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茲隻覺得渾身肌肉緊繃到了極致,彷佛下一秒就要爆炸開來一般,這種感覺讓她隻覺得喉嚨已經發燙起來,即使吞了唾沫也無濟於事。


    查理茲下意識就朝身邊看了看,試圖尋找到雨果的身影,也許看到雨果那嘲諷的笑容,她就可以恢複正常了。可左右兩邊的臉龐都有些模糊,雖然她不確定他們是誰——大腦完全一片空白,但她知道,這都不是雨果。


    穿透叢叢人影,查理茲瞥到了一個朦朧的視線,那溫熱的眼神似乎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看你那緊張得糗樣,真是一團糟糕”,那視線在昏暗的燈光和密集的人群之中並不明顯,隻能隱隱約約察覺到。但查理茲卻知道,是他,是雨果,那譏諷和嘲笑的眼神就是他,這讓查理茲嘴角的笑容莫名地就勾勒了起來,她隻想要給雨果豎一個中指。


    傑克-尼科爾森走上了舞台,看著傑克那老頑童一般的笑容,查理茲緊繃的肩線莫名就開始鬆弛了下來,長長吐出一口氣,居然恢複了平靜,前所未有的平靜,彷佛她隻是一個旁觀者一般,和這些獎項都沒有任何關係,大屏幕上出現的提名者名單之中也沒有自己——那糟糕的特殊化妝確實看起來不像是她自己。想到這裏,查理茲居然覺得有些喜感,嘴角的笑容就輕輕勾勒了起來。


    可是,大腦的放鬆卻和身體並不同步,因為查理茲還是可以感覺到身體肌肉的僵硬,幾乎無法動彈,這種感覺著實有些詭異,讓查理茲開始認真思考起來:不是我得獎那就算了,如果我得獎了,卻愣在原地起不來,那不是丟人丟到家了?


    傑克站在舞台上,介紹完了候補者之後,朝雨果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嘻嘻哈哈地笑著,似乎再說,“怎麽樣,你緊張吧?”


    其實雨果此時確實很緊張,甚至比他自己成為候補者還緊張。渾身的肌肉就像是一塊石頭一般,根本沒有辦法動彈,大腦裏所有的思緒都成為了一團漿糊。他剛才還有心思轉頭過去嘲笑查理茲的僵硬,但此時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呆若木雞,就連笑容都扯不出來了。


    因為雨果知道,“女。魔頭”這部作品對於查理茲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錯過這一次,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麽時候;而按照曆史的軌跡,卻是“莎翁情史”的格溫妮絲最終勝出。所以,雨果緊張,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緊張。那種已知和未知之間彷徨猶豫的忐忑,幾乎讓他窒息。


    就連坐在旁邊的湯姆都察覺出雨果的緊繃來,他輕輕拍了拍雨果的手臂,用眼神詢問到,“你沒事吧?”雨果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生鏽的機器人,就連一個轉頭的姿勢都無比困難,最後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讓湯姆又是錯愕又是好笑。


    “就讓我們跳過那些繁瑣的階段吧,我知道大家都十分在意我手中的結果,事實上,我比你們都更加好奇,所以……”傑克揮了揮自己手裏的紅色信封,“我就不再製造懸念了,免得大家受罪,我在這裏也好奇得心髒病都要突發了。”傑克的幽默讓觀眾們都大笑了起來。


    格溫妮絲也在笑,不過她和周圍其他觀眾的笑容完全不一樣,她是正在用笑容迎接自己的小金人,就好像女王微笑地登上王座、接受臣民膜拜一般,那種自信而優雅的笑容,宛若用尺子精準地測量出來一般,完美地就像是一個麵具。


    格溫妮絲一點都不緊張,相反,她完完全全地放鬆了下來,因為她正在腦海裏模擬自己走上舞台的姿勢,這是全世界所有人都矚目的瞬間,她要展現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麵,然後優雅地上台。她甚至已經開始思考自己如何從傑克手裏接過小金人、如何走到話筒前,如何表現出自己的激動、如何發表自己的得獎感言……


    得獎感言,對。格溫妮絲右手悄悄地放到了椅子上,將手心裏那張已經完全濕透了的小紙條放在椅子縫了——她可絕對不會帶著得獎感言的紙條上場,那太丟人了,更何況,她已經把這個得獎感言反複背過無數遍了,不會出錯的。


    格溫妮絲又仔細想了想,確認一切都完美無誤之後,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抬起頭,然後格溫妮絲就看到了傑克正在低頭打量信封裏的卡片,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唿吸,重新勾勒出那自信而從容的微笑:她已經做好準備上台領獎了!


