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雙方的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黑鬃聯盟近期發展了三名成員,而且還有進一步發展的跡象。數量對比完全失衡之後,盟臣們就從打得有來有迴變成了站著挨巴掌,要想彈壓政敵隻有聯合女王在氏族當中的其他擁護者。


    問題在於——這部分擁護者往往是搖擺的。


    女王要是能一直保持戰無不勝、高歌猛進的狀態還好,一旦它表現出力不從心,這些氏族成員就可能會改變效忠對象,轉去燒黑鬃聯盟的熱灶。


    那麽有沒有辦法穩住局麵呢?


    辦法是有的。


    王室小團體平均年齡一歲半,個個身強體壯,再過半年,最多一年,它們就會變成一股難以被忽視的新興力量,是女王目前能找到的所有底牌當中最可靠的一張。


    既然破局就指望著這些後備力量,女王和盟臣當然也要加緊對它們的教導,甚至還把目標值無限拔高,期待培養出一任強硬又狡猾的繼承人。


    就在這時,對峙發生了。


    那天所有高位者都看到了王室小團體的應對,看到了它們無動於衷的畫麵,看到了毛毛全身而退的景象,女王當時沒有表現出什麽,但心裏是有點不滿的。


    年紀這麽小的幼崽都在拉幫結夥,怎麽看都像是將來會拉扯起政治聯盟的值得額外注意的“潛力股”,你們這群亞成年平時在幼獸堆裏玩狩獵遊戲玩得不亦樂乎,碰到需要真正需要拉攏或者打壓的對象反倒集體失明了?


    什麽都不做真的應該嗎?


    斑鬣狗的世界裏根本沒有“高枕無憂”這四個字。


    沒錯,王室小團體在不斷長大、不斷變強,但底下的幼崽們也在不斷出生、不斷長大、不斷變強啊,如果對潛在的威脅漠不關心、滿不在乎,將來還能成為可靠的底牌、成為合格的統治者嗎?


    骨棒事件在安瀾眼中是小事,但在女王眼中卻是大事。


    在那天之後,盟臣們就提高了介入頻率和介入強度,帶著王室小團體到處巡視,對有同胞姐妹的幼崽和有“玩伴”的幼崽態度格外強硬,或者俯首稱臣,或者血濺當場,不出一星期就把整個幼獸群體和它們的母獸上上下下犁了一遍。


    公共巢穴的氛圍……徹底改變了。


    曾經的王室小團體把精力都放在亞成年身上,很少直接對幼崽發起攻擊,就算有也更接近“不小心踩死了一隻螞蟻”的模式。現在它們頻頻針對,處處為難,除了那些躲在洞穴裏不出來的新生兒,活躍在族地附近的幼崽簡直是人人自危。


    其中最慘的還要數安瀾小團體。


    作為骨棒事件的直接參與者,她們四個每天不是在臣服就是在臣服的路上,不是在跑路就是在跑路的路上,選擇哪一個還要看當天王室小團體的心情。


    家長組們懷著滿腔保護幼崽的愛意,在實力上卻沒法和女王的盟臣相抗衡,隻好盡人事聽天命,聯手阻擋敵人,協助幼崽逃離險境,在一次次的救援中竟然也磨出了一點幹巴巴的“革命友誼”,不得不讓人感慨一聲命運真奇妙。


    不過這個臨時小組很快就被拆成了兩半——


    毛毛和其他三隻幼崽之間存在半歲以上的年齡差,早期在公共巢穴聯手禦敵對它來說不失為一個好選擇,年歲到了之後,獨自遊蕩、跟隨狩獵隊學習團獵技巧才是常規現象。


    安瀾對它的遊離表示祝福。


    早晚有一天她也要經曆這個階段,而且現在小團體頭上頂著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正是應該分開發育、縮小目標的時候,毛毛作為四隻幼崽裏的主要挨揍對象,要是長期待在公共巢穴附近,才是真的自掘墳墓。


