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諸人質疑,童子搖身一變,黑霧彌漫中霍然化成一頭三首怪物,細而尖利的尾勾閃著寒芒,通紅的眼睛裏滿是戲謔的神色。


    燕辭見九嬰這般模樣,已經猜到了大概,不由啼笑皆非道:“少了六顆腦袋,不如以前神氣了!”


    誰知九嬰獸中間那顆頭顱也咯咯笑道:“同樣不如以前擁擠了。”其餘兩首用仰慕的眼神看著它,深以為然。


    精悍男子和霜眉老者驚駭過後,察覺九嬰如今隻是化嬰修為,稍稍心安。


    忽聽九嬰道:“傻瓜蛋,那位空冥期仙子呢?”


    燕辭奇道:“咦,被家師揍成這鳥樣,還不服氣麽?”


    九嬰嘻嘻笑道:“哦,原來是令師,那小仙子千嬌百媚,本座數日不見,甚是想念。”


    燕辭噗嗤笑道:“奶娃子胡言亂語,家師能斬下你六顆頭顱,就能把你給超度了。”


    九嬰打了個冷戰,看看其餘兩顆頭顱道:“別說,那小娘子是挺心狠手辣!”


    兩首小雞吃米似的點著頭,後怕道:“嗯,還是不掛念為妙。”


    精悍男子忽然捧腹大笑起來,指著九嬰譏笑道:“傳聞九嬰極其兇悍,卻原來是個慫貨!”


    九嬰明顯一愣,兩首齊聲道:“老大,他說你是慫貨!”


    童子奇道:“什麽是慫貨?”


    一首搖頭道:“兇悍倒是聽懂了,可能是誇讚你嘞。”


    童子喜道:“這家夥倒識趣,隻是笑的太過猥瑣。”


    另一首道:“不如吃了他,都好幾天沒開葷了。”


    精悍男子聞言暗中戒備,朝霜眉老者道:“誅殺此獠也算為民除害,請閣下助我一臂之力。”


    霜眉老者點頭道:“九嬰一身皮骨都是寶物,老夫自然不會落後。”


    精悍男子笑道:“不錯,這身皮子至少能打造兩身寶甲。”說罷一縷罡風逕往九嬰點落,當先動起手來。


    燕辭退得更遠些,暗中又把精悍男子祖宗語不帶重複的罵了十幾遍,若非此人在體內動了手腳,這絕對是逃跑的好時機。


    九嬰矯首厲尾,身形變幻無方,渾身黑鱗折射著幽暗的光輝。


    精悍男子祭出柄古樸金黃的仙劍,力沉千鈞的一劍劍相續劈落。


    忽聽龍吟聲大起,竟是霜眉老者手執一把銘刻金龍圖案的小盾,噴湧出一條霸氣側漏金龍奔走相撞。


    九嬰沐浴在劍光龍影裏,搖頭擺尾的肆意玩耍,隻以一身銅皮鐵骨相抗。


    燕辭看得心神搖曳,九嬰去了六首還有如此神通,可想而知,當日在方壺仙山那是該如何了得!


    斜眼瞅見酒鋪掌櫃還在櫃台搗鼓著什麽,燕辭輕輕歎了口氣。這廂裏鬥得熱火朝天,老丈卻毫無察覺,果然是聾的很呐。


    燕辭打出一道靈氣,卷住老丈逕直送到溪邊。那老丈半晌才迴過神來,看到酒鋪前霞光漫天,頓時唬得麵如土色,打個哆嗦昏厥了過去。


    九嬰獸玩鬧一陣,漸感不耐,突然揚起黑乎乎的鋼尾往霜眉老者掃去。


    老者吃了一驚,法訣急掐,金龍易位,逕直鑽進小盾中。盾影淩空幾漲,化為黃蒙蒙的一片光幕在周身旋轉。


    “咣”,盾麵萬千金光迸射,老者連人帶盾被抽至數丈開外,九嬰鋼尾被盾體反彈,去勢驟歇。


    精悍男子見狀,奮然祭劍往尾勾狂剁,九嬰抽尾不及竟被利劍斬落一塊鱗片。


    尖嘯聲起,九嬰鋼尾一擺,猝然扭首相撞。


    精悍男子疾退而霜眉老者又至,“砰”,又是平地風起,金光渙散,老者身影飄飄悠悠往後便飛。


    鬥場裏盾體支離破碎,漫天金芒飛濺,四周響起令人心悸的嗚嗚聲。


    以硬碰硬,九嬰獸也未曾討好,他撞得眼冒金星,搖搖晃晃的穩不住身形。


    精悍男子狂喜,持劍卷起一輪金光急刺九嬰雙睛。兩人攻守間,進退有法,配合相得益彰,九嬰大意下倒吃了個小虧。


    這兇獸可不甘心,定定神,三張利口腥味撲麵,噴出三道漆黑如墨的黑火來。


    若隱若現的符文狂舞淩亂,黑火燒灼之感極甚,如同蛇走龍遊,交織成火網朝兩人裹去。


    精悍男子身形接連幾閃,卻脫不出火網籠罩,幹脆祭出一枚玉符來。


    刑天符!燕辭肺都氣炸了!這賊子用起別人的東西倒是爽快!


    法力湧入,刑天符恍如久睡初醒,一閃一閃的極顯神秘。


    數息間,玉符化為點點晶芒奔湧,匯聚成一個雙乳為目肚臍為口的光影來。


    光影十指急揚,將黑火硬生生捏滅在掌指中,繼而桀桀暴笑不止,操盾弄斧甚是狂傲。


    九嬰一首愕然道:“戰神刑天!複活了?”


