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走過去撥了撥那堆柴火,不一會,火苗便竄了上來。他脫下外套烤幹,替她披在身上,道:“這裏的河道很兇險,晚上不能行船,到這裏恐怕還要幾個時辰。你把衣服穿好,我們去河對麵的農戶家先歇下。”


    沐蘭心裏猶有些不能平靜,卻也沒有拒絕他,伸手攏衣襟的時候才意識到手中還握著什麽東西。


    糟了!那傻小子的聖物還在她手裏。


    沐蘭不由得迴頭看向那片密林,如果他記起聖物在她手裏,應該會跟過來找她拿的,莫非,他真的已經走了?


    又瞥了一眼莫言,他正在烤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並未注意到她。這個時候再要他跟她迴去找那小子,他必然是不會同意的。


    隨即又想到,如果這東西真對他很重要的話,那他豈不是還得迴來找她?一時有些懊惱,卻也隻好先替他收起來再說。


    朝廷的後緩部隊來得遠比莫言想像的要快,兩人還來不及去河對岸尋找歇腳的地方,河麵上便下來了十幾艘漁船。為首的船隻上,一個挺拔的身影迎風而立,濃鬱的紫色服飾與他的氣勢一樣沉重逼人,不用猜也知道是東陵無絕。


    誠然,像這樣兇險的河道大船反而容易觸礁擱淺,不過,他們能這麽早趕到這裏,隻怕是天沒亮就出發了吧?


    沐蘭不知道東陵無絕大半夜去哪找來這麽多漁船,他是皇帝,自然有他的辦法。然而,就憑著這麽一艘小船,他也敢大半夜玩飄流,便可想而知他要將她揖捕迴去的決心。


    隔得老遠,她便感覺到船頭上那人的目光正鎖定著她,近了時,更是覺得那目光像要直直刺入她心骨。


    當著他和一群朝臣後妃的麵,她竟跟著一個刺客越獄逃跑了,想必,他這個做皇帝的很沒麵子吧?沐蘭突然發現,自己當時膽子居然那麽大。


    船很快泊在了淺灘邊,東陵無絕下船後徑直朝她走了過來。沐蘭心知逃不過,可看他這麽來勢洶洶,大有要衝上來將她痛扁一頓的架式,忙下意識的抬手抱住腦袋往後退了退。


    三步,兩步,一步……


    那熟悉的身影頃刻便站在她腳跟前,沐蘭隻顧抱頭躲避,也沒注意看他此刻是何表情,隻覺得那人身上強大的氣場壓迫過來,夾雜著憤怒,眸光如劍刃般狠狠的落在她身上。


    東陵無絕就這麽從上到下將她掃視了好幾遍,半晌,沐蘭等待的暴力依舊沒有落下,詫異之下,不由得將手微微放下些,偷偷去瞧他。


    “你的衣服呢?”東陵無絕冷冷問著,鳳眸微眯成線,眸中的溫度幾乎可以凝結成冰。


    沐蘭已經在心裏練習了好多遍應付他的答案,例如,為什麽要逃跑?那個帶她逃獄的人究竟是誰?他倆究竟是什麽關係等等,卻沒想到他先問了這麽一句。


    “大概讓河裏的礁石給掛走了。”毫無準備之下,沐蘭脫口說了個連她自己也覺得有些不靠譜的理由。


    果然,東陵無絕重重哼了一聲,也不知信了沒有。接著又嘲諷的道:“你的那個同夥呢?他就這麽丟下你跑了?”


    這個問題沐蘭有想過,當下答道:“我並不認識他,而且,當時君上應該也看到了,我比他先掉進河裏。這一路河水太急,我們早就衝散了,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漂到這兒了。”


    說到這兒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旁莫言神色有些異樣,心裏頓時也有些沒譜,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他是答應了放過汐楓,但那也是被她逼的,這會在東陵無絕麵前,不知會不會招出實情來。汐楓必然還沒走遠,東陵無絕帶了不少人來,萬一一路追捕過去,隻怕對汐楓很不利。


    但眼下她也沒有別的辦法,能多拖一會便算一會吧。


    東陵無絕並沒有忽略她這一眼,跟著掃了眼莫言,語調也變得危險詭異起來,“不認識?你為了救他受傷,私下去牢裏探訪,而他也不惜冒死劫獄,帶你出逃,這些你又要怎麽跟朕解釋?你是要告訴朕,你對陌生男人也是這般處處留情嗎?”


    聽他這麽質問,沐蘭心裏也有些窩火,卻還是答道:“當初的事我想我已經對您交待過,至於劫獄,或許是他感念我為他求過情,也或許他隻是想用我做人質逃出去。不過,君上反正是不會相信我的,又何必多此一問。”


    “怎麽,現在朕連問也不能問了嗎?”東陵無絕果然是不能惹的,抵近一步,一把捏住她下巴,迫使她與他對視,“你並不是受他挾迫才跟他走的,這一點,朕總沒有冤枉你吧?”


    畢竟那麽多雙眼睛看見,這一點沐蘭自是知道抵賴不過,“我不想就這麽枉死異鄉,反正在這西楚我舉目無親,也不會有人為我作主,我隻能靠自己活下去,這有什麽不對?”


    說這話時沐蘭其實是故意示弱的,雖然東陵無絕實在算不得一個有同情心的人,但是,適當的展示出自己的弱勢,至少不會太吃虧。


    她眸中不經意流露的委屈和倔強矛盾的交織著,盡數落入他眼裏。


    不想死就可以跟別的男人逃跑嗎?東陵無絕眸光清冷的凝視著她,像是要狠狠望入她心裏去一般。好一會,忽然貼近她的臉,輕聲道:“你就沒有想過,這會讓你死得更慘一些嗎?”


    他這般輕聲細語卻遠比他震怒時來得更可怕,因為這說明他此刻相當冷靜,所說的話也絕不會是受情緒主導的,也就絕不會隻是說說而已。


    “我已經命人把我的事寫信告訴我父皇,這信不日便會到達夏涼,我若是死了,我們夏涼國不會就此罷休的,世人也會罵你忘恩負義。”反正已經是個死,沐蘭索性信口胡編著。


    “是嗎?”她不思反醒自己的過錯,倒還威脅起他來了?東陵無絕涼涼的道:“就算真是這樣,朕也有辦法讓你的信使永遠到不了夏涼。”


    他簡直就是個惡魔,昏君!沐蘭索性不再理睬他,他最好是殺了她,否則,總有一天她非整死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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