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臨近蕭明昭五歲的生辰,某個晚上,南姍從箱子底刨出一幅畫,攤平在蕭清淮眼皮子底下,笑語嫣嫣道:“殿下,來,瞧瞧你以前的墨寶,不知今年又有何感想?”


    這會兒正是蕭清淮晚上用補湯的時辰,是以蕭清淮捧著一隻粉彩浮紋湯碗,他拿勺子舀了兩口熱湯後,才語態閑閑表示:“有你這麽想捉弄兒子的親娘麽?每年兒子生辰前夕,你都要把這幅畫,提溜出來看一迴。”


    南姍攤展開的那幅畫,正是蕭明昭尚不足周歲時,南姍央求蕭清淮給長子作的一幅畫,畫卷裏的蕭明昭,穿著一身紅豔豔的衣裳,梳著女娃娃的小辮子,辮子上插了幾朵小紅花,兩瓣肉唿唿的臉蛋,是喜盈盈的兩團紅,再配上那一臉傻乎乎的笑,格外的震人眼球……


    被蕭清淮語調鄙視,南姍不以為然地駁嘴道:“那這畫還是你作的呢,捉弄兒子,你也有份兒……”


    蕭清淮無奈的歎氣苦笑,提醒道:“姍姍,你不能不講道理呐,我記得,這可是你死纏著我,我才答應畫出來的,並非出自我本意。”


    南姍輕輕撫著畫上兒子的臉蛋:“不是你本意?那你幹嘛畫的這麽肖似傳神?叫我一看這畫,當時之景,便曆曆在目……嗯,殿下,你說到昭兒幾歲時,我再拿給他瞧呢?”


    蕭清淮又舀一勺湯喝下:“你現在拿給他瞧,他過兩年說不準就忘了,十歲之後,最好到他成親之前,你再叫他看這畫兒,他絕對一輩子都忘不了。”


    南姍忍不住撲哧笑了:“咦,你剛剛還說我捉弄兒子,你明明比我更會捉弄他。”


    蕭清淮放下已空蕩蕩的湯碗,一臉悠然道:“沒辦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南姍一個縱身撲過去,雙手掐住蕭清淮的脖子,眯起眼睛道:“你說誰黑呢?!”


    蕭清淮摟住投懷送抱的南姍,在她粉撲撲的臉頰啃了一口,又綿綿微笑道:“我的折子還沒閱玩,你靠這麽近,會擾亂我的心神,乖,你先坐迴去看書,咱們等會兒再親香。”


    南姍咬牙低聲道:“……那你倒是先鬆開我啊。”


    五日後,蕭明昭生辰,一大清早,南姍還坐在梳妝台前對鏡理妝,蕭明昭便邁著歡快的小步子,神采飛揚地蹭到南姍屋裏,納頭便拜,聲音朗朗:“兒子給母妃請安,願母妃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聽了長子的請安語,南姍忍不住發樂,容光煥發地衝他招了招手,喜聲道:“好兒子,快起來。”夏枝依舊拾掇著南姍的頭發,南姍將蕭明昭拉進了懷裏,摸著他粉嘟嘟的小臉蛋,麵上笑盈盈道:“昭兒,今兒個你才是小壽星,怎麽反倒給母妃拜起壽來了?”


    蕭明昭側身伏在母親身上,喜笑顏開道:“母妃生我養我,兒子希望母妃多福多壽,等父王下朝了,兒子也要給爹爹拜。”


    “昭兒真乖。”南姍掠了掠蕭明昭的鬢發,又柔聲問道:“今天不用去書屋念書,母妃不是讓你多睡會兒麽,怎麽又起來這麽早?”


    蕭明昭瞬時又苦著臉道:“母妃,我那個活動的小牙,什麽時候才能掉啊,好難受。”


    南姍很萬金油的哄道:“很快就會掉的。”


    蕭明昭過生日,各宮均送來賀禮,作為蕭明昭的親爹,蕭清淮除了送實體禮物外,還忙裏抽閑帶蕭明昭溜了一個半時辰的馬,自幼愛騎馬玩的蕭明昭,在馬背上奔馳了許久,玩得幾乎樂瘋了,作為蕭明昭的親娘,南姍除了送實體禮物外,還特地到廚房給蕭明昭煮了一碗長壽麵,看他鼓著肉臉頰吃的一根不剩。


    沒有熱熱鬧鬧的大擺筵席,蕭明昭這一天亦過的開心無比,除了滿月酒和周歲禮,南姍給兒子過生辰時一向低調,從來不鋪張擺筵請客,生辰這日,她和蕭清淮會滿足他們的所有願望,蕭明昭愛騎馬,蕭清淮便會帶他玩個夠。


    蕭明昭生辰過後的第四天,瑞雪初降,元啟二十九年的第一場初雪,下的並不大,地麵隻積了薄薄的一層,對雪花格外新鮮的蕭明愷,非要到雪地上踩幾腳,南姍很無語,你裹的跟球似的,到底是去踩雪還是去滑雪呐,南姍正努力轉移小兒子注意力時,蕭明昭卻已拉著蕭明軒在雪地上蹦躂了,蕭明愷見此情狀,叫喚的頓時更歡騰了,四肢活泛地要往廊外撲騰,拽都拽不住,南姍隻能望天默慨,小魔星啊小魔星。


