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釋跌跌撞撞的走到那個煮著醒酒湯和一壺好茶的小院中。


    他的眼就被那個在小院裏忙碌著的白衣身影填滿了。


    慢慢的,慢慢的靠近,小心翼翼的將那個身影擁抱進懷裏,生怕她一轉身又是一個客套疏離的眼神。


    他的女孩果然還是掙脫了他的懷抱。


    懷抱驟然一空,他聽到她說:“你醉了。”


    烈酒向來能刺激人的情緒。


    裴釋突然耍起了小孩子脾氣的用劍把梧桐樹下的酒挖出了,坐在樹下一譚一壇的灌著酒,


    喝著喝著,他突然單手抓起酒壇高舉在頭頂向下傾倒,酒水淋得滿頭滿身都是,石凳周圍都是碎片和酒漬,沐靈月站在一旁將一切看在眼裏,走過來輕輕的坐在他旁邊。


    裴釋看著她如同從水墨畫中走出來一般的身影:“我是醉了,隻有醉了才會覺得你是愛我的,就像我愛你一樣。”


    莞顏雪坐在石桌前,倒掉杯子裏冷了的茶湯,重新添上,細細品著:“裴釋,你的愛,在我這不值錢。”


    茶湯的熱度透過天青瓷薄薄的杯壁傳到莞顏雪的指尖,燙到有些細微的帶著暖的癢。


    裴釋手中的酒瓶狠狠的被率向地麵:“你到底想我怎麽樣?你明明也愛我的,不是嗎?”


    莞顏雪依舊淡漠:“你敢為我去死嗎?”


    裴釋沒有迴答,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死,好好活著不好嗎?


    她耐心很好的將茶湯用雙手端於鼻下嘴前,細細的嗅著:“不是早說過了,我們之間隻是合作,不談愛恨。既然你如此執著,那我便給你句實話,你的愛,配不上我的,就像泥是永遠不能和雲相提並論的。”


    終於淡淡的抿了一口茶進嘴裏,閉眼迴味一番才繼續說:“你們利用我可以,那就單純的談利用,若是跟我談愛,那必須是一份不染纖塵的愛。一旦我們碰觸過了欲望,便無法再談愛,因為我要的愛,必須是從兩個靈魂間的欣賞開始的,而不是從欲望開始。”


    這兩句話讓裴釋的血液幾乎變成了冰渣兒,心髒很幸苦的將他們吞咽軟化。


    雖然滿心苦澀,可他是個極其聰明的人,聽到了她這樣直白的話,自是知道再多說隻會把關係弄得更僵,隻得先帶著一身失落和千言萬語無叢訴的無奈樣告辭離開了。


    走到門口時,還留戀的迴頭去看莞顏雪一眼。


    然後,他就這樣迎著一片星光走了,他那身英武的窄袖,硬生生的給這本該是柔軟清溫的星光攪成了個大義凜然。


    莞顏雪被那極其大氣剛正的背影也攪得一個失神。


    待她收迴目光,不自覺的端起手中茶杯。


    抿進唇中才發現,茶,已經涼了。


    迴神後,她也才看到那個原本躺在屋頂的妖女,已經坐到了她對麵的石凳上。


    今夕音也不因為偷聽了人家倆人的對話而尷尬,反而大大方方的問莞顏雪,仿佛她倆是多年老友一樣,知道人家隱私,探聽心思是再正常不過的屌樣子:“你不怕你總是這副死樣子,總有一天會失去他的?”


    莞顏雪一點不惱,也不尬,也是很自然的說:“如果你從一開始就明白除了自己,沒有任何東西是屬於你的,你就不會失去,誰讓你太傻。”


    夕音不屑的扔下一句:“你這麽活有意思嗎,莞顏雪你快樂嗎?”


    莞顏雪反問:“你覺得我不快樂麽?”


    夕音繼續好奇的問:“明明愛著他,偏偏這樣擰巴著,能快樂才怪,你到底是在計較什麽?”


    莞顏雪勾唇一笑,輕輕地說著:“我希望的是,一個能容天納地世無其二的男人的護我在掌心的愛,在我的愛裏麵,生死都不過爾爾。我要的從來都得是絕對的純粹,若不能,那便寧缺毋濫,絕不將就。摻雜了一絲一毫的雜質我都不會要。在我這兒,情感遠比成就感重要得多的多,我所看重的是,親情不是被冰冷的綱常的規定,愛情也不是附屬關係,它們能給你溫暖,你在他們眼中看到的不是成就感所帶來的不夾溫情的敬畏,而是暖暖的關懷,情感是交心的。”


    夕音不屑的嗤之以鼻:“你們神都愛如此計較嗎?你說的純粹我倒是很認可,可是這世間事,大多可遇不可求,若是連自己的心都要如此放在天平上斤斤計較的話,你所求之事大多不成吧?”


    莞顏雪也反唇相譏:“難道你們妖精,都很無私奉獻嗎?”


    夕音迴答:“你們神啊心太大,裝的太對,也就都是冷血的,但我們妖心小,隻夠裝下那麽幾個人。所以愛就是愛,肆無忌憚的愛,恨就是恨,抓心撓肝的恨。我就是愛我的羽諾,即使有一天,他不要我了,我依然不後悔,我會傷心,難過,是因為我還有心,而你沒心,沒愛,你什麽都不懂,你才最可悲。”


    莞顏雪言語間也肆意了起來:“我沒心,才不會受傷,你有心有愛,所以你活該傷痕累累。”


    夕音:“嗬,妖,魔,真的這麽比不上神嗎?人怕妖魔,因為他們認為我們隻會傷害他們,甚至殘忍的吃掉他們,而對你們神則是敬畏著,覺得你們可以守護他們,這隻是凡人的愚昧,而那些愚昧的凡人永遠也看不到你們冷血的一麵。妖有什麽不好?隻做自己想做的,不像你們仙神那麽虛偽,說著所謂的大仁大愛,承擔大責任,可就看看你們,是妖冷漠,還是神更冷漠?”


    莞顏雪有些難以理解的反問:“冷漠?我隻知道,我的存在是為了完成我的使命,我的責任。”


    夕音眼睛亮晶晶的瞪著莞顏雪:“你難道不是心裏看不起這些凡人,你的心從始至終都是冷漠薄涼的看著這些凡人。所以你才會覺得凡人的心是有欲望有瑕疵,是配不上你的。”


    莞顏雪忽然莞爾一笑:“這次你也許說錯了,你可知,在遇見他之前,我是沒有名字的。他與其他凡人不同,是與天下所有生靈都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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