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嬈對自個有多羨慕嫉妒恨,南姍不知曉,此刻,南姍捏著溫老祖宗塞的紅包,咧著抽搐的嘴巴傻笑。


    別人逢年過節給禮錢,大都是拿荷包香囊裝些碎銀子,身家富足的也會裝金子,看著是沉甸甸的大方體麵,而這位彪悍威武的老人家,從來不走尋常路,逢他出手,必是一張薄薄的銀票,份量雖輕,價值卻極厚,當然,能讓他豪邁發銀票的隻有溫姓本家子孫,和唯一孫女領迴的一票娃兒。


    同樣都是‘任性’,南老夫人任性的舉家不寧,溫老祖宗任性的闔家喜樂。


    溫家後嗣多子少女,是以今兒個嶽家高堂健在的爺們,都陪著媳婦領著孩子出門了,留在府裏的有溫氏親兄長溫玉玳夫婦、老陵安侯府夫人阮氏、現任陵安候溫玉珅夫婦、溫氏的二堂叔以及其子溫玉璟夫婦,待將這些長輩一一拜會完畢,南姍已跟揣了聚寶盆似紅光滿麵,溫老祖宗大手一揮,示意南家的小後輩們:“大過年的,都別在屋裏拘著,愛玩什麽就玩什麽去!”


    小南梵黑麗的眸子彎彎翹翹,舉著一隻肉唿唿的小巴掌,歡唿雀躍地蹦躂著:“我要玩騎馬!”小南芙亦眉花眼笑,對自己小叔叔遙相唿應:“我也要玩騎馬!”南姍默默啃手指,她也很想遛馬的說。


    南瑾瞅著最幼齡的兩個小豆丁,清咳一聲,不怒自威:“梵兒,你的個頭有馬腿高麽?小芙兒,你的胳膊有馬腿粗麽?連馬背都爬不上去,你們能騎什麽馬,遠遠看著馬長什麽模樣就可以了。”


    被老爹駁掉騎馬的申請,小南梵也不狂躁跺腳,隻抓了抓腦袋,然後冷靜地和老爹講道理,甚是言笑晏晏道:“爹爹,我雖不能獨自騎馬,可四哥哥會呀,讓四哥哥摟著我一塊騎馬,就不會摔著了……您看這樣好不好呀。”說罷,輕嘟了嘟嘴:“姐姐是女孩子,都常常騎馬玩,我還是男孩子呢,怎麽也不能不如女孩子呀,您說是吧,爹爹。”


    溫玉玳撫掌笑道:“真沒看出來,我們梵哥兒這麽聰明,知道自己力有不及,便找人協助,好!好!比那些個隻知撒嬌耍潑的熊孩子強多了。”


    南瑾不讚同大舅子的話:“什麽聰明……”又瞅著南梵道:“你說的話都是誰教你的?”南梵無辜地眨眨眼睛:“沒人教我呀,昨兒個姐姐這麽求爹爹,爹爹就允許我去放炮竹了。”所以就也拿來這裏用用嘍。


    膝蓋中箭的南姍,對老爹掃來的目光,訕訕笑道:“不關我的事啊,是梵哥兒太懂舉一反三了嘛……爹爹,其實吧,讓梵哥兒騎騎馬也沒什麽的,多動動,還能瘦身呢,您昨晚不是說,梵哥兒怎麽還胖得跟肉團子一樣,有四哥哥看著他,女兒看挺安全的……”你兒子南笙基本是個專業騎手噠,你不都親自考察過的嘛。


    聽至此處,溫老祖宗對南瑾一瞪眼,精神矍鑠地拍案決定道:“就你婆婆媽媽,男孩子愛騎馬有什麽稀罕,老頭子十歲的時候,已騎著馬到處亂跑了,去,梵哥兒去,小芙兒也跟著去,過年不痛痛快快讓孩子們玩,還要等到什麽時候!葛兒,笙兒,你們好好照看著倆小的。”


    倆小娃歡唿著往外竄去,南姍以手指鼻,眼睛冒光:“老祖宗,那我呢?!”溫流慶一拍大腿,笑容滿麵地問:“小姍姍想去麽?”南姍羞答答地開口,十分照顧老爹的情緒:“隻怕爹爹不同意……”溫流慶衝南瑾揚了揚雪白的長眉,語出威脅:“噢,孫女婿,你不同意?”


    敢拿嶽祖父挾持自個兒,膽子實在是太肥了,南瑾這會兒特想揍閨女一頓,一轉眼,卻瞧到女兒笑得嬌美可愛,不由心頭軟軟的,竟提不起半絲斥責的念頭,果斷揮手放行:“玩去吧。”卻忍不住嘮叨囑咐:“天冷,別光顧著玩,若迴頭又病了,看為父不狠狠打你一頓。”南姍脆脆地應一聲:“噯,知道啦。”說罷,也一溜煙閃人出門。


    溫玉玳朗聲笑道:“得了吧,你閨女若病了,還不知誰最心疼呐!我早瞧出來了,你手裏那碗水,早就端得不平了,你到底還是偏心閨女多些,屏哥兒、硯哥兒四兄弟哪個敢和你狡辯半句,偏姍丫頭最膽大,你天天繃著臉,她也是笑眯眯的,連帶著梵哥兒都跟著耳濡目染,活脫脫就是姍姍幼時的做派,若按著你以前的規矩,梵哥兒還能這麽活潑開朗,不被你約束成一幅小大人的模樣才怪。”


