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恐怕不妥,犬子還是閨中公子,不便拋頭露麵的。”葉珍一臉為難道。

    今日她在辰兒麵前提到鳳沐軒這個人,他就發了場脾氣。若將真人帶至他麵前,他還不得一樣發飆,到時一不小心得罪了軒皇女,她全府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右相大人是怕我敗壞令公子的名聲不成?”鳳沐軒臉上依舊帶著笑意,隻是心裏已有絲惱怒。若不是為了自己的將來,她哪會到這來受氣,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當著她的麵忤逆她。

    “不是…是我家辰兒…”

    葉珍絞盡腦汁編理由,本想說自家辰兒怕見生人,可是話未說完,她就感覺自腳底冒上一股涼氣,內心拔涼拔涼的,渾身僵硬,腦子“轟”地一聲,隻道完了!隻因辰兒竟然突然從正廳的裏側掀簾走了出來,也不知他什麽時候在那邊的。

    “咳咳!軒皇女倒真有閑情逸致,為見本公子一麵,蒞臨寒舍,咳!實乃本公子的榮…”

    葉逸辰臉上已蒙著層白色麵紗,話未說完就徑自咳了起來,咳得甚至彎下了腰。那咳嗽聲,那真是聞者心驚,好似他下一瞬就會咳過去了,葉珍也機警,明白了兒子的用意,連忙奔過去扶著他,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一臉哀愁,苦惱道:“兒啊,你怎麽從房裏出來了?你這身子可怎麽受得住啊!”

    “…咳!娘親,我沒事,我隻是在屋裏待得悶了…咳咳咳!”

    “右相大人,令公子怎麽了?”鳳沐軒見這一情景,皺了皺眉,問道。

    “我兒子近一年突然得了怪病,經常如此,身子一天比一天虛,我請了很多名醫,都說無救。”

    葉珍假戲真做,竟然潸然淚下,抱著兒子哭了起來,“嗚嗚…嗚…我苦命的兒啊!”

    “我會點醫術,可否讓我瞧瞧?”鳳沐軒走上前去,想為葉逸辰診脈。

    “不可啊,這病可是會傳染的,軒皇女乃千金之軀,臣可擔待不起啊!”葉珍立馬將葉逸辰擋在了身後,語重心長地說道。

    要真讓她把到脈,可不得全露餡。最令她驚奇的是,軒皇女竟然會醫術,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說謊,可這件事她以前怎麽未聽說過?

    “是嘛!那為何右相大人可以碰得?”鳳沐軒總有些懷疑。

    演戲方麵,葉珍也老辣的很,隻見她煞有其事地說道:“病在兒身,痛在娘心,我恨不得代兒子受這病痛的折磨,傳染便傳染吧,說不定傳到我身上,我兒就好了

    。”

    葉逸辰也配合她,感動地喊著:“娘親…”之後繼續低咳。

    鳳沐軒被她們唬得一愣一愣的,葉珍見差不多了,便喊來了一個小廝,讓他帶葉逸辰迴房休息。

    葉逸辰走至鳳沐軒麵前,羸弱地行了一禮,“軒皇女,本公子身子不適,恕不奉陪…咳!”

    突然他測開身,手裏的帕子下意識地伸至麵紗下捂上了嘴,用力一咳,拿開時,上麵竟有星星點點的血跡,他看著帕子,顫抖了一下,以一個不經意的角度讓鳳沐軒可以看到些,然後迅速收迴,似不想讓母親知道,在小廝的攙扶下緩緩離開。

    心裏卻在暗暗得意,幸好他剛才準備得及時,在自己手臂上割了點血,雖痛,但值!軒皇女,看到沒,看到沒!本公子是一個病秧子,都已經咳出血來,命不久矣了,勸你還是放棄本公子,另尋佳偶吧。

    “右相大人,令公子的病我會想辦法的。”鳳沐軒卻依舊不想退縮,看著葉珍真摯地說道。

    為了穩固自己以後的皇位,她娶一個將死的病秧子又算得了什麽,大不了以後不碰他就是。

    “你……”葉珍一身冷汗,有些不知所措。

    怎麽迴事?她跟辰兒明明演得很逼真,不可能露出破綻,可是為何軒皇女還不放棄?難道她真的很在乎辰兒,到了非他不娶的地步?

