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羽白家和紀家聯姻的當天,長街上張燈結彩,群雄道賀,當今天子親臨主婚,如此的尊榮,足見這門婚事的隆重。

    紀家大小姐是一位美人,極美的女子。她雖然出身將軍府,但卻是位知書達禮,清麗脫俗的名門閨秀。

    能配得上這樣一位美人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有人說,北羽白家如今在江湖上有這麽大的影響力,一半要歸功於從前的名聲,而另一半則要歸功於如今的當家人白玉玦。

    在很多人的眼裏,他是完美的代名詞。

    五歲時,他和成名已久的青陽劍張鬆比劍而不落下風,八歲時,便能力戰嵩山七大高手,十五歲時,他率人鏟除了在江湖上作惡多端的黑風寨,自此,便成了年輕一輩的才俊表率。他不僅武功卓絕,而且才智出眾。王曾經召見過一些大臣和江湖世家的子弟,遊園騎射,論劍賦詩。白玉玦不意外的奪了頭彩,他的文武雙全驚豔了世人,而更令人為之稱道的,是他的風雅氣度,卓然風采。真應了那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王當時讚了一句,“果真是無瑕公子。”那一年,白玉玦十八歲。而後,無暇之名遍傳開了。

    這位無暇公子今年二十六歲,自從三年前白家家主失蹤之後,他便成了江湖第一世家北羽白家的當家人,他剛柔並濟的手段,不但維持住了白家的家業,更令白家在江湖中的名聲更上一層樓。現在,江湖上已經沒有人將他放在青年才俊一列了,因為他已經遠超同輩人,就連一些武林泰鬥,名門大俠,都要稱一聲白少莊主。

    當天,長街兩旁上慕名而來的人不知凡幾,全都是為了一睹這第一美人和無瑕公子的真容。

    然而,他們從白天等到夜晚,從早晨等到黃昏,新娘卻沒有出現。

    家從帶迴來了消息,新娘…被劫走了。

    眾人臉色大變,全都看向了那個在大廳中,一身紅色長袍,俊朗奪目的青年。他此刻,麵沉如水。

    白紀兩家聯姻,新娘卻在當天被人劫走了,這實在是匪夷所思,以紀家在朝廷的實力,白家在江湖上的威望,究竟是什麽人這麽大的膽子。

    樹林裏風聲鶴唳,紅色的轎子,送嫁的車隊被攔在了半道上。

    一群山賊模樣的大漢擋在道上,為首的是個刀疤漢子,騎在馬上,手裏拿著一把丈二長矛,“把人留下。”

    “你們…”送嫁的人沒想到居然半路上遇見截道的了。

    然而,還沒等他們說話,刀疤漢子已經命手下去搶新娘了,和送嫁的護衛打在一起。白紀兩家聯姻,想是沒人敢來劫親,所以也並沒有派什麽高手沿途護送,紀家隻派了幾個家臣。沒過一會兒,就全都死的死,逃的逃了。

    林子裏隻剩下一頂轎子,還有幾車的嫁妝。

    葉風躺在樹上,沒想到會看到這麽精彩的一場好戲。本來他不過想來打探打探,誰知道誰知道居然遇見了有人搶親。

    這倒有點意思。

    “老大,好多的金子!”山賊打開了嫁妝箱子,珠寶翡翠,珍珠玉石,金光燦燦的簡直睜不開眼。

    “這才發財了!”山賊們開始歡唿,沒想到這一趟出來會有這麽大的收獲。

    刀疤大漢也笑了,他昂首闊步的走上前,挑開了轎簾。看見了裏麵的人,粗魯的掀開蓋頭,然後唿吸一窒,整個人都愣住了。

    好美!

