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被老公氣得怒火攻心,在床上病了十多天,又頑強不屈地下了床,她的幼子還太小,她的第三女眼看著就要出嫁,至於小女兒,林氏心頭忍不住又湧上怒氣,秋姨娘那個賤婦,竟敢傷害她的幼女。


    (皮埃斯:南嬈被秋姨娘拿刀擄了一次,沒有被戳死,就是臉上被劃了兩刀,目前正在鬼哭狼嚎養傷中……皮埃斯完畢)


    南嫻即將出嫁,這些日子,與南家有親戚的女眷紛紛登門,為南嫻添置嫁妝,溫氏與葉氏作為二嬸和三嬸,自然也不能免俗。


    溫氏封了五十兩銀子,送了一套頭麵首飾,另加五匹各式綾羅綢緞,葉氏封了二十兩銀子,送了一對玉鐲加兩隻簪子,另外還有兩匹織花緞子。


    按理說,溫氏比葉氏添置的嫁妝,厚重了一倍還多,林氏應該對溫氏笑臉相迎才對,而實際情況卻是,林氏皮笑肉不笑地陰陽怪氣道:“二弟妹,二弟每月所得祿銀豐厚,她嫡親的侄女要嫁人了,就添置這麽些東西,傳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話。”


    自個挖坑埋了自個的葉氏,也隨聲附和道:“大嫂說的是,二哥不像我家老爺,每月就掙那幾兩銀子,二嫂就拿這麽點東西,確實也太寒磣了些。”


    溫氏玉指纖纖,姿態優雅地撫了撫質地優良的薄綢夏衫,麵不改色地笑道:“瞧大嫂說的,這親戚們給侄女添嫁妝,添的本就是一份心意,若要論送的東西貴賤,來比襯對侄女要嫁人的心意,那三弟妹豈不是比我還寒磣些,三弟妹,你說是不是?”


    葉氏暗咬銀牙,恨不得嘔出一口老血。


    笑吟吟地看著林氏,溫氏神色誠懇道:“我添的東西,要是比大嫂給侄女的嫁妝還豐厚,豈不是喧賓奪主了,不知道的呢,還以為是我要嫁女兒呢,再說,這嫁女兒不比娶兒媳婦,嫁女兒隻要置辦好一份嫁妝便是,可這娶兒媳婦就大不同啦,要給未來媳婦準備聘禮,又要給小兩口拾掇院子,裝點新房,買奴買婢,置辦筵席,哪個地方不得流水似的花銀子,大嫂也知道,我這膝下一共四個孽障,個個都要這麽娶上一迴,我老爺的那些祿銀,怎麽夠使呢,到時,我還指著大嫂向母親求個恩典,資助我些體己,好能順順當當娶迴四個兒媳婦呢。”


    臨了,溫氏又歎了口氣,發自肺腑地感慨道:“若是我也和大嫂一樣,膝下多些女兒,少些兒子,隻用每人簡簡單單備上一份嫁妝,到了年紀將她們送出閣便完事,我定然會再給嫻丫頭,多添置些嫁妝的。”


    溫氏的話簡直字字戳心,林氏差點被氣厥過去,她膝下的女兒確實多,尤其看著就讓人心煩的庶女,偏偏都要喊她母親,她還要為她們張羅親事!


    溫氏擺平了兩個妯娌,笑盈盈起身辭別道:“大嫂,我那個小丫頭,這會也快睡醒了,她醒了見不著我,又該哭鬧了,我就先走了,嫻丫頭在娘家住的日子沒幾天了,大嫂多和嫻丫頭說說體己話吧。”


    送走溫氏與葉氏,林氏怒砸了一套精貴茶碗。


    ……


    七月二十五,黃道吉日,尤宜嫁娶。


    南玨第三女南嫻與威遠伯幼子趙柏泓喜結連理。


    南府被裝點的一派喜氣洋洋,直熱鬧了一整天,林氏了卻一樁心事,夜晚,累了一天的她,腦袋挨著枕頭,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哪知次日午後,南嫻就哭著跑迴家裏來了,差點沒將南府守門的門房嚇死,乖乖咧,新娘子昨天剛出嫁,不到一天就哭著跑迴來,這是鬧哪樣啊。


    彼時,溫氏正陪著南姍在屋裏納涼。


    睡榻前的蓮花大甕裏盛滿冰塊,冰塊上頭撒著不少馥香的花瓣,襯得屋裏冷香冷香的,因著南姍挺精神,所以母女倆都未午睡,在涼榻上玩樂。


    溫氏單手撐額,斜倚著身子,伸出一根白白細細的食指,麵容柔和地看著女兒,笑道:“姍姍,你說——一。”


    南姍有模有樣地也伸出一個手指,口裏發聲:“一。”


    女兒認真好學的可愛模樣,看得溫氏又喜悅又滿足,笑意不由更深些,又豎起旁邊的中指,笑著道:“姍姍,你說——二。”


