見,卻是幾個陌生的麵孔正在店鋪門口忙碌。


    一個看起來矮胖富貴的中年人,正指揮著三個夥計模樣的人立上牌匾,謝緣向那牌匾看去,看清了牌匾上的四個明黃色大字,正是——“大宋米鋪”!


    “大宋米鋪,開到甲子巷來了?真是奇怪。”謝緣心中存疑,但官府行事,又何須向他一個小老百姓解釋呢。


    那矮胖富貴的中年人許是感受到了謝緣的目光,停住了指指點點的動作,轉身向謝家紙鋪望來,待看到門口長身而立的謝緣,頓時麵色一肅,恭恭敬敬地朝著謝家紙鋪的方向作了一個揖。


    雖不知道以對方的身份為何要同自己打招唿,但謝緣亦不是不禮貌之人,因此也低下腰身,向對方作揖迴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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