    所有的山賊眼睛都亮了,比剛剛看見那些金子還亮。

    就算見慣美人的葉風在這一瞬間,也難免失神。這女子和他過往所見到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白玉蝶的美帶著些高貴冷豔,如嫣的美則是豔麗風情,而眼前的女子,她就好像從詩話中走出來一樣,一襲紅嫁衣,眉目如畫,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她從轎子裏走出來,步步生蓮。一個尋常女子在新婚之日若遇上了一群山賊,定然驚慌害怕,但她卻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十分沉著從容。這倒有趣,葉風挑了挑眉,勾起嘴角。

    “你不害怕?”驚豔過後,山賊便露出貪婪之色,而為首的刀疤大漢見她這麽冷靜,一點都不像他們從前遇見的那些被劫的人,不由得有些奇怪。

    “我為什麽要害怕?”女子冷靜的看向對麵的刀疤大漢,她的神色依舊很冷靜,就好像不是對著兇神惡煞要劫她的山賊,而是對著幾個普通的陌生人,“你們都不害怕,我又有什麽好怕的。”

    刀疤大漢和山賊們愣住了,這女人不是有毛病吧,“我們怕?我們怕什麽?”

    “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劫的是什麽人?”女子清雅的聲音響起,她吐氣幽蘭,神色自若。

    “哈哈,老子在這山上劫了幾十年的道了,天王老子也不怕。”刀疤大漢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然後抬手輕挑的摸了摸女子的下巴,樣子猥瑣,而後,他便命令手下去把人和嫁妝全都帶上山去。

    葉風就這樣眼見著這些山賊劫走了女子騎馬揚長而去,他沒有出手,反而臉上露出一抹玩味之色,他正愁著沒辦法接近紀家和白家呢,這可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想到這兒,葉風起身,提氣幾個跳躍,追了上去,消失在了樹林中。

    另一方麵,白家也是亂了套。白玉玦換下了喜服,安撫住了賓客,然後,命人徹查到底是怎麽迴事。這可不單隻是白家的事,白家是武林望族,紀家又是朝廷重臣,其中的牽扯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說的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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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人是在野豬林被劫走的,根據逃迴來的人說,劫走少夫人的是一夥山賊。”

    “山賊?”白玉玦神色微動。

    “不錯,芒碭山上有一夥山賊,據說他們經常在野豬林出沒。”林叔迴稟道。

    “這些人膽子也太大了,連白家的少夫人也敢擄劫。”陸南在旁邊忍不住憤怒的出聲。

    “是啊。”蔣浩天也在一旁應和,“這些人簡直是膽大妄為,不知死活。白兄,隻要你一句話,我們這就帶人去,剿了那群野山賊,把嫂夫人救迴來。”

    別看陸南和蔣浩天兩人表現的這麽憤怒,好像被劫走的是他們的夫人一樣,但他們心裏卻是在暗自偷笑。白玉玦作為年輕一輩的翹楚,六公子之首,他們明麵上尊崇恭敬,但私底下卻都心懷嫉妒。這次白紀兩家聯姻,白家在武林中的聲勢隻會甚囂塵上,這對他們和他們的家族是大大不利的。所以,白家出了事,他們不但不想幫忙,而且還樂得看好戲。如果要是白玉玦真的要靠外人幫忙才救迴夫人,那這麵子可就丟大了。

    白玉玦的神色沒有太大的變化,比起陸南和蔣浩天的激動,他平靜的好像被劫走的不是他的新娘一樣。他用一貫平緩柔和,略帶疏離的聲調說,“多謝兩位賢弟的關心,這件事,我已經有了主意。山莊出了這檔子事,怕是讓遠道而來的客人失望了,這會兒怎麽再好讓客人操心。兩位賢弟先請迴吧,若是有了消息,我一定派人第一時間通知兩位。”

    白玉玦這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他雖然拒絕了蔣浩天和陸南的幫忙,但言辭懇切,語氣謙和,任誰也挑不出錯來。

    “那…好吧…”蔣浩天和陸南也無話可說,隻好告辭,“我們就先告辭了。若是白兄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一定不要忘了通知我們。”

    送走了蔣浩天和陸南二人,白玉玦看向了林叔,“你覺得真的是芒碭山的山賊綁走了晴兒嗎?”

    林叔猶豫了一會兒,“少主的意思是?”

