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還未正式與君清夜相遇,就引起他的注意了。


    墨子染揭開邀請函,瞥了眼上麵的日期,是三日後。


    沉默片刻,他對酒千歌道:“屆時,我謊稱你病了,不必出席。”


    “莫大人是怕被千歌搶了皇寵?”酒千歌把飯碗一擱,挑眉。


    他不可置否地一笑:“既然知道你的目的,我又怎會讓你有接近皇上的機會。”


    說完,他起身迴房。


    飯菜,並未動過。


    酒千歌斂眉,喊住了他:“千歌還沒開始進攻,墨大人就茶飯不思了?”


    他頓了頓腳步,嘴角微微勾起:“擔心我餓,可以直說。”


    “不吃拉倒!”


    她也突然沒了胃口,走到墨子染房間門前停住了腳步,猶豫片刻還是敲敲門,良久都沒人響應,她隻好推門而入。


    空無一人。


    她悄然鬆了一口氣,目光一掃,落在桌麵的折扇上,情不自禁地握進手心。


    手指一動,扇麵展開,圖案依舊,連扇骨刻著的八個字也安靜地躺在那裏。


    疊翠流金,楓林盡染。


    倏然,一道靈光從腦海掠過,酒千歌渾身一震,瞠大雙眼凝視著這八個字。


    以往從未察覺,如今卻發現“流、染”二字是那麽灼目!


    紀流蘇和墨子染嗎?


    她感覺到自己的唿吸變得急促,整個心都揪了起來。


    咿呀。


    門扉晃動的聲音,她驀地迴頭,對上墨子染黑曜石般迷人的雙眸。


    “這是什麽意思?”酒千歌把扇子遞到他麵前,聲音微顫。


    他雙眸一閃,淡聲道:“一把扇子有什麽意思?”


    莫非,是她自作多情了?


    酒千歌不確定,麵對他坦然的模樣也失去了詢問的衝動,何必自討羞辱?


    突然,墨子染把扇子取迴,瞄了幾眼,又覷著她,一語擊中她心中所想:“難道你以為一個流字和染字有什麽特殊含義?”


    她幾乎能猜到接下來他要嘲諷的話,立刻打斷:“墨大人想多了,千歌是想問你留下這把扇子什麽意思,這種街邊貨色配不上你的身份。”


    “值錢的是雕刻這些字的人。”


    哦,原來如此。


    她扯扯唇,仰頭道:“給我一間房間,我不會在這裏沐浴的。”


    墨子染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她胸前,氣定神閑道:“又不是沒看過。”


    這道視線仿佛帶火,洶湧襲來。


    酒千歌下意識地護胸,綠著臉轉身離去,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會妥協!


    幸好他也沒有為難,讓下人令她到了旁邊的房子裏,浴桶已經準備好。


    溫熱的水能夠讓人緊繃的神經都放鬆下來,她舒服地闔上雙眼,不知不覺地迴想起在平陽發生的一切,總覺得一切還未結束。


    特意把書信暴露在眾人眼皮底下的是誰,設法毒害百裏家族的又是誰?


    酒千歌覺得有些頭緒,又好像忽略了什麽。


    罷了,現在重要的是如何獲取君清夜的信任。


    她就這樣眉頭緊蹙地思考,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倏然響起。


    她頓時驚得睜開雙眼,刷地一下從水中站起,才發現水早已變得冰冷。


    “酒公子,奴才現在就把衣服拿給你。”


    是墨香府的下人,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把聲音是男的!


    “站住!不準進來!”酒千歌臉色難看,惱怒進來的時候沒留意到缺了替換的衣裳。


    她拾起裹胸布,剛準備環起,便聽見門扉被推開的聲音。


    心一驚,腳跟恰好碰撞到身後的屏風。


    酒千歌臉色白了白,迴頭一看,屏風正往下倒!


    情急之下,她喝道:“誰讓你進來的!”


    “誰讓你進來的!


    她愣了愣,怎麽有重音?迴過神來才發現屏風似乎被什麽支撐著,傾斜地停頓在半空中。


    “以後任何人不得進來這個房間。”墨子染眸光沉了沉,一手撐著屏風,一手把衣服奪過來。


    下人身子一抖,連忙應聲跑出房間。


    酒千歌要比剛才更緊張,低頭看著光溜溜的肩膀,一咬牙便跳迴水桶裏,冷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水花飛濺的聲音,墨子染一聽就猜到她的動作,索性把屏風挪開,對上她又羞又驚的眼睛。


    “你這個澡,洗得天昏地暗。”


    “……你走!”


    他強迫自己的視線不往下瞄,把衣服拋在她頭上,轉身匆匆奪門而去,“一刻鍾之內出來!”


    末了,突然折迴,嚇得酒千歌又蹲了蹲身子。


    嘭!