    南姍想把中指也豎起來,奈何手小指頭短,努力了半天,也未能將食指與中指並到一起,擺出二樹擎天的姿勢,當下很委屈地看著溫氏,美人娘,我真……二不出來。


    看到女兒憋屈的小模樣,溫氏撲哧一笑,將伸展小腿坐著的白胖閨女,抱到懷裏揉晃了半天,母愛泛濫道:“小乖乖,你可真是娘的心肝肉……”


    南姍也不掙紮,任由溫氏抱著搖晃,反正屋裏挺涼快,倆人膩在一起也不覺熱,就是吧,麵癱爹,你可別怪我吃你媳婦又大又軟的豆腐,實在是貼得太近了嘛。


    母女倆正抱在一起嬉笑,低垂的竹簾外,響起崔媽媽輕微的聲音:“夫人。”


    溫氏語氣隨意地應了:“阿碧,你進來迴話吧。”


    崔媽媽打起竹簾進來,在長榻前福了福身,臉色不太好看地稟告道:“夫人,老夫人那裏請您過去呢。”


    溫氏微蹙了兩道秀眉,有些不耐煩地抱怨道:“又有什麽事啊,這麽大熱的天,她就不能安安生生睡一會麽?”


    崔媽媽雙手交疊,垂在身前,壓低聲音道:“奴婢問過了,是三小姐哭哭啼啼跑迴府裏來了。”


    溫氏被這種罕見的新鮮事兒,炸的有點瞠目結舌,半晌才淡淡道:“昨天出門,今天就跑迴娘家來,她可真能……胡鬧,不過,這種丟臉麵的事兒,讓我過去做什麽,看長房的笑話麽。”


    崔媽媽努了努嘴,道:“威遠伯夫人的長媳婦隨後也來了,現正在老夫人那裏呢,依奴婢看,她們找夫人去救急還差不多,剛出嫁的女兒,不到迴門之日,就獨自跑了迴來,任憑有說翻天的道理,那也是三小姐的不是。”


    溫氏簡直要被她們氣樂了:“凡有好事兒,隻顧著自己樂嗬,一有糟爛事兒,倒都想起我來了。”


    崔媽媽遲疑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溫氏懶懶坐起身子,撫著微有鬆亂的發鬢,淡淡道:“不去能成麽,替我收拾下妝容吧。”


    南姍一把抓著溫氏的袖子,仰著白嫩嫩的小臉,撅著小嘴不高興道:“娘……娘……”美人娘,求被帶!


    溫氏愛憐地摸了摸閨女的小臉,好聲哄道:“姍姍乖,娘有事兒要去處理,你先睡覺覺,好不好?”


    南姍執著地抓著溫氏不鬆手,聲音漸漸有了哭腔,眼中滿是依依不舍之意:“娘……娘……”不睡覺,求被帶!


    外頭暑氣太大,溫氏實在不願讓女兒曬著,可是她更不願看到女兒哭,當下很是為難,不由對總有是非的長房,心裏更是厭煩。


    見狀,崔媽媽出主意道:“夫人,依奴婢看,不如帶小姐去吧,小姐在老夫人那裏,待不了片刻就會哭鬧,又愛纏著夫人不離身,到時,夫人找個機會迴來便是,有外客當前,老夫人若是不給您好臉,丟臉的會是她,小孩子不懂事,她一個老太太也不懂事麽,再說了,當初她們想與威遠伯府結親,中間出力的全是夫人,這會出嫁的姑娘,如此不知輕重地失了禮數,憑什麽也要夫人去善後,那三小姐又不是夫人的女兒,什麽事都讓夫人去操心,還要大夫人那個親娘做什麽!”


    南姍為崔媽媽暗暗點讚,說的好!


    溫氏抱著胖閨女歎氣道:“誰願意管她們的事兒,外頭暑氣那麽大,我隻是不願姍姍被曬著,我白白嫩嫩的閨女,皮膚若被曬黑曬粗了,我心疼。”


    南姍黏著溫氏咯咯一笑,咱白的跟水蔥似,不怕被曬黑。


    ……


    南老夫人院中正堂的氣氛,實在不算好。


    威遠伯府趙家長媳吳氏,一身華麗的輕盈綢裝,慢悠悠搖著一把白絹團扇,下頭墜著的紅纓流蘇,也在一擺一擺,輕吟慢語道:“南老夫人,大夫人,這麽大熱的天,我也想在府中納涼,更不想來這裏討人嫌,可是,你們看看這五弟妹,這都做的什麽事兒啊,還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啊。”


    林氏麵色鐵青,一為趙家竟然如此作踐女兒而憤怒,二又因女兒的失禮對吳氏的話無可辯駁。


    這時,外頭響起周老媽媽的聲音:“二夫人,您過來啦,快請進。”


    密密編織的竹簾被掀開,溫氏親自抱著南姍,腳步從容地走進來。


    南老夫人沉著臉道:“二媳婦,這麽熱的天,你帶著姍丫頭來做什麽,也不怕暑氣打了頭。”