    “右相大人,既已見過令公子,我也該離開了,告辭。”說罷,鳳沐軒便徑自離開了右相府。

    她現在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裏,想到剛才葉逸辰帕子上的血跡,她心裏就一陣嫌惡。可是她之前怎麽沒聽說過右相家的公子患上怪病的消息,不對!她得暗裏再查探一番。

    “玄月,你待會暗中找人探查一下逸辰公子是否真的患上怪病?”鳳沐軒向她身後的侍從吩咐道。

    “是,皇女。”玄月恭敬道。

    右相府內,待鳳沐軒一走,葉珍就緊急召集府內所有人,讓她們一致對外封口逸辰公子近一年的狀況,若有人問起,就說逸辰公子一年前生了怪病,身子虛弱,至今無藥可醫。若誰敢走漏消息,誰就全家提頭來見。

    很多小廝和婢女都心裏疑惑,逸辰公子不是好好的嘛,夫人為何要這樣說,但也都不敢多問,都連連稱是,便都退下了,誰敢拿自己和家人的命開玩笑。

    葉珍心裏也明白,軒皇女是個多疑的人,今日之事她定然不會輕易相信,所以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她就隻

    能如此,希望能拖一時。

    皇室娶皇夫的標準向來嚴格,就算軒皇女執意要娶辰兒,但辰兒身患重病,是不會被皇室接納的,所以,隻要時間一長,軒皇女自然會放棄的。更何況,她本心裏也有些排斥辰兒嫁入皇室,皇室向來多紛爭,她不希望以後辰兒活得太累。

    葉珍去了葉逸辰院子,想跟他商量下一步的計劃,既然他不願嫁,那她自然幫他,隻是對方是軒皇女,她也不能得罪了,必須想出個萬全之策來。

    “娘親,她走了嗎?”這是葉逸辰見到葉珍問的第一句話。

    “嗯,走了,不過看她的態度,好像不會輕易放棄。”葉珍歎了口氣,說道。

    葉逸辰麵色一白,驚訝道:“怎麽會?”

    “所以娘親過來跟你商量以後的對策,既然你選擇了裝病,那便對外一直裝下去吧,娘親剛剛已將交代府裏的人都對此事守口如瓶。辰兒,看來你得委屈一陣子了,是娘親無能。”葉珍心疼道。

    “娘親,謝謝你。”葉逸辰上前握住葉珍的手,感激地看著她。

    從小,娘親就一直寵他,娘親對他的寵愛甚至超過了對他的幾個姐姐的,事事都會順他的意,無論他想要什麽,娘親都會給他。如今,在這向來以父母媒妁之言為準的婚姻大事上,娘親也聽他的意見,況且,對方還是位高權重的軒皇女,娘親也甘願為他犯下欺瞞之罪,他怎能不感觸?

    “傻孩子,你是娘親的心頭肉,娘親怎會不疼你?”

    ……

    四日後,一年一度的花魁競賽正式開始。所謂花魁競賽,就是花魁之間進行才藝比拚,選出花魁之王。

    鳳都最有名氣的十家青樓在自己的樓裏選出最優秀的小倌,評為自家的花魁,並且,這些花魁必須都是清倌。競賽上,每個花魁都要自選要表演的節目,歌舞琴詩皆可,競賽會請鳳都最有聲望的人作為評委,每個評委手裏都有一支珠花,最終誰能得到最多的珠花,誰就能當選花魁之王,若有齊平的選手,則交給底下觀戰的百姓選評,由百姓投錢支持,誰能在半柱香時間內從百姓手裏得到的銀兩最多,誰就獲勝。

    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旦誰被評選為花魁之王,不但身價倍長,就連他所代表的那家青樓也會被受到追捧,名氣暴增。最重要的是,那名花魁之王可以向評委席裏的任意一個人提出一個要求,隻要不觸犯鳳天律法和民眾的道德底線,他的要求都會被滿足。

    花魁競賽現場,已經搭起了高高的舞台,舞台下,已經期滿了人群,個個熱情高漲,喊著自己的喜歡的公子稱號,舞台對麵的一座樓閣上,坐著三十幾個評委,而最中央靠前的位置,竟坐著鳳沐軒。

    她已經連續三年做這競賽的評委,即為了湊湊熱鬧,也為了獵豔,去年她還在競賽上帶走一個小倌迴去做了她的男寵,不知今年可有什麽新鮮貨。

    隻是她身側,還坐著兩個人,分別是鳳無雙和鳳千雪。這幾天,鳳沐軒對這對姐弟倆極盡友善討好,這不,連這花魁競賽,她也將兩個人拉了過來,讓兩人欣賞欣賞眾花魁的才藝,也當次評委。

