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染睨著君哲,微微一笑。


    “眾人皆知郡王不習武,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原來真是郡王。那,怎的不行禮?”


    在梁國,涼城的一個小郡王是比不上權力在握的廷尉,因此見麵應要行禮。


    君哲咬咬牙,虛浮地做了個動作便了事,隨後反擊:“廷尉不呆在皇上身邊,竟然跑來涼城和女人作伴,不知是什麽意思?”


    “自然有皇令,此事絕密,還請郡王閉口不提,免得……”墨子染笑意轉深,“惹來殺身之禍。”


    君哲捏緊軟劍,恨不得立刻練好武功和他較量一番。


    堂叔曾說過廷尉是最可恨的官員,能輕易地毀了別人的仕途,所以千叮萬囑他不得靠近廷尉,於是在君哲心中,廷尉就是一個如狼可恨的人物。


    慢著,紀流蘇和廷尉走得那麽近,那不就意味著她也是廷尉的人?


    她百般心思地給他灌輸大道理,還威脅他交出賬本,會不會就是要幫助廷尉拿下他郡王的位置!


    墨子染正打算逐家去尋找紀流蘇,君哲就突然往一間屋子跑去。


    呯!


    君哲踢開紀流蘇的房門,把軟劍扔在地上:“你接近本王到底有什麽目的!”


    還未入睡的紀流蘇眉頭一蹙,起身點燃燭火,“大半夜的你發什麽瘋?”


    “是,本王是瘋了,竟然會相信你這個……”


    “我怎麽了,莫名其……”


    她話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著出現在君哲身後的男子,手中的火折子啪的一聲掉落。


    一時間,她不確認自己看見的是真是假。


    墨子染撐著樹枝,越過君哲,緩緩地走到她麵前。


    垂頭凝視,波光暗湧。


    兩人對視了好久好久,皆是默不作聲。


    他神情恢複平靜後,轉身離開,吐出兩個字:“迴去。”


    語氣清冷,隱約帶著一絲慍怒。


    紀流蘇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微微一怔,走到他身側想詢問他的腳怎麽了。


    然而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氣是前所未有的,臉上清淡的神態,有種隔人千裏之外的冷漠。


    定是徐楓告密,他惱她行事冒險衝動了。


    “小莊稼,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紀流蘇你給本王站住!”


    眼見著兩人熟若無睹地從自己麵前走出房間,君哲就氣得臉色通紅。


    “幹什麽!有話快說!”紀流蘇現在的心情有些不爽。


    君哲指著墨子染,“你和這個人,是不是一夥的!”


    “這不是很明顯嗎?”她不明白君哲為什麽要問這種白癡的問題。


    君哲氣結,“好,很好!本王……”


    他話還未說完,紀流蘇就追了上去,發現墨子染在向婦女買下一輛破舊的馬車和車夫,準備迴去了。


    “這麽晚了,明日再迴去也可以吧?”她擋著他的去路。


    “不。”墨子染冷著臉,自顧自的上了車。


    紀流蘇心裏有些煩悶,沒想到和他重逢會是這樣的場麵。


    “君哲給我滾過來,不然自己明天走吧!”


    君哲看著氣氛不太對的兩人,心情莫名地好了些許,哼了一聲也上了車。


    殘舊的車廂中,氣氛有些凝重。


    紀流蘇向墨子染晃了晃手腕中的五彩絲,笑道:“漂亮不?”


    墨子染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君哲手腕一模一樣的五彩絲,涼聲道:“幼稚。”


    幼稚?


    五彩絲這種東西對於他來說是幼稚的嗎?


    紀流蘇伸入袖中的手頓了頓,僵硬地把親自縫製的五彩絲放迴原處,隨後十指握拳,不讓他看見磨損的指尖。


    從見麵到現在,他對自己說的話不超過兩個字,還絲毫不關心她這幾天發生了什麽!她為了自己的眼睛冒險一下有錯了嗎?如果不是她的決定,現在已經瞎了啊!


    紀流蘇胸口堵得慌,生氣地扭開頭不再和他說話。


    殘缺的月亮高掛,光輝傾斜在枯枝上,帶著幾分悲寂。


    馬車在碎石上碾過,抖得東搖西晃的。


    紀流蘇死死地拽著車廂的邊框,不讓自己碰到墨子染的身子。


    他亦用樹枝抵著車板,屹立不動。


    倒是君哲被晃得難受,臉色蒼白。


    快馬加鞭,迴去也要兩日的行程,紀流蘇正準備停下來休息一會,身側就傳來冰涼的嗓音。


    “趕路。”放佛要和她作對一般。


    她惱怒地瞪了墨子染一眼,卻發現他早已閉上雙眼。


    僅僅兩日,就漫長得如同一年,車廂中難得一直維持靜謐。


    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君哲第一個迫不及待地跑了下去,扶著一顆大樹嘔吐起來。


    紀流蘇看都不看墨子染一眼,徑直跳下車,有意地撫了撫君哲的後背:“走,迴郡王府。”


    “不許動本王的母親……”君哲虛弱地說著,忽而瞧了眼馬車,“他呢?”