    吳氏隻悠悠搖著團扇,但笑不語。


    溫氏抱著南姍行了一禮,摟著伏在懷裏的南姍坐下,神色平靜,語調和緩道:“母親派人來時,姍姍精神頭正旺,沒在午睡,兒媳一脫身要離開,姍姍就哭鬧不止,哄了她好一會兒,姍姍也不睡,母親急傳,兒媳也隻能帶她同來。”


    吳氏見溫氏與南姍額頭均微有汗意,遞出手中的白絹團扇,笑盈盈道:“閨女都愛纏著娘,我那小丫頭也是,給,二夫人,快給孩子扇扇,別熱壞了,到頭來,真正心疼的,隻有咱們這些做娘的。”


    南老夫人與林氏快被吳氏氣死,對著她倆,那叫一個言辭犀利咄咄逼人,見了溫氏,反倒笑眯眯樂嗬嗬的嘮家常。


    溫氏接了扇子,很客氣地道一句:“多謝。”


    伏在溫氏懷裏的南姍,突然軟軟嫩嫩地冒出倆字兒:“都些……”


    雖然發音不太清晰,卻把吳氏唬了一大跳,不由掩唇笑讚道:“喲,這麽小的丫頭,都知道說謝謝啦,可真是乖巧聰明。”


    溫氏輕輕打起團扇,給南姍扇著小涼風,笑道:“哪裏,隻不過她現在正學說話,聽到大人說的短詞,總愛跟著說兩句兒罷了。”


    吳氏重新睨向南老夫人與林氏,目露鄙夷之色,冷笑道:“才過周歲的小妹妹,都懂事地知道說謝謝,五弟妹都十六歲的大人了,還如此不懂事,昨天才嫁到我們趙家,還沒到明天迴門的日子呢,竟自個跑迴了娘家,你們南家可真是好教養啊。”


    南老夫人與林氏羞紅著臉,隻能沉默地無言以對,溫氏隻知表麵結果,卻不知具體情況,當下開口道:“趙夫人,我這還雲裏霧裏的,到底出了什麽事?”


    於是,吳氏又血淋淋揭了一迴南嫻的傷疤,南老夫人與林氏又羞憤欲死地丟了一次臉麵。


    ……


    事情是這樣的。


    新郎官趙柏泓與新娘南嫻,拜了天地父母,飲下合巹酒,在龍鳳紅燭的映照下,予新婚洞房中行了周公之禮,當晚的滋味,新郎官是否享受到愉悅,隻有當事人知道,但是第二天,令新郎官很不愉悅的事情出現了,新娘子沒……落紅。


    古時候,新婚之夜的落紅,代表一個女子的貞潔,洞房了卻沒落紅,會被視為不貞,於是,新郎官出離憤怒了,一大清早地就狠狠摔了新婚夫人的房門,由先前的通房丫頭服侍著穿衣洗漱。


    南嫻確實是清白的女兒身,她也不知為啥沒落紅,委屈地哭了一場後,趕忙由著陪嫁丫鬟收拾妝容,去給婆婆威遠伯夫人敬茶,威遠伯夫人本就對這樁婚事,有了不滿之意,又加之兒媳婦沒落紅,幾乎是黑著臉接了新媳婦敬的茶。


    婆婆想為難兒媳婦,那是招手即來,抿了一口茶的威遠伯夫人,在南嫻捧手接茶碗時,手一傾斜之間,溫熱的茶水已灑在南嫻手心,南嫻從未被熱水燙過,驚慌失措下手腕一抖,便打翻了威遠伯夫人遞迴的……茶碗,更是濺了威遠伯夫人一衣衫的茶水。


    威遠伯夫人黑糊糊著臉,當場摔臉走人,南嫻的幾個嫂嫂嗤笑不止地說風涼話,新郎官早上才丟了一迴臉,給母親敬茶時又丟了次臉,又氣唿唿地摔臉走了。


    直把南嫻窘得無地自容,嚶嚶哭泣。


    跟隨南嫻陪嫁的老媽媽,勸了南嫻好半天,南嫻才振作精神,去給威遠伯夫人賠罪,順帶著站規矩,自然,站規矩的過程中,又被威遠伯夫人挑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南嫻從未受過這麽大的委屈,這與她想象中的婚後生活,完全是天壤之別,好不容易伺候婆婆用完午飯,服侍她歇下,南嫻餓著肚子,身心俱疲地迴到院裏,卻聽到新婚丈夫在與通房丫頭尋歡,心裏極度傷心氣憤之下,南嫻破門而入,卻被丈夫冷言冷語嘲諷她不貞,並且就在她麵前……與別的女人行豔香之事,南嫻當時就崩潰了,腦袋裏就隻有一個想法,找娘。


    然後,陪嫁的老媽媽和丫鬟,怎麽勸南嫻都沒用,南嫻真的不管不顧地……迴來找林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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