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的墜力,墨子染的身子往下滑了滑。


    酒千歌心一驚,知道自己恰好握住了他的水泡,定會疼痛無比。


    她連忙伸出另一隻手攀上地板,借著墨子染拉扯的力量,艱難地爬了迴去。


    第一件事不是質問君清夜,而是執起墨子染的手腕,翻開一看。


    有些水泡被她捏破了……


    酒千歌心裏酸酸的,深知他若不是過於急切,怎會掏出藏了許久的右手來相救。


    “你們主仆二人的情義可真深啊。”君清夜陰陽怪氣的調子從身後傳來。


    顯然是懷疑他們的關係!


    墨子染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歎氣道:“既然瞞不住了,臣就隻好如實招來。”


    聽者皆是一怔。


    酒千歌驀地鬆開他的手,難以置信地後退一步。


    難道……他真的要說出自己是紀流蘇?


    君清夜興致濃鬱地凝視著他,顯然很期待揭曉這個護衛的真實身份。


    “她是……”墨子染上前,摟住了她的後腦勺,輕輕地將其依靠在肩頭,“臣的男寵。”


    轟!


    如同五雷轟頂。


    這種話他竟然真的在皇上麵前說了!


    酒千歌驚得目瞪口呆,隻覺得血液倒流,特別是貼著他身子的額頭,滾燙無比。


    幸好此刻是背對著君清夜,掩住了錯愕的神情。


    “這種玩笑,能糊弄得了朕?”君清夜雙眼半眯,從未聽聞廷尉好男風,又怎會相信這種事。


    “臣至此尚未娶妻,就是因為不好女色,而且皇上應該能察覺千歌莫名的恨意吧,原因……”


    說著,墨子染捏著酒千歌的下巴,微微一抬,眼底的占有欲是那麽的明顯而濃鬱。


    仿佛,是做給眼前人看的。


    酒千歌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在他慢慢吻下來的時候,立刻厭惡地推開他:“這種恥辱,我酒千歌絕對會報!”


    “嗬,看來昨日給你的教訓還不夠。”他笑意溫和。


    “你不怕再被我用熱水燙你的手,就盡管試試!”她囂張狂妄。


    兩人真摯的演繹,讓君清夜難以分辨,如果說是假的,未免過於真實。


    良久,他把目光放在墨子染被燙傷的手心上,微微蹙眉:“既然是男寵,就沒必要這般放縱。”


    “臣下次會注意的。”


    墨子染輕聲說著,便要帶著她離開。


    君清夜依舊不放心,擋在了酒千歌麵前,倏然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頰。


    酒千歌愣住了,察覺到他的指甲在邊緣摸索著什麽,徹底懂了。


    他以為她戴了人皮麵具!


    摸了個空之後,君清夜最後一點的疑心消縱即逝,恢複往日的笑容,“皮膚很滑,廷尉真是有眼光。”


    墨子染目光涼涼地盯著他的手指,默不作聲。


    “這就吃醋了?朕日後不碰他就是了。”君清夜收迴手,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別玩太過了,以朝廷為重。”


    “是。”


    這次墨子染不再逗留,帶著她離開了茶樓。


    一迴到墨香府,她就匆忙地尋找著抽屜中的藥材,臉上全是責備:“你燙傷都不說一聲的嗎!”


    “說給誰聽?”


    她一噎,無話可說。


    “已經簡單處理過的了。”


    “這叫處理過?”連水泡都沒有挑破,痊愈會很難!


    “嗯。”難不成要他說昨晚心煩意亂不想處理?


    酒千歌拿著草藥,沒好氣地坐在他旁邊,小心翼翼地幫他挑破、搽藥。


    突然想起之前他的冷言冷語,是不是為了不讓自己發現他的傷?


    心裏是又氣又痛,最終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包紮得還不錯,看來跟著徐楓學到了不少。”墨子染微微勾唇,抹藥的過程神情沒有半點痛苦之意。


    酒千歌剜了他一眼:“你別誤會,我是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才幫你的。”


    收拾好工具之後,她獨自坐在一側沉思起來,為什麽皇上會突然之間知道她易容,而知道這件事的人……


    她不由斂眉,狐疑地盯著墨子染。


    “放棄了嗎?”他冷不丁地詢問。


    “什麽?”


    “對付皇上不是你想象中的容易,現在歸順的話,我會不計前嫌地栽培你。”


    酒千歌起身,走到他麵前一瞬不瞬地注視:“皇上的民心日漸丟失,國內分權趨勢愈發明顯,政變是注定的事情,難道屆時你要為一個暴君奮戰嗎?墨子染,你不是這麽執迷不悟的人!”


    他眸光幽暗,淡淡地吐出一句:“你對我又有多了解?”