    溫流慶撫撫雪白的長須,歎道:“女兒家長大了總要嫁人,日後聚少離多的,還不興多疼著寵著些,想當初,你妹妹嫁人時,你還不是舍不得的跟什麽似的。”


    作為疼愛妹妹的哥哥,總是能挑刺到妹夫對妹妹哪裏不好,溫玉玳瞟著南瑾,妥妥的大舅子口吻:“妹夫,我瞧著阿瓏臉色不太好啊,上迴還紅潤潤的,怎麽現在蒼白不少,都不若以前精神漂亮了……”


    溫氏摸了摸臉頰,歡喜地笑道:“哎喲,大哥,我都多大年紀了,孫子孫女都滿地亂跑了,又不是小姑娘,還什麽漂亮不漂亮的,許是這些天忙著過年,感覺有點累,過兩天歇歇就好了。”


    潘氏掩口笑道:“阿瓏,在你哥哥眼裏呀,你不論多大,始終都是個小姑娘。”


    溫流慶拎拎袖子,仙風道骨地衝溫氏招手,慈愛的笑道:“乖孫女,你過來,讓祖父給你診診脈。”


    南葛兄妹被攆出去玩後,屋子裏最年幼的便是溫氏,聽得祖父依舊哄孩子似的柔和語氣,溫氏站起身來,展眉笑著到了祖父身邊,聲音既溫柔又俏皮:“哎喲,祖父,我真沒事兒……”


    說起來,溫流慶也算一朵大奇葩,他生在極其顯赫的富貴之家,因與兄長是一母雙生,極是稀罕,不說其祖母淩華長公主甚是喜歡,連帶著皇宮裏頭的皇帝舅姥爺也疼愛的很,常把兄弟倆捉到皇宮逗著玩,溫流慶腦瓜子甚是聰慧,不管修文還是習武,基本是學什麽會什麽,but,這麽一個文武雙全的人才,偏偏不喜歡當官,皇帝親口給他派差事,他也敢撂挑子不幹,很多年前,溫流慶還有個很拉風的稱號,被評為京城第一美男子(他同胞兄長腦門小時候磕了道疤,顏值稍打折扣),後因娶妻生子又兼新美男橫空出世,丟掉了這個名頭,不過,美麗的遺傳基因卻一代傳一代,當年,這老頭把自個如花似玉金尊玉貴的孫女下嫁給家世單薄的南瑾時,京城的居民都驚呆了,想當初,多少名門世家和王侯公子登門求親,都被這老頭給無情的pass掉了,事實證明,溫流慶選孫女婿的眼光極好,婚後,南瑾再不多瞅別的女人一眼,再but,溫流慶怎麽著也沒料到,孫女婿的媽也委實是個大奇葩,在孫女的幸福道路上紮了幾十年的荊棘,直到現在依舊不肯歇歇……溫流慶最愛四處遊山玩水,足跡幾乎踏遍蕭國的整個版圖,在他漫長的一生中,天文地理,琴棋書畫,醫卜星相,陰陽八卦,經商兵法,隻要他感興趣,他就會去研究一番,雖稱不上門門精通,卻遠勝皮毛之料。


    此刻見孫女臉色不甚佳,診個脈不過是揮手即來的小事兒,當下懸腕搭指,片刻後,溫流慶麵色極古怪地瞅瞅孫女,又瞅瞅嚴肅著臉的南瑾,又細細搭了半晌,才開口道:“孫媳婦,你派人去把姚大夫找來。”


    潘氏雖不明所以,卻還是應聲去吩咐人了,溫氏更是茫然納悶,邊理著卷起的袖子邊站起身來:“祖父,我除了感到有些累,別的真沒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呀,找姚大夫做什麽……”


    溫流慶反手將起身的溫氏又摁坐下,神色略不淡定道:“你先好好坐著別動,等姚大夫再過來給你瞧瞧。”南瑾淡定不住了,口吻微疑:“嶽祖父,夫人她……”溫流慶抬手打斷南瑾的話,再揮手壓製即將開口的溫玉玳:“都別問,等會兒再說。”


    被抓來診脈的姚大夫,本在興致悠哉的吃肉喝酒,過年嘛,哪怕是個單身漢,也要營造出過節的氣氛,當然,醫者的本職責任還是丟不得滴,眾目睽睽之下,姚大夫伸手搭脈,很快診出結果,起身後對溫流慶躬身便拜:“恭喜老祖宗,夫人這是喜脈啊。”


    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溫流慶倏然大笑,顯然樂極,啐道:“你恭喜我做甚麽,該恭喜的是那個要做爹的!”


    潘氏先是一怔,隨後湊趣笑道:“不出一年,祖父又要再次做外曾祖父,怎麽會不該恭喜祖父呢。”說罷,目光不由移向唯一的小姑子,這都已生了五子一女,眼瞧著都四十六歲的人了,居然又懷上了!


    南瑾和溫氏正在麵麵相覷中,有點迴不過神,姚大夫本著醫者職分,又道:“夫人有孕是喜事,不過,夫人年歲已不小,更當處處小心謹慎些。”南瑾麵色鄭重地應下。


    當南葛兄妹一行人歸來後,行完禮的小南梵和小南芙,習慣性地往溫氏身邊貼,卻被南瑾一手一隻拎開,先繃著臉吩咐南梵:“梵兒,以後不許再往你娘懷裏鑽。”又交代南芙:“小芙兒,你也是。”


    小南梵很天真地問道:“為什麽呀,爹爹?”溫玉玳笑眯眯道:“因為梵哥兒要做哥哥了。”


    南葛、南笙和南姍齊齊噴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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