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酒吧裏今天顯得熱鬧非凡,這對於一個以搖滾為主的酒吧來說是一件十分難得的事,因為今晚對於搖滾來說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事,這個夜晚是屬於奧斯卡的。但今天的阿爾酒吧卻是人滿為患,整個酒吧滿滿當當地充斥著人群。


    梅雷迪斯-莫利斯大聲嚷嚷到,“安靜,大家安靜!頒獎嘉賓出來了!”這石破天驚的喊聲,讓嘈雜的酒吧頓時就安靜了下來,隻見周圍全部都是熟悉的麵孔,梅勒琳-迪克森、凱拉-柯爾、約修亞-克蘭斯頓、利亞姆-平克曼、伊萊-卡斯維這些人全部都聚集在了一起。


    顯然,年輕火山們在紅地毯為雨果加油助威之後,知道他們沒有辦法入場為雨果應援,於是就集體聚集到了阿爾酒吧,一起享受這個美好的夜晚。


    梅雷迪斯不由自主就握住了梅勒琳的右手,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滿臉都清楚地寫著“緊張”。不過梅勒琳此時也好不到哪裏去,她也反手握住了梅雷迪斯的雙手,緊緊地收了起來,四周蜂擁而來的空氣都彷佛緊繃了起來一般。


    雖然他們都堅信雨果能夠得獎,他們毫無疑問地認為這座小金人應該是屬於雨果的,但在傑西卡-蘭格宣布結果之前,一切都還是未知的,這讓他們腦海裏的腎上腺素瞬間迸發出來,在大腦裏燃起了炙熱的火焰。


    酒吧裏的所有人都沒有再說話,就連手中的啤酒都安靜地放在桌麵上,隻有砰砰的心跳聲雜亂無序地在深夜的寧靜之中猛烈撞擊著,那心髒跳動的節奏將所有人都連接了起來,讓他們成為一個共同體,每一雙眼睛都緊緊地盯著電視機屏幕,目不轉睛地試圖在電視屏幕上燒出一個洞來,唯恐自己稍微眨眼一下就會錯過精彩瞬間。


    刹那間,阿爾酒吧就凝結了起來。


    泰勒一家的熱鬧此時都沉澱了下來,就連最調皮的傑克三世都仰起頭,一動不動地看著屏幕,其實他此時已經疲倦了,不住地揉著自己酸痛的眼睛,小傑克過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應該睡覺了,特蕾莎都已經睡著了。”小傑克指了指在妻子懷裏安靜睡過去的女兒,對兒子輕聲說到。


    傑克三世把張大的嘴巴閉了起來,避免了口水直接滑下來的危險,努力瞪大著自己的眼睛,“爸爸,難道我不能看完這一會再去睡覺嗎?雨果叔叔就要上台了……”說到這裏,傑克三世就瞥到了電視機屏幕上的畫麵,“看,雨果叔叔!”


    小傑克也不由把視線投了過去,此時正在介紹提名者名單,畫麵上赫然是雨果。


    作為提名畫麵出來的是雨果在“死囚漫步”裏的最後一場戲,他被綁在了行刑台上,發表了自己的遺言,那段振聾發聵的遺言。但畫麵裏卻沒有雨果講述台詞的部分,隻是靜靜地看著鏡頭。


    這讓小傑克不由站直了身體,抱著女兒準備離開的米歇爾也不由停下了步伐,轉頭看向了電視機屏幕。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就這樣沉靜地看向前方,眸子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讓他的眼睛看起來像是一汪清澈透明的泉水,可就在這泉水的深處,卻有著無數情感在翻湧著:苦澀、悲傷、痛楚、恐懼、解脫……那錯雜的情緒就在眼底輕輕蕩漾,微微顫抖的唇角泄漏了他內心裏與表麵截然不同的洶湧。他的身體被五花大綁地固定著,根本無法移動分毫,但是他的肌肉卻抑製不住地在抖動著,就好像是痙攣一般,那細微的抖動之中讓人輕易就感受到了他的恐懼,那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就這樣突如其來的爆發了出來。


    就是這樣一個鏡頭,沒有任何對話,沒有任何台詞,也沒有任何畫麵移動,就是這樣一個簡單到了極致的鏡頭,卻讓每一個觀眾都感受到了靈魂深處的顫栗。


    “爸爸,我害怕。”傑克三世抱住了父親的小腿,這讓小傑克醒悟了過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眶居然開始泛淚,他慌亂地擦拭去眼角的淚水,彎下腰,將兒子抱到了懷裏,輕聲說到,“放心,這隻是雨果叔叔在表演。”


    可是,那喚醒靈魂的表演卻是如此震撼。


    “就讓他留下來吧,反正沒有幾分鍾了。”老傑克發話說到,但僅僅隻是說了一句,隨即就安靜了下來。


    老傑克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猛烈撞擊著胸膛,那瘋狂的速度讓他幾乎無法唿吸,可是他知道,比起他來說,亞當才是真正緊張的那個人。老傑克偏頭看了過去,就看到亞當整個人都僵硬在搖椅裏,渾身肌肉完全緊繃起來,就像是僵屍一般。


