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啟十二年,春來喜事多。


    梅開二度的錢太子妃娘娘,在正月十五元宵佳節的好日子裏,又蒸出了一隻男包子,聽聞,滿心開懷的錢太後大賞後宮,以示慶賀。


    正月二十,春陽明麗,南瑾休沐在府,閑來無事,便帶著幼女溜達散步。


    南姍提著一隻兔子形的可愛紅燈籠,邊走邊感慨道,不愧是天潢貴胄,出生的日子果然不同凡響,上迴是二月二龍抬頭,這迴是正月十五元宵節,有點可惜的是,上迴的金娃娃隻活了百天,這迴的玉娃娃,是否能長命百歲呢?


    “姍姐姐,你等等我!”一道讓南姍很想如草泥馬一般狂奔而去的聲音響起。


    泥馬呀,簡直陰魂不散啊。


    南毅在乳娘和丫鬟的陪同下,扭著屁股追上南姍,吸溜著兩道新鮮濕潤的鼻涕,昂著小瘦下巴道:“姍姐姐,你咋不來找我玩呀。”


    南姍齜牙,眯眼甜笑:“七弟弟,我今天要跟我爹爹玩,沒有空啊,咱們改天好不好。”再看向南毅的乳娘,小大人一般稚聲道:“七弟弟在流鼻涕,你們怎麽不給他擦幹淨?”


    南毅隨行的乳娘和丫鬟給南瑾行了禮,忙從袖中掏出手絹兒,堆著笑臉好言哄道:“小少爺,您別動,奴婢給您擦擦鼻子。”


    個頭雖小脾氣卻大的南毅,一巴掌揮打開他乳娘的手,尖聲大叫道:“煩死了!別碰我!”


    那乳娘握著手絹兒,連連賠罪道:“小少爺別生氣,別生氣……”


    下人難當,給南毅當下人更難,乳娘哄他要好好吃飯,他一不高興就摔碗哭鬧,南老夫人才不管是誰的錯,惹哭了她的小孫孫,挨罰挨罵的一律是下人,伺候不好主子,就是她們無能,就好比現在,乳娘好意給南毅擦鼻子,南毅一摔臉罵人,乳娘也不敢強給他擦鼻涕,這位小祖宗從小就是個愛哭包,若是一哭到南老夫人麵前,她們又沒有好果子吃了。


    南毅拿袖子隨意抹了一把鼻子,就蹬蹬蹬上前要抓南姍的胳膊,把一旁的南瑾二叔完全當空氣忽略掉了,十分孩子氣道:“姍姐姐,你和我玩,你和我一起玩嘛。”


    南姍腳下利索,忙躲藏到南瑾身後,心裏相當鬱悶,我又不是你媽,跟我撒什麽嬌啊,還有,你的爪子剛剛有蹭到鼻涕哎,在她美人娘和麵癱爹的教導下,她已經是個愛幹淨有潔癖的小孩子啦……


    抓了個空的南毅,心裏頭十分委屈,於是,小嘴一撇,眼眶一濕,熟練無比地嗚哇一聲,又哭鬧開了,狂暈的南姍探出半顆小腦袋,隻見南毅哭得眼淚與鼻涕齊飛,當下弱弱地看向老爹,也嘟著小嘴委屈道:“爹爹,我真沒欺負他,他手上沾有鼻涕……”


    南瑾沉著臉看大哭的南毅,一語不發地蹙眉,南姍暗戳戳地想,這要是他麵癱爹的親兒子,估摸著早揍得他滿地找牙了吧。


    南毅自小稍微一哭鬧,南老夫人便是心肝長寶貝短地哄著,但有所求,無所不應,此時此刻,雖左有丫鬟低勸,右有乳娘低哄,無奈的是,南毅壓根不買她們的賬,哭鬧了幾聲後,沒得到應有的安慰,於是,很快升級成為先坐上地再蹬腿,蹬了會腿之後又打滾,他的乳娘和丫鬟越勸他,他還滾得越來勁兒。


    看著南毅不一會的功夫,就在地上滾得像一顆皮球,南姍抓著老爹的衣袍,苦惱道:“爹爹,七弟弟老是這樣,咋辦呀……”


    咋辦?


    南瑾直接讓景福大俠拎著南毅,丟給了南玨大伯,並且讓南姍當著南玨大伯的麵,通順流利地背誦了一段三字經——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然後,南瑾牽著閨女走人。


    再然後,南毅被他老爹揍得嗷嗷大叫。


    聞訊而來的南老夫人,和長子打了迴大擂台,此次以南玨大伯勝利而告終,南毅已快滿四歲,卻連首像樣的古詩都背不出來,老娘啊,兒子就這一根獨苗,日後要靠他增光添彩,他若不讀書識字,隻知道玩鬧,這可怎麽成呐,南老夫人隻好罷手同意,卻千叮萬囑長子,慢慢來,別一急就打她的小孫子。