    “表妹,你真讓我大開眼界,沒想到這青樓間的小倌也能當眾相互切磋才藝!”鳳無雙感歎道,她以前在自己家那邊可從沒有見過這仗勢。

    “表姐,你可好好看著了,這些參賽的小倌已是自家青樓裏的花魁,所以個個絕色之資、才藝出眾,你若看上誰,隻管跟我說,表妹保管晚上將他送你床上去。”鳳沐軒優雅地抿了口茶,看向鳳無雙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別!別!別!表妹,這豔福我可無福消受,要是讓我娘親知道了,我會被剝層皮的。”鳳無雙連連擺手拒絕道,看了眼鳳千雪,她若行為不檢點,這小子準迴去告狀。

    自小家裏家教甚嚴,娘親曾告誡她,若沒有真心愛一個男子、要娶他為夫,就請不要碰他,否則會遭雷劈的,她雖不以為然,但也謹遵教誨,至今還未開葷。現在想想,覺得娘親的話真荒唐好笑,若真如此,那她表妹豈不是會被雷劈死。

    “姐姐,你看我幹嘛?放心,你若做壞事,我保證…迴去告訴娘親。”鳳千雪鄙視地看了一眼鳳無雙,幽幽道。

    “我知道了!”鳳無雙氣惱道。

    “哈哈哈!”鳳沐軒看著這對姐弟倆的互動,不禁大笑了起來,心裏卻有一絲羨慕。

    她自小孤身一人…小時候,她一度疑惑,為何宮裏的所有人見著她都會下跪行禮,她想跟她們玩,但都會誠惶誠恐地避開?有一次她跟爹爹訴說,爹爹也隻是冷冷地看著她,告誡她將來是要登上帝位的人,應注重自己的儀表身份,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再後來,她學會了偽裝,再沒在別人麵前表露她的心情。

    其實…她一直孤單,隻是已經習慣,已經不在意。如今,對這對姐弟倆,她除了有拉攏利用之心,也有真心與之為友的心意,隻因她們待她平等,讓她一直伶俜的內心有了絲慰藉。

    舞台上已經有小倌開始表演,果然各有一手。這些小倌為了奪得花魁之王,都使盡了渾身解數,有的輕籠一襲淡煙紗衣,翩躚起舞間,曼妙身材若隱若現;有的側臥地上彈曲,衣襟滑落,半露香肩,無聲誘惑;有的雖裹衣而舞,隻是在腿邊的衣袍開了條岔,蓮步輕舞間,裏麵的春色一覽無餘……最終引得一眾女人看直了眼,都眼冒淫光,恨不得衝上台去,把那些小倌直接按在地上,剝衣開吃,一些女人甚至流下了鼻血,隻是全無所覺,眼睛依舊緊盯著台上的身影。

    評委席上的鳳沐軒也看得興致盎然,嘴角勾起了邪笑,身側的鳳無雙倒是沒什麽多餘的情緒,雖在看,但眼裏隻是單純的欣賞之意,另一側的鳳千雪看得都有些鬱悶,他都為那些人感到不好意思和羞恥,不明白他們是怎麽做到。眾目睽睽之下,裸露大片敏感地帶的肌膚,反正他是做不到的。

    終於輪到第十個小倌出場,底下的百姓更加狂躁了起來,就連鳳無雙和鳳千雪兩人也都渾身一震,眼睛一亮。

    “你們認識這個小倌?”鳳沐軒看到兩人的反應,問道。

    “萍水相逢罷了。”鳳無雙苦笑道。

    鳳千雪也輕輕點了點頭。

    前日,鳳沐軒來行府邀請她們姐弟倆今日來花魁競賽做次評委,鳳無雙本想拒絕,鳳千雪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在她耳邊低聲提醒道:“姐姐,你忘記笑塵了?他那天說會參加花魁競賽的,我想去的。”

    姐姐不想去那花魁競賽,他可想去的很,那日他明明跟笑塵談得好好的,都被姐姐搗糊了。

    她猛然驚醒,那天她被氣昏了頭,所以沒注意笑塵話裏內容,如今仔細一想,他好像是跟她說過會參加什麽比賽,而她後來甩門而去,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後悔不已,想再找去慕歡閣,跟他道歉,有了決心,卻沒了勇氣,躊躇至今日,好容易有了這樣一次見到他的機會,她差點錯失了良機,幸好弟弟提醒了她。