    南老夫人周年祭已過,作為孫輩為祖母丁憂一年的南屏四兄弟,陸續收到起複任職的文書,南屏再度調派出京城,總理江南漕運和鹽鐵,南硯調至嶽州任通判,南葛到奉安府任教授,南笙駐守北疆,均年後啟程赴任。


    時光飛逝,轉眼便是臘月初六,南芙的大婚之日。


    蕭明昭坐在南姍和蕭清淮中間,穿著暖和柔軟的狐裘,長長的狐毛堆在頸間,簌簌而動,粉妝玉琢的小臉上,眼光璀璨的流動:“父王,我真的不能到外頭騎馬麽?”車外隨駕的侍衛,馬蹄聲聲響,酷愛騎馬玩的蕭明昭,一聽到噠噠噠的馬蹄聲,心裏便如同貓爪子撓似的癢癢。


    “不能。”蕭清淮不容商量的答道。


    南姍伸手將蕭明昭的腦袋轉向自己,笑嫣嫣道:“好乖乖,咱們今天是去吃你芙表姐的喜酒的,不是出來玩的,等改日你父王得閑了,再帶你一起騎馬,待會了見了芙表姐,要說些什麽賀喜的話,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蕭明昭應了一聲,忽而轉了轉眼珠子,聲音甜糯的撒嬌道:“母妃,我有點冷,你抱我一會兒,給我暖暖好不好?”


    南姍柔笑應道:“好呀。”說著,一手撩開身上的大紅羽紗麵的外氅,另一手將蕭明昭扯到懷裏捂住,隻露出一顆鍾靈毓秀的小腦袋,蕭明昭挨窩在母親身上,對蕭清淮舒服地歎息:“父王,母妃身上好暖和啊。”


    蕭清淮瞥一眼蕭明昭,忍住敲他腦瓜子的衝動。


    南姍微微低頭,溫柔的挨蹭在長子臉頰,輕聲囑咐道:“好乖乖,到了大舅舅家裏,你好好跟在父王身邊,不能活蹦亂跳地不知禮,知不知道?”


    蕭明昭笑嘻嘻應道:“知道。”


    南屏的府邸在皇城內巷,從皇宮出發,馬車沒行駛多久的功夫,便到了目的地,南芙大婚,賓客盈門,南芙乃是當朝睿親王的大外孫女,來的皇親國戚更是一撥挨一撥,從柔嘉六長公主,到太平公主、安寧公主、安樂公主,各地藩王留京的家眷、公侯伯爵更是數不勝數。


    蕭清淮的車駕站定後,外頭頓時響起震耳欲聾的迎駕聲,厚重的棉簾被掀開,蕭明昭率先探出腦袋和身子,小小的孩童往車門口一站,頓時吸引無數的目光,有隨行侍衛上前,將蕭明昭小心地抱下車,南姍與蕭清淮也一一下車,隨蕭清淮一同出宮的,還有十二歲的七皇子,蕭清塵,其實,五公主蕭清佩若是沒被禁足的話,也是可以出宮來的。


    蕭明昭跟著南姍來到遍貼囍字的新房時,南芙已梳妝打扮妥當,大紅嫁衣錦繡輝彩,鳳冠珠飾琳琅滿頭,此時端端正正床邊,滿麵的嬌羞喜悅,南姍笑著走上前,稱讚道:“好漂亮的新娘子喲,昭兒,快過來給表姐賀喜。”


    蕭明昭一溜煙走到南芙身前,一派正經地開始吐詞:“祝表姐喜結良緣,百年好合,同心永結,連枝相依,琴瑟和鳴,花好月圓,鴛鴦壁合,福祿並蒂,白首偕老,早生貴子。”


    童音稚嫩,清朗可掬,睿王妃聽得直歡喜發笑,將蕭明昭拉到自己身邊摟著,點點他的小鼻子:“你這個鬼靈精,這麽多詞兒,都是誰教你的?”


    蕭明昭眼波流動,笑容甜甜的秀美可愛:“叔祖母,是母妃教的,軒軒和愷愷不能來,我要替他們給表姐賀喜,所以講的詞多。”


    今天喜當丈母娘的蕭清湘,又拉過蕭明昭,笑的溫柔:“瞧這小嘴巴甜的,出門的時候吃了多少蜂蜜呐。”


    蕭明昭目光微惑:“沒有吃蜂蜜,我隻吃了燕窩。”


    待在新房陪南芙的女眷,聽了蕭明昭的迴答,無不笑的東倒西歪,喜聲陣陣,又說笑片刻,南姍便讓人將蕭明昭發配給蕭清淮,叫兒子跟著他老子混,南姍則和一大票相熟的女眷,嘮會兒家常,打趣會兒南芙,如此這般,直到溫譚傑帶著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而來。


    過禮時,愛女出嫁,蕭清湘忍不住哽咽淚流,南屏亦眼犯水光,偎在南姍身邊的蕭明昭,悄聲問道:“母妃,大舅舅和大舅母為什麽哭啊。”


    南姍低聲答他:“因為他們太高興了。”


    蕭明昭潔白的小巴掌,抓抓自個兒的腦瓜子,繼續好奇道:“高興不應該笑麽,為什麽要哭啊。”


    南姍扒拉下兒子的手,再低聲道:“過會兒問你父王去,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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