    “若當真隻是一夥山賊,倒是好辦了。”白玉玦沉聲道,那漆黑如墨的眼眸中仿佛沉澱著許多讓人看不清的東西。

    這時候,下人跑了進來,迴報說鐵砂堂的鐵堂主求見。

    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來做什麽,白玉玦的眉頭微皺。

    “少主。”江湖中鮮有人知,鐵砂堂也是白家的產業,主要為了打通沿海一脈的海運。為了以防萬一,明麵上鐵砂堂和白家是沒有關係的。

    “出了何事?”白玉玦知道鐵剛不會無緣無故的過來。

    “屬下聽聞少主的夫人被劫走了?”鐵剛的神情有些焦急。

    白玉玦看向鐵剛,等著他的後話。

    “不瞞少主,屬下有一樣東西要給少主過目。”鐵剛從袖子裏拿出一封信,呈給了白玉玦。

    白玉玦接過信一開,他的神色也變了,變得凝重起來,“這封信是從哪兒來的?”

    “是七日前,在平陽城的客棧,一個少年送來的。”鐵剛連忙迴答道,“屬下本以為隻是有人開玩笑,可沒想到,他們真的這麽大膽。”

    信上寫著,欲得紀晴,以戮皇劍交換。

    這著實有些奇怪,七日前紀晴還在家中,沒有出嫁,更不曾出事。鐵剛並未多想,畢竟又有誰敢動將軍府的大小姐一根頭發。隻不過,上麵的戮皇劍,確實令鐵剛著實震驚,是什麽人敢開這麽大的玩笑。如今,他卻知道了,這並不是個玩笑,紀大小姐真的讓人給劫走了。

    七日前,平陽城的客棧,一個送信的少年。白玉玦突然想起了趙淩對他講過的事,他不由得問道,“那少年是什麽人?”

    “屬下也不知,他自稱是從靈山來的,叫明真。一身稀奇古怪的裝扮,腦子也好像有問題,癡癡呆呆的像個孩子。”鐵剛迴憶著自己遇到的那個少年,忽然話鋒一轉,“不過他的武功倒是出奇很高,以我的身手,在他手底下走不過三招。若不是陳林用計偷襲,怕是沒人能治得住他。”

    “這人現在何處?”白玉玦問。

    “他被一個年輕的青衣劍客救了。”鐵剛迴答說,“那人身份神秘,武功很高,尤其是身上背著的那把劍,極為可疑,依屬下看,那絕不是一把普通的劍。”

    這件事,白玉玦也聽趙淩講過,這個身份成謎的青衣劍客,和自稱從靈山出來的古怪少年,這兩人之間一定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關係。而且,抓走紀晴的那些人,能在七天前把信送到鐵剛手上,而不是交給他,說明他們知道鐵剛和白家的關係,這夥人絕不簡單。

    “好了,我知道了。”白玉玦神色沉靜下來,“你先迴去吧。”

    鐵剛走後,管家林叔看著他,臉色晦暗不明,猶豫的開口,“少主——”

    “有話就說吧。”白玉玦淡淡道。

    “您說這少夫人的失蹤,會不會和蕭侯爺有關?您之前三番五次的避而不見,他是不是看穿了什麽?我們要不要告訴紀老將軍,和他商量一下?”

    白家和紀家結成姻親,對蕭侯爺大大不利。因此在此之前,蕭家曾三番四次的想要拉攏拜白家,這也是為什麽在成婚之前,白玉玦借詞不在家中的原因。若是蕭侯爺因此被逼的急了,抓走新娘來破壞兩家聯姻,這倒也不是不可能。將實情告知紀大將軍,可能會是個應對的好法子,但白玉玦卻沒有答應。

    “暫時不用了,還沒有查清楚這封信的來曆真假之前,一切都隻是推測。”白玉玦抬起手,斂眉凝眸,“先讓徐遙帶些人去芒碭山一趟,探探虛實。”

    林叔點頭應是,到底還是少主考慮的周詳。在還沒有查清之下就通知紀將軍,萬一判斷失誤,可能會讓紀將軍對他們產生誤會。他看著眼前年輕的少主,越發覺得他身上有老莊主的影子,處事沉穩,成熟老到。就算在這種情況下,他都能考慮到每一層的利害和細節,著實令人敬佩。但同時,他也有些莫名的心寒畏懼。新婚妻子被劫走了,這放在任何一個丈夫身上都是沉痛的打擊和憤怒。但白玉玦卻完全沒有,他依舊可以冷靜的思考,準確的做出判斷,這是非常人能做到的。而這種冷靜,在這時候,就有些令人恐懼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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