    瞧著她冷凝的神情,墨子染繼續補充。


    “你突然對我說這麽多,不會是感動了吧?我救你隻是為了讓皇上記住你是我的男寵,永遠,不得翻身。”


    酒千歌冷冷扯唇:“很好。”


    隻是他的篤定,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今夜,她要偷偷入宮。


    墨子染一直呆在房間沒有出來,所以她輕鬆地避開了墨香府下人的視線,悄悄上了馬車趕去皇宮。


    早已安插好了線人,加上對防衛布置的了解,她下車不久之後就來到了禦書房。


    剛靠近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警惕的一聲:“誰!”


    酒千歌勾唇,淡然地推開門,赫然瞧見君清夜持著劍指著自己。


    這個人……真是警惕。


    “是你?”他驚訝片刻,隨後笑了,“難道想來報複朕?”


    此時的君清夜還是穿著在茶樓時候的衣衫,發冠卻是卸了下來,墨絲輕垂,更增幾分俊俏。


    隻是他眼底的冷意讓笑容變得虛假無比。


    “皇上現在更在意的,是千歌怎麽會輕易闖入皇宮吧?”不等他迴應,她就說出了答案,“因為有線人。”


    君清夜收斂起笑容,目光驟冷:“你好大的膽子,以為有廷尉撐腰朕就不會殺你嗎?”


    “皇上誤會了,我區區男寵如何有這麽大的勢力去安插線人,難道皇上不懂我的意思嗎?”


    她沒有能力,但墨子染有能力!


    君清夜臉色一沉,讓她繼續說下去。


    “墨子染這個卑鄙小人借著一副和善的皮囊欺騙眾人,欺騙聖上,為的就是等待最有利的機會給予一擊!”


    她冷笑勾唇,一字一頓地反問:“試想,誰不想當皇上?”


    嗖!


    鋒利的劍刃直逼她的脖子,隻需一寸,就會割下!


    君清夜雙眸含著怒火,恨不得立刻把她殺了為快。


    “千歌隻是說出了男人心中的野心,況且我憎恨墨子染,皇上還怕有詐嗎!”


    她字字緊致,一提起墨子染就露出異常厭惡的表情。


    “你想朕對付廷尉,相當於要朕砍掉了右臂,這種蠢事朕會做嗎?”


    沒想到君清夜的頭腦非常清醒,時刻考慮著自己的利益。


    酒千歌笑靨如花:“皇上沒了右臂,就用千歌這隻左臂吧。”


    月色寧靜,四周悄然地迴蕩著這句震撼人心的話。


    從未有人這樣光明正大地對他表露攀附之意。


    有點意思!


    君清夜收迴長劍,第一次,放走了私闖皇宮的人。


    “酒千歌,那就給朕看看你狂妄的資本。”


    安然無恙迴到馬車裏的酒千歌,撫摸著劇烈跳動的心跳,微微有些失神。


    為了盡快進行計劃,她不得不提而走險,在君清夜心中埋下對墨子染懷疑的種子。


    幸好,成功了。


    迴到墨香府,酒千歌按照原路靜悄悄地返迴,踏入自己的房間。


    自從昨夜她和墨子染分開睡之後,他似乎也默許了她不用同房。


    孰料剛推開門,就看見一個修長的背影佇立在窗前,月光映得漆黑一片,孤寂悲涼。


    “去哪了。”墨子染平靜如水的聲音仿佛沒有想過她會去皇宮。


    酒千歌頓了頓步,冷漠道:“你知道的。”


    她不信他猜不出。


    “和傅景天幽會?”他語氣滿滿是譏諷。


    瞧,這人是知道她去皇宮了,還非要扯上傅景天。


    酒千歌不想和他辯論這個,不耐煩道:“三更半夜,墨大人找我究竟是想幹什麽?”


    墨子染握在左手心的小瓷瓶緊了緊,眼底飛快地掠過一抹痛意。


    幹什麽?他要如何說,想謝謝她給的藥。


    特意,從竹簍裏拾迴來的……


    “你的死期要到了。”他神情無異地轉過身麵對著她,突然拋出這一句。


    “你的也快到了。”酒千歌冷笑,看著他一步步走出房間後,才驀地鬆了一口氣。


    她快要不行了,盡快讓墨子染和君清夜撇清關係,才能心無旁騖,也不必……與他爭鋒作對。


    過了一會兒,墨子染突然折迴,手裏還拿著一壺酒。


    “你幹什麽?”她驚詫。


    “喝酒。”


    “為什麽?”


    “為了祭奠我們逝去的情意。”


    他不徐不疾的語氣讓她心中驟痛,逝去的……情意嗎?


    雖然酒千歌不反駁他這句話的,但還是拒絕了:“你知道我不能喝。”


    “花顏肯定給了你備用的藥丹。”墨子染拿出兩個杯子,分別倒入了酒。


    酒千歌一愣,看來他和花顏果然認識,身上確實有兩顆備用的恢複丹,能夠在短時間內恢複易容後的模樣。


    隻是在這種時候用很浪費!


    墨子染似乎看穿她的想法,說道:“我會讓他再給你幾顆,喝吧。”


    酒千歌心情鬱悶本來就要借酒消愁,此刻聽他這樣說,忍不住上前舉起酒杯:“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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