    另一首道:“乖乖,這瘋漢子鬥不得,快跑吧。”


    童子的聲音道:“並非本尊,隻是神魂之力。瞧你倆那賤樣!”


    刑天天性好鬥,見了九嬰獸遂舞動幹戚奔來。


    九嬰眼有懼色,噴吐出一道道毒焰一股股濁流相迎。


    刑天大大咧咧掄起巨斧憑空一劈,寒光大起,斧影應聲而下。


    可笑的是毒焰濁流渾不受力,驟然一分兩邊卷上了光影。


    “嘰嘰......嘰嘰嘰......”九嬰三顆頭顱頂在一起,呲牙咧嘴的笑得要死不活。


    “蠢漢子沒有腦子。”


    “銀樣蠟槍頭......”


    刑天白使力氣,頓時愣在了當場,其周身悄然結上了一層冰霜。


    如此危險的境地,上演如此搞笑的一幕,燕辭亦笑得腸子打結,刑天威猛有餘,可惜腦袋卻太不靈光。


    精悍男子和白發老者看直了眼,同樣直唿匪夷所思。


    刑天光影嗡嗡而鳴,再次掄起巨斧方盾劈頭蓋臉的朝著九嬰本體猛砸,絲毫不顧及護佑自身。


    九嬰在地上翻身打滾,邊笑邊逃,偌大的深林被倆怪物折騰得千瘡百孔。


    精悍男子暗暗著急,隨著刑天身上冰霜愈重,光影靈力消失的愈加迅速,恐怕盞茶之後,刑天就不堪一擊了。他暗暗給白發老者使眼色,若是情況有變,須走為上策。


    燕辭不動聲色,但念頭急轉,同樣尋思著該如何擺脫這群煞星的魔爪?


    ※


    何足望坐如針氈,主使強擄燕辭的事情若敗露,師尊那裏還好交代,若是掌教知曉那婁子就捅大了。


    懲戒還屬小事,想讓空冥期修士泄憤,恐怕廢其道行逐出道門,李笑陽都不覺過份。


    偏偏這幾人寒暄半晌,一點正事都未曾提及,這讓他情何以堪?


    哎,虧心之事,還是少做些的好!


    林道子虛心作陪,和同塵苑諸人高談闊論,聊得甚是投機。聽說李笑陽獨善一身,門中事務多交由林道子打理,看來傳言非虛。


    至於明霄則片言未發,他坐著難受,別人看著更難受。


    李笑陽搖搖頭,這明霄師弟還真是惜字如金啊。


    乘林道子飲茶的時機,李笑陽問道:“諸位不遠萬裏而來,可是有事?”


    青冥早有些不耐了,聞言道:“不怕掌教笑話,來到貴門純屬巧合。”


    李笑陽奇道:“為何?”


    林道子伸長腦袋等著聽下文,就連明霄也起了幾分興趣。


    青冥道:“石煙城突生異變,昔日聞名天下的兇獸九嬰已然出世了。”


    “傳聞中九嬰獸已被後羿所殺,莫非傳言有訛?”李笑陽關切道,“還請仙子細說。”


    青冥道:“此獸昔日似乎受過重傷,經此多年並未恢複至全盛時期。”


    當下將石煙城所見所聞撿緊要處述說一番,至於為何輾轉來此,卻是當日自方壺山破禁後,未曾傳送至石煙城附近,而是到了離璿璣山脈不遠的地方。


    李笑陽聽罷暗自欽佩,雖則九嬰非全力而戰,但依古籍所述此獸兇名極盛,甚至讓他都心懷畏懼。


    而一位剛進階的空冥期修士,再加五位化嬰同門即能斬落九嬰六首,其實力非同一般。


    林道子和明霄對九嬰知之甚少,聽青冥言辭樸實故不甚為意,心想九嬰也不過如此。


    李笑陽沉默有頃,取出一枚白光耀目,芬芳馥鬱的靈丹相贈道:“諸位吉人天相,老夫此枚靈丹欲贈花溪道友服用,無須太久即可痊愈。”


    林道子等人驟見此丹,直驚的舌橋不下。


    青冥亦萬料不到李笑陽會贈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的推辭道:“有勞掌教記掛,花師妹已無大礙。”


    李笑陽搖頭道:“仙子有所不知,九嬰滋生嬰毒,黑氣侵入便潛伏在傷者體內反複發作。”


    花溪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儼然正是中毒跡象,青冥見其心誠不便推辭,遂接過靈丹赧然道:“多謝掌教。”


    李笑陽莞爾一笑,道:“不論對妖修抑或九嬰,仙子可謂居功至偉,老夫還未表示感激,仙子又何以致謝?”


    青冥笑道:“舉手之勞,不敢居功。”


    李笑陽暢懷大笑,繼而又道:“為防止九嬰逞兇,老夫這就傳訊各道門戒備,好在此獸已被諸位所傷,短期內掀不起大浪來。仙子與諸位道友務必多留幾日,一覽這璿璣山風光。”


    青冥苦笑道:“能在諸位道兄座下聽教,已是望外之喜,無奈石煙城一役,我等與諸弟子失散已久,倘若一切順遂,他們該在摘星城等候了,隻能留待他日小妹再來叨擾。”


    李笑陽連道:“可惜,可惜。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強留,等仙子閑暇之日,不妨移步此處小住。”


    青冥笑道:“謹遵掌教諭令!”說罷不再多留,攜眾人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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