    亞當此時可以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著——就像屏幕裏的雨果一般,隻是,他不是害怕不是恐懼,而是緊張,這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他從來都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但卻無法控製。亞當慌亂地從口袋裏掏出了煙盒,試圖從裏麵拿一支煙出來,可是指尖卻在劇烈顫抖著,連續嚐試了三次也沒有辦法將煙拿出來,這讓亞當暴躁地把煙盒直接扔到了地上,裏麵的煙支灑落了出來。


    亞當懊惱地捶了捶自己的大腿,希望自己的大腿肌肉可以鎮定下來,那突如其來的痛楚讓他冷靜了一些,視線連忙再次看向了大屏幕,但那種突如其來的緊張感卻讓他不由屏住了唿吸。


    “死囚漫步”拍攝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亞當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也比任何人都渴望雨果能夠獲得這個獎項,如果兒子錯過了這次機會,他不會失望,因為他知道雨果比任何人都優秀,比那些競爭對手都優秀十倍百倍,但他會憤怒,比任何人都憤怒。


    可是,今晚雨果先是錯過了最佳男配角獎,而後又錯過了最佳原創劇本獎,這糟糕的戰績讓泰勒一家、讓阿爾酒吧的沸騰都逐漸冷卻了下來,再澎湃的希望都被一次又一次的打擊熄滅,同時也讓內心的緊張更加迫切起來,讓空氣更加緊繃起來,似乎再多堅持一秒,就會全部爆炸開來一般。


    比起外麵的人來說,桃樂絲錢德勒大廳此時的氣氛才是真正的緊張,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唿吸,似乎輕輕的一個咳嗽都會點燃空氣裏得火花,讓整個現場變成一片廢墟。


    布拉德的背部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他甚至比揭曉最佳男配角時還更加緊張,那強力跳動的心髒幾乎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了。布拉德今晚注定是沒有得獎了,他自然也不希望雨果得獎,隻要雨果今晚沒有得獎,那麽他們還是打了平手,那麽接下來的發展還是一切未知,那麽他還是可以有強烈的信心……


    格溫妮絲根本顧不上去理會布拉德,她也在內心不斷祈禱著:隻要不是雨果就行,隻要不是雨果就行……想到這裏,內心席卷而來的緊迫讓格溫妮絲不由緊緊捏住了布拉德的手臂,由於布拉德也在完全緊張之中,居然沒有察覺到,格溫妮絲隻是不斷用力,再用力。


    尼古拉斯覺得自己就要吐了,明明舞台上傑西卡-蘭格還在說話,他卻覺得整個世界的聲音都開始變得扭曲起來,就好像是異時空裏一般,即使他今天一整天幾乎都沒有吃東西,但翻滾的胃部還是讓他整個人都痙攣起來,不過緊繃到了極致的肌肉卻又僵硬住了,那種強烈的衝突讓他覺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心髒撞擊胸膛的聲音是如此有力、如此猛烈,讓尼古拉斯懷疑下一秒心髒就會直接破牆而出了,這讓他不得不抓住椅背,否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像瘋子一樣站起來全場狂奔。尼古拉斯感覺自己的屁股似乎著火了,他蠢蠢欲動地就想要站起來,朝舞台衝上去,然後從傑西卡手中搶過那座應該是屬於自己的小金人,他隻覺得屁股的溫度越來越高、越來越高,他與小金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口幹舌燥、心如鼓擂、心如火灼,雨果覺得自己的血液已經開始沸騰起來了,那種緩緩醞釀的緊繃感似乎在此刻達到了極限,彷佛隨時隨刻都會直接爆炸一般,耳朵後麵的青筋開始瘋狂地跳動著,鼓動著的太陽穴似乎馬上就要支撐不住壓力一般,這讓雨果不得不整個人都挺直了起來,就像是一張被拉到極限的弓箭——再多給一點力量,弓箭就要折斷了。


    原來,自己終究還是如此貪心,自己終究還是如此渴望,當混沌的大腦緊繃到了極致,雨果反而是清醒了過來。可即使如此,他的大腦也依舊無法支配自己的身體,隻能是依舊僵硬地坐在原地,呆呆地看著舞台。


    突然,左手傳來了一陣冰涼的觸感,雨果已經麻木的左手可以感覺到有人在輕輕地拍了拍自己,雨果扭動著自己僵硬的脖子,看了過去,然後就看到了查理茲那纖細修長的指尖。順著那隻手緩緩往上看,雨果就看到了查理茲那帶著戲謔調侃笑容的臉頰,似乎在說,“輪到你緊張了……”


    這嘲諷的笑容讓雨果忍俊不禁,因為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狼狽,甚至比查理茲剛才還要更加不堪,而他今年已經是連續第三次獲得提名了,依舊如此患得患失,真是可笑之極。僵硬的嘴角就輕輕勾勒出一抹笑容,讓雨果緩緩地放鬆下來,緩緩地……


    “第六十八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得獎者是……”舞台上傳來了傑西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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