    她一怔,迴頭一看。


    車廂,空蕩蕩。


    他連走都悄無聲息。


    “不用管他,走吧,趕緊找出賬本。”紀流蘇板著臉,提著君哲的領子走。


    “本王……不舒服……”說完,便倒下了。


    郡王府,許夫人臉色憔悴,雙眼通紅。


    瞧見紀流蘇抱著自己寶貝兒子進來的時候,頓時又驚又喜。


    “無大礙,他暈車。”紀流蘇疲憊地把君哲交給許夫人照顧,自己也要了一個房間暫且休息。


    足足兩日她都沒有睡著過,倒是墨子染睡得平坦至極!


    清洗了身子之後,她走到燭台旁,凝視著編織一個下午的五彩絲。


    緩緩地,放在火焰上點燃。


    直至灰燼。


    “咳咳……”她捂著嘴巴,血腥味湧上喉嚨。


    馬車過於顛簸讓她內髒破損的傷勢愈發嚴重。


    她無力地躺在床上,很快便陷入沉睡。


    ……


    街道上人來人往,其中有三個人的身影非常的顯眼。


    自從傅景天和林樂兒大婚以來,三次出行兩次是林巧柔陪伴的,而且看上去林巧柔和傅景天的關係更深一層樓。


    林巧柔停駐在一家首飾店旁,挑選出一隻發簪:“妹妹覺得這支適合姐姐。”


    在身旁的林樂兒卻沒有迴話,不冷不熱。


    數日前,林巧柔對她說:“姐姐,我們從前的恩怨就都消了吧。”


    隻是她依舊無法做到。


    “快走吧,我已經好久沒和流蘇說話了。”傅景天催促著兩人,神情帶著急切。


    短短一句話便讓林樂兒臉色變得煞白。


    三人迴到馬車上,繼續朝郡王府出發。


    經過林宅時,林巧柔忽而瞧見一名男子一手拄著樹枝,一手撐著牆壁喘氣,臉色似乎極其痛苦。


    她瞥了眼那人身上藍色的衣袍,頓時一怔,毫不猶豫地喊停了馬車。


    “賈莊家?”真的是他!


    墨子染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然而左腳一陣劇痛,他險些摔倒在地。


    林巧柔連忙扶住他的手臂,接觸的那一刻,心跳幾乎停止。


    她目光灼熱地凝視著他的側臉,才發現他眼球全是血絲,雙唇發白無血色,整個人憔悴得幾夜未睡一般。


    “姑娘請自重。”他微微蹙眉。


    緩和的聲音讓林巧柔愈發不願放手,這麽一個由內到外都溫潤如玉的男子,完全符合她心中對夫君的標準。


    墨子染深吸一口氣,猛地用力逼她後退一步,緊接著樹枝一旋,蒼勁有力地橫在兩人之間。


    “讓開。”


    “柔兒沒有惡意……”


    “讓開。”


    “……”林巧柔不甘心地退開幾步,複又跟上,“你不想知道現在他們現在去郡王府幹什麽嗎?”


    在馬車上的傅景天深深地盯著墨子染的身影,直到他和林巧柔漸漸遠離視線,才吩咐車夫繼續前行。


    一個時辰後,便到了郡王府。


    這一次傅景天的來訪,沒有遭到許夫人的拒絕,反而熱絡地款待。


    “這幾日哲兒的失蹤真的嚇壞我了,幸好你不斷派人去找,還天天前來安慰我這個暴躁的母親,真是難為你了。以前我總誤會你對哲兒別有所圖,現在總算是放心下了,來來,坐下慢慢聊。”


    許夫人感激地說著,吩咐下人端茶的速度快一些。


    “許夫人也是愛兒心切,傅某理解,不知郡王如此的狀況如何?”傅景天主動幫她和林樂兒倒茶,頗為紳士。


    “大夫已經來看過了,哲兒是過於勞累,歇會就沒事了,倒是把哲兒救迴來的那個女子,傷得挺重的。”


    “女子?”


    傅景天立刻抓住了重點,連忙請求去瞧一瞧,當看清床上躺著臉色蒼白的紀流蘇時,他勾唇一笑。


    真是天助他也。


    身後默默跟著的林樂兒,此刻忍不住擔憂地上前,複雜地凝視著她。


    傅景天悄悄地把許夫人拉出院子單獨談話。


    “許夫人,這個女人的底子我很清楚!她一直想偷取對郡王不利的賬本,而這個賬本就在郡王手中,所以郡王突然失蹤都是因為她啊!”


    許夫人聽後氣得渾身發抖,恨自己錯把罪人當恩人,立刻衝進房間想要把紀流蘇教訓一頓。


    傅景天連忙擋住她的去路,說道:“許夫人慢著,她武功高強會傷到你的,傅某倒是有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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