    不過剩下三隻幼崽就沒有逃的理由了。


    安瀾於是勤勤懇懇地帶著圓耳朵和笨笨刷戰鬥經驗,一刷就刷了四個月,刷到毛發慢慢變長,斑點漸漸模糊,體格朝著亞成年靠攏,變作初見毛毛時的模樣。


    長毛期是斑鬣狗幼崽顏值最高的時期。


    三隻毛茸茸整天在斑鬣狗群裏風一樣飛過,拖著背後一群人高馬大的亞成年,跑著跑著也跑成了一種奇景,反倒讓許多氏族成員記住了她們的存在,審視的目光變多了,有溫度的視線也變多了,從前那種毫無姓名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九個月大的時候,圓耳朵和笨笨也順應天性開始在遠離公共巢穴的地方獨自遊蕩,有時會跟著狩獵隊瞎跑,有時會去草原上觀察各種鄰居,聽到開飯的唿號聲才會折返。


    安瀾自己沒有什麽外出的欲望。


    非洲大草原這種場景她很早就解鎖過一遍,對大多數動植物都了如指掌,至於那些存在競爭關係的鄰居嘛……怎麽說呢?她對它們的熟悉程度可能比許多成年斑鬣狗還要高,實在沒有再去觀察一遍的必要。


    不過不外出也有不外出的壞處。


    眼下安瀾是骨棒小組裏唯一一個還留在公共巢穴附近的成員,也是王室小團體最順手的找麻煩對象,過去半年裏,追的追出了心得,逃的逃出了體會,一時半會兒估計很難結束這種她逃它追插翅難飛的孽緣——


    至少安瀾是這樣認為的。


    但是她的判斷再次出現了紕漏。


    黑鬃聯盟蟄伏了足夠長的時間,一直看著王室和其擁躉在巢穴附近打壓對它們不滿的成員、發展下一代有生力量,等待著合適的出手時機,現在終於被它們等到了。


    那天安瀾從清晨就被王子和公主盯上,帶著王室小團體其他六名成員展開了猛烈的追擊戰,她習以為常地三兩步跑過空地,想要鑽進外圍的草叢,然而在跑到空地邊緣時卻和蹲坐在那裏的黑鬃聯盟撞了個麵對麵。


    黑鬃聯盟過去從未對被王室針對的幼獸伸出過援手,可是這一次,黑鬃斑鬣狗在安瀾跑近時慢條斯理地改變了蹲坐的方位,恰恰好把咬得最緊的一名追兵擋在了左側。其他聯盟成員默契地跟上,轉眼間就把整個王室小團體給攔住了。


    這一攔就攔得水泄不通。


    王室小團體要想繼續追已經跑進草叢的安瀾,選擇隻有兩個,要麽就此退避往更遠的地方繞行,要麽直接從氏族第二大政治聯盟中間穿過,無論選擇哪個問題都很大,但無疑前者的風險更低。


    女王清早就帶著盟臣外出狩獵了,僅憑王室小團體壓根沒法同強盛的黑鬃聯盟相抗衡,公主這時察覺到些許不妙,試探性地朝右側繞了一段距離,沒想到黑鬃斑鬣狗同樣往右邊一站,又擋在了必經之路上,不懷好意地露出了尖牙。


    王室對這種直截了當的挑釁毫無準備。


    就算是被當作繼任者培養的公主也不能理解為什麽今天這群政敵氣焰如此囂張,從小到大的經曆讓它對“自己處於高位”這個事實有著根深蒂固的認知,麵對這些不恭敬的“低位者”,它的第一反應就是威逼對方臣服。


    這一舉動當然是徒勞的。


    幼獸的地位在相當程度上取決於母獸是否在場,在女王鞭長莫及的情況下,黑鬃聯盟完全有膽量也有能力發動襲擊,留給它們的選擇餘地也實在不多。


    女王及其盟臣把王室小團體保護得密不透風,直到它們趨近成年期才不像隨身掛件那樣始終帶在身邊,所以黑鬃聯盟無法在更早的時候發動;


    王子已經兩歲大了,按照慣例很快就要離開氏族,此刻它的地位看似高不可攀,實則宛如空中樓閣般搖搖欲墜,現在還有機會用雙核這個特點瓦解王室小團體,等它離開之後公主會有大把時間把跟隨者重新整合到一起,所以黑鬃聯盟也不能在更晚的時候發動襲擊。


    成敗就是現在!