    後來,她連忙一臉歡喜地答應了鳳沐軒的邀請。

    現在,她終於可以再見到他的身影,她隻覺得喜悅和滿足。

    鳳沐軒看姐弟倆都一臉專注地看著台上,索性也不再多問,迴頭看向台上,霎時,她眼裏也閃過驚豔。

    隻見台上那男子一身紅色的華麗裙袍,後擺迤地七尺,麵上蒙著一層紅色的麵紗,卻依然掩蓋不了他的風華。他赤著玉足,腳踝上綁著精致的鈴鐺,隨著步伐,發出清脆悅耳的鈴

    聲,一頭絲綢般的烏發披散肩頭,長及腳踝,也隨著他的優雅的步調輕輕蕩漾,他有一雙瀲灩的桃花水眸,在一側上挑的眼尾處,他用朱色畫筆勾勒出一朵蜿蜒而上的桃花,顯得妖冶惑人。他手裏環抱著一把古琴,上未漆,保留著原始的色澤和紋理,那深沉的木色和他身上的紅相得益彰,不顯突兀,也不顯土氣,反融合出一種悠長的古雅。

    他抱著琴輕輕起舞,指尖輕彈琴弦,是她從未聽過的曲子,悠長綿遠,似歎息,似傾訴,他腳腕上的鈴鐺隨著他的舞步有節奏地打起了節拍,他開始清淺吟唱,聲音清雅如詩,“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曲在他的輕彈淺舞中慢慢淡去,最終無聲。

    所有人都已經沒了聲音,呆愣愣地看著台上那抹火紅的身影,沒有一絲情欲,隻沉浸在他的曲境中無法自拔,過了好半晌,終於有人反映過來,起頭鼓掌叫好,緊接著其他人也都熱情地唿應著。就連評委席上的所有人也都入了曲境,少頃,也都清醒了過來,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

    鳳沐軒眼裏隻剩下對那抹火紅身影的占有欲,是的,她想得到他。無論是他的舞姿,還是他的曲調,都深深地打動了她的內心。好一句“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讓她想征服他的那一身傲骨,讓他一輩子都自願將自己禁錮在她身邊。

    鳳無雙和鳳千雪也都心裏百感交集,看過他的清雅、他的調皮、他的率真,獨獨想象不出他妖冶嫵媚的模樣,今日終於見著了,有點陌生,有點觸不可及。但他就是他,萬種風情皆在他身上展現得自然、完美,好似他本該如此,千變萬化中,皆有他自己特有的傲然風姿,不卑微,不祈求,不討好,但卻能成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讓人想追逐他,卻又不想褻瀆他。

    評選儀式正式開始,十個小倌並列站在台上,每個人身後放了一個木製的器皿,三十幾個評委皆上台親自將自己手裏的珠花投進自己想選的小倌身後的器皿裏,然後一一迴了自己的位置,等待著結果的公布。

    鳳沐軒、鳳無雙、鳳千雪三人都將自己手裏的珠花投給了笑塵,最後清點珠花公布結果的時候,毫無懸念地,笑塵公子獲勝,他得了十六支珠花,幾乎得到了一半評委的支持,這是曆屆花魁競賽都沒有出現過的情況,以往選出的花魁之王也最多得到過七支珠花,已然算不錯的成績,如今他卻刷新了記錄,翻了一倍不止,估計以後也無人能超越他。

    笑塵掩在麵紗下的嘴角則不在意地笑了笑,她一直都對自己有自信,沒有把握贏的比賽她是不會參加的,因為她在比賽之前一定會讓自己擁有贏這次比賽的能力。

    在她的字典裏,從沒有“輸”這個字眼,她為了今日短短一曲已經暗自苦練一個月,又暗中買通人把她的出場順序排到最後一個,這樣更能讓人印象深刻。

    底下一些支持笑塵公子的百姓都歡唿雀躍,比笑塵公子本人還開心。

    鳳無雙和鳳千雪也都一臉欣喜,隻是鳳無雙突然想起了那天慕歡閣裏龜公說過的話“……等比賽結束後,他會卸下麵紗,正式接客……”,感覺頓時一道晴天霹靂劈中了她,讓她呆愣在了當場,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綠,由綠轉紫,最後由紫轉黑。不行!絕對不行!該死的!她一定要想辦法阻止!她決不允許那些肮髒齷蹉的女人褻瀆笑塵這顆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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