    原來他是迴來關門的。


    酒千歌撫著小鹿亂撞的心跳,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更衣之後,她慢吞吞地挪步到隔壁的房間,發現墨子染已經入睡了,剛好避免了尷尬。


    一人一床,一整夜都從未出聲,本來還有些難眠的酒千歌也漸漸進入夢境。


    翌日,她是被桌角碰撞的聲音吵醒的。


    掀開眼皮,第一時間看向窗外,天邊才剛泛起魚肚白。


    酒千歌起身,睡意朦朧地靠近屏風,探頭,驀地對上墨子染的視線,嚇得她後退一步。


    “你起這麽早幹什麽?”


    “早朝。”


    對了,他現在已經迴歸廷尉的位置,自然是要遵循梁國三日一早朝的規定。


    墨子染隻穿著白色的裏衣,發絲懶洋洋地散落在肩頭,顯然是剛醒的,“既然你也醒了,幫我更衣。”


    說著,他展開雙臂。


    “哦。”酒千歌把掛在一側的藍色衣袍取來,卻聽見他說道:“不是這件。”


    她這才看向旁邊的紫色朝服。


    “抱歉,一時忘記了。”她惺忪一笑,揉了揉眼睛,幫他穿上朝服。


    墨子染發現她還未睡醒的時候異常的溫順,彷佛連兩人敵對的身份都暫時忘卻,嘴角不禁溫柔地勾起。


    “對了,還有金魚袋!”酒千歌恍然,開始四處尋找,最後停頓在床頭的小荷包上。


    取來,熟練地把它掛在墨子染的右腰側。


    “你好像很清楚?”他有些詫異。


    “是啊,都看了這麽多遍……”


    話語戛然而止,酒千歌的睡意立刻消失,驚覺地後撤:“墨大人真是說笑了,梁國上朝早有規定,三品以上的官員穿紫色朝服,佩戴紫色金魚袋,人人皆知。”


    這是一種身份的證明。


    墨子染輕揉著身側的小荷包,淡笑不語。


    她這才瞧見這個金魚袋還嵌著金絲,和普通官員佩戴的有所不同。


    “難道是皇上特賜的?”她隻想到這種可能了。


    “嗯。”他傾身,湊到她耳邊低語,“皇上對我的信任,你想好如何撼動了嗎?”


    挑釁的意味十足!


    酒千歌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將他按在凳子上,束發戴冠,隨後作恭送狀:“墨大人走好不送!”


    “你是不是忘記了。”他圈住她的手掌,將她扯入懷中,聲音細如風,“貼身護衛是要時刻保護主子的安危,即便是去早朝的途中。”


    末了,他垂眸看向某處,意有所指:“裹好衣服出來。”


    酒千歌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睡覺的時候把裹胸布褪去了!


    天啊,他到底看見了什麽!


    ……


    京城的茶館,雅房裏。


    一名女子跳著曼妙的舞蹈,雙袖在空中滑過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弧度,裙角飄飄,讓人挪不開視線。


    “好!平陽第一美女果然好!”老官員笑哈哈地撫摸著胡子。


    “江雪獻醜了。”阮江雪盈盈福身,坐下後為他倒了一杯茶,“大人一下朝就來這裏,看來最近朝廷事務還算寬鬆。”


    “是啊,後日是皇貴妃的生宴,宮裏都在準備。”


    “哦?允許帶家屬麽?”


    “不能,不過有一個例外。”老官員猶豫片刻,繼續道,“聽聞皇上允許廷尉帶上他新收的護衛,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阮江雪微怔,眼底湧動著難言的情緒,良久才說道:“大人可否引薦江雪在生宴那日獻舞?”


    ……


    酒千歌以為下朝後就可以迴去了,沒想到要去逛街,為皇貴妃買禮物。


    “皇貴妃喜歡什麽?”她目光在首飾之間來迴掃蕩,總覺得沒有適合的。


    “都行。”墨子染有些漫不經心,似乎不把這送禮物討好的機會放在眼裏。


    “什麽叫都行,我看墨大人不怎麽會把握機會,也好,落個不好的印象對我更有利。”


    她想不通自己這麽認真幫他挑選是為了什麽,索性不挑了。


    墨子染突然帶她進一家成衣鋪,撫摸著布料詢問:“那種顏色好看?”


    不是都行嗎?


    她斜了一眼,正準備指向綠色,忽而想起這是她自己喜歡的,皇貴妃的話……估計會喜歡紅吧。


    於是,酒千歌指著紅綢布:“這個。”


    “好。”


    墨子染應了一聲,快速地點了五六匹布,唯獨沒有紅色。


    “你!”她氣敗,努力地穩住自己的情緒。


    幸好他沒有再逛,不然酒千歌一定會被氣死。


    “生辰是什麽時候?”墨子染讓下人結賬,隨後側目瞧著她。


    “後日啊。”這個人的記憶是怎麽了,邀請函寫得清清楚楚。


    “我問的是你。”他深深地凝視,語氣輕緩。


    酒千歌心頭一跳,挪開視線,“不記得了。”


    生辰這種東西很重要嗎,她一次就沒有慶祝過,連家人……都不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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