    傑克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卡片,一邊點著頭一邊露出了研究的神情,然後對著話筒說到,“很好,我知道答案了,那麽現在,我們可以開始閑聊了。”這一句話讓現場所有人都哄笑起來,查理茲也在哧哧地笑著,可是她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應,麵部表情已經徹底僵硬,這讓查理茲有些沮喪——這身體也僵硬得太不像話了。


    傑克舉了舉手裏的卡片,“第七十一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得獎者是……”傑克低頭看了一圈舞台之下等待著結果的觀眾們,展露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查理茲-塞隆,‘女。魔頭’。”


    “轟”,雨果隻覺得腦海裏所有想法都爆炸了開來,他忍不住就握住了自己雙手的拳頭,酣暢淋漓地宣泄著自己內心的喜悅和幸福。周圍不少人都陸陸續續站立了起來,開始鼓掌表示祝賀,可是那掌聲之中卻發出了驚訝的聲響,“咦?”


    雨果抬起頭,發現自己眼前已經被人群擋住了,他迴頭看了看湯姆-克魯斯和妮可-基德曼,發現兩個人的表情也有些捉摸不透。雨果立刻站了起來,朝查理茲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可是雨果第一眼卻看到了格溫妮絲。


    格溫妮絲朝前走了兩步,雙手提著自己的裙擺,臉上浮現出完美的笑容,攝像機將這一幕真實的記錄了下來——就好像,就好像她才是得獎者一般。可是走了兩步,格溫妮絲這才發現,周圍所有人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她,她來不及思考,鮑勃就快步走了上來,站在了格溫妮絲的身邊,幾乎是從齒縫之中擠出來了聲音,“不是你!”


    格溫妮絲如遭雷擊,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然後格溫妮絲就宛若芭比娃娃一般,在鮑勃的操控之下,轉頭看向了左手邊,木然地鼓掌起來,就彷佛她剛才專門走上前,就是為了一個更好的視角,向真正的得獎者表示恭喜一般。


    此時,查理茲整個人都呆坐在椅子上,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完全呆住了。坐在旁邊的梅麗爾拍了拍查理茲的手臂,然後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在她耳邊提醒到,“親愛的,恭喜你,你的表演真的太精彩了!”


    查理茲遊蕩在外麵的魂魄這才重新迴到了身體裏,可是肌肉已經僵硬地無法動彈,這讓查理茲心裏罵了一句粗話,自嘲地說到,“這下好了,你就像是一個傻瓜一樣,激動得無法自已,然後還被所有人看到了。完美,太完美了!”


    查理茲終於迴過神來,給了梅麗爾一個擁抱,這才站了起來。可是第一次嚐試卻沒有成功,整個人又跌坐了下去,這讓大廳裏響起了善意的笑聲,查理茲自己也是沒有形象地哈哈大笑起來,再次站了起來。


    往前走了兩步,格溫妮絲主動走上前給了查理茲一個擁抱。這讓查理茲一頭霧水——她顯然沒有注意到剛才發生的小插曲。格溫妮絲此時顯然迴過神來了,正在試圖用這樣的方式掩飾自己剛才的失禮,可是她僵硬的表情、木然的動作、扭曲的眼神,卻泄露了她內心最真實的情緒。


    她,輸了。


    最佳女主角獎是查理茲,不是她。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可是迴頭看向了鮑勃和哈維,兩個人滿臉的不敢置信就猶如鬥敗的公雞,這徹底摧毀了格溫妮絲心裏的最後防線,“不!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得獎的應該是我,我應該帶著小金人,在奧斯卡之夜上狠狠地嘲諷著雨果!然後看著雨果那得意自大的表情變得狼狽不堪!”


    查理茲已經再次邁開了腳步,把格溫妮絲和鮑勃留在了身後,磕磕絆絆地走上了舞台,從傑克手裏接過了小金人。傑克給了查理茲一個大大的擁抱,熱情洋溢地在她耳邊說到,“能夠給你頒獎,這是我的榮幸。”


    查理茲隻覺得自己彷佛踩在雲端一般,眼前那雷鳴的掌聲連成了一片,經久不息,所有人都已經站立了起來,黑壓壓的一片讓舞台燈光之下看起來宛若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洋,正在洶湧沸騰著璀璨的光芒,美好得宛若不是真實的,就好像一個永遠都不會醒過來的夢境,雙腳根本踩不到地麵,隻有一片虛無。然後,查理茲就看到了人群裏雨果的那雙視線,那個溫暖而炙熱的視線,正在閃爍著晶瑩的淚花,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自己,那種幸福猶如觸電一般,從腳底竄上了頭頂,讓查理茲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


    發生了,這一切真實地發生了,她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她收獲了職業生涯裏的第二座小金人,榮膺新科影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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