    南毅被丟盡了汪洋書海,南姍衷心祝禱他,娃啊,學海無涯,你可要好好造船,再乘船登岸喲。


    ……


    又過數日,便到了穀紹華的成婚之日,南家也受邀去喝喜酒,次子再度當官,又倍有麵子的南老夫人也出動賀喜,林氏久病在床,有心無力地去不了,溫氏與葉氏均乘車同去。


    因婚宴人多繁雜,南姍雖懂事知禮,卻畢竟年幼,溫氏便沒帶南姍前往,留她在家中讓康媽媽仔細照看,隻帶了長子南屏,去給好朋友新郎官頂酒,次子南硯和三子南葛均要在家老實讀書,這是南瑾老爹吩咐安排的,不得違逆,違逆者……打。


    葉氏那裏帶了小秀才南斐前往,目的應該是結交些同齡好友,長女南嬋已快十二歲,眼瞅著再過個兩三年,就可以議親,林氏也攜了她出門,給各家夫人見見,為以後的婚姻大事鋪石墊路,這些南姍都可以理解。


    但是,令人可想不通的是,也不知南老夫人怎麽盤算的,她居然帶了南毅一同前去。


    南姍默,南毅在南老夫人眼裏,自然是千好萬好,但是,您老把這麽一隻還沒有調|教好的小泥猴,帶出家門見世麵,還是人家熱熱鬧鬧的婚宴,這樣子真的穩妥麽,偏偏南家的當家老爺都已去了衙門,臨時生出此意的南老夫人,誰都攔不住,誰敢勸她老人家撇下孫子,一頂“你敢頂撞我”的大帽就扣了下來。


    再默一個,南毅才剛開始讀書,門還沒入,就這麽三天打漁兩天曬網,這樣子真的好麽……管他呢,愛咋地咋地吧,他有爹有娘有奶奶,她操什麽閑心呐,嘖,她還是看院裏的小丫鬟比賽踢毽子吧,唔,康媽媽,我也要踢!


    悟空之所以到哪裏都是猴子做派,是因為天性使然,唐和尚憑自身之力鎮壓不住他,隻能借助緊箍咒這等外力降壓,南毅小少爺天性|愛哭愛鬧愛撒嬌,脾性人格中的劣勢還沒掰正,南老夫人自個都沒十足把握控製他,居然帶了他一塊出門,然後,丟大臉了……


    看見喜歡的東西,便張嘴開始索要,是南毅小盆友還沒改掉的缺陷之一,攜孫赴宴的不止南老夫人一個,南毅見同桌小盆友胸前的金鎖比他的樣式繁麗,小手一指,小嘴一張,便對南老夫人道:“祖母,他的金鎖好看,我也要……”


    在南家,南老夫人獨占鼇頭,誰都不好和她挺腰耍橫,但是,在外頭,你既不是慈悲眾生的如來佛祖,也不是散財散子的觀音菩薩,不是誰都會賣你麵子,遇到脾氣好的,人家笑笑也就算了,遇到脾氣潑辣的,直言酸你一頓都是輕的。


    南老夫人運氣挺好,那位小盆友的祖母脾性甚和,隻瞅了一眼南老夫人,笑了一笑。


    人家脾氣好,不等於南毅就懂見好就收啊,南毅最討厭別人不理他,他想要搭話的人若不迴應他,他的反應很習慣自然,立即抹著眼淚開始哭,南姍大怒啊,她就是這麽被南老夫人逼著同南毅一塊玩耍的,泥馬呀,她還不能拒絕……


    同桌的小盆友沒迴應南毅,南毅小嘴一咧,眼淚說來就來,口裏還嚷嚷著大喊,我要他的金鎖,我就要他的金鎖,那位小盆友的祖母臉色頓時不好看了,這活脫脫一個小強盜做派啊。


    同桌的老太太及鄰桌的各位夫人,不由眼神各異地看向南老夫人,頓感失策的南老夫人忙哄幼孫別鬧,南毅自幼長在南老夫人跟前,已養成我就是天王老子的個性,不達目的,絕不止哭,南姍再大怒啊,她現在都不敢隨意佩戴有趣的飾品了,南毅見一次,就會張嘴要一次啊,泥馬呀,這要她怎麽能心情愉悅地和他一塊玩耍恁……


    南毅開始鬧事的時候,溫氏剛巧離席沒在,同受關注的葉氏,臉色訕訕地走向婆婆那桌,加入哄南毅別鬧的行列,連南老夫人都沒降住南毅,又豈能聽進去葉氏的話,正和新朋友聊天的南嬋,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有堂弟如此,丟臉啊丟臉。


    然後,一整屋的人也不吃喜宴了,全都目光灼灼地盯著南老夫人,以及她懷裏扯著嗓門嚎到忘我的南毅……


    溫氏冷汗淋漓地進門,心底超級無語,你們就這麽給人當猴看呀,強撐著笑臉,向同歸的穀夫人借了一間屋子,把南毅塞了出去慢慢嚎,她不過就出去方便了一下而已,就能鬧出這麽大陣仗來,泥馬呀,再過幾天就該她家辦喜事了,南毅這熊孩子鐵定不能放出來。


    丟了大臉的南老夫人,憋著一口窩囊氣迴了南府,得知此事的南玨大伯快氣暈了,南瑾建議自家幾日後的婚宴,讓南毅不必出席。


    南老夫人到此時居然還護著南毅,大怒道:“憑什麽?”


    南瑾壓著脾氣反問道:“在外頭丟一次臉還不夠,母親還想南家再丟一迴臉麽?”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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