    正如安瀾所想的一樣,黑鬃聯盟在進攻的第一階段就借助數量和力量上的雙重優勢將對手分割成了兩個部分,並將主要目標放在了跟著雄性斑鬣狗的那部分之上。


    公主不出意外的話會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女王,跟在它身後的亞成年們自然死心塌地,拱衛著它共同進退;但王子的地位就非常尷尬,跟在它身邊的幾隻亞成年一旦意識到“敵人是來真的”,立刻就陷入了無邊的混亂。


    其中一隻亞成年非常果斷地放棄了地位更高的“王子殿下”,拚著滿身血口殺出重圍,朝著公主所在的方向跑去;另外兩隻亞成年明顯也想退縮,但或許是因為相處了兩年的情誼,或許是因為跟隨了兩年的習慣,總歸遲疑了一瞬間。


    這一瞬間是決定命運的一瞬間。


    黑鬃聯盟沒有給它們留下任何痛悔的機會,當即在首領的帶領下收縮包圍圈,把落在最後的、孤立無援的對手團團圍住,張嘴就朝這些壓成年身上咬去。


    恐怖的咬合力毫無意外地發揮了作用。


    皮肉翻飛,筋斷骨折,血如泉湧。


    黑鬃聯盟在半分鍾裏就廢掉了其中一隻亞成年的反抗能力,撕開了它的臉頰,扯掉了它的尾巴,粉碎了它的腿骨,徒留它在地上尖厲地慘叫。


    旋即,它們逼向另一隻亞成年,通過圍追堵截把它推到水塘邊緣。不幸的是,這年旱季並不非常難熬,水麵上仍有重重疊疊的網狀植物,這隻亞成年剛遊入水中時還沒有大事,遊到深水區時已經被纏住了身體,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掙脫。


    轉眼間就失去了兩個同伴,年輕的王子驚恐萬狀,想要跑到同胞姐妹那裏去尋求庇護,黑鬃斑鬣狗對它的動向渾不在意,手下們卻起了興味,攔了又攔,攔了再攔,直到王子陷入了全然的絕望,渾渾噩噩地跑向遠方。


    這場戰鬥從開始到結束總共隻花了十分鍾。


    當女王帶著盟臣趕迴公共巢穴時,三隻亞成年已然不在,等待它們的隻有幹涸的血跡和落定的塵埃。


    第320章


    什麽叫“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安瀾這迴可算是深有體會了。


    明明一開始她隻是想從王室小團體的圍追堵截中脫身,誰知道黑鬃聯盟會蹲在草叢邊上忽然發難,一下子就把童子軍們拆得七零八落。


    別說迴歸巢穴的女王和盟臣覺得有鬼,王室小團體幸存的成員覺得有鬼,安瀾要是個局外人,自己看自己都得覺得有鬼——


    戰鬥過程如此絲滑,還說沒有打配合?!


    所以這口又大又圓的黑鍋咣當一下就扣死了。


    安瀾直覺事態不妙,忍不住給黑鬃斑鬣狗狠狠地記了一筆:對方根本不是真心實意想要招攬她,而是看她年紀小,又沒有依仗,正好可以丟出去吸引火力,做個出氣筒,或者做個替死鬼。


    事實也的確如此。


    迴到巢穴的女王怒火高漲。


    一口氣失去兩個後備戰力,兒子還被趕得不見蹤影,這簡直就是對它權威的公開挑釁,是一種無限接近宣戰的行為,對方就差拿個大喇叭站在空地上高喊“我要發動政變”了。


    它必須立刻對這種挑釁迴應。


    其實統治者聯盟剛剛結束一場長途追擊,正是肉體和精神都有些疲憊的時候,然而盟臣們戰意高昂,一方麵要為陛下分憂,一方麵要為子嗣報仇,誰都沒有擺出“徐徐圖之”的樣子。


    反倒是黑鬃聯盟不想接戰。


    黑鬃斑鬣狗好像真的隻是想往女王的底線上踩一腳,再給過分茁壯的下一代修修枝條,眼看目的已經完全達到,它帶著手下跑得比兔子還快,一跑就是半個月。


    廢話——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女王和王室小團體有本質差別,待在巢穴附近的氏族成員可以在亞成年遇害時當聾子瞎子,卻不能對女王的戰爭召集視若無睹,除非女王不得人心或者進入了衰弱期。


    黑鬃斑鬣狗年富力強,聯盟發展得也不錯,完全可以一點一點蠶食女王的勢力,現在正麵應戰那就是腦袋被斑馬踢了,最正確的選擇就是拉起狩獵隊直接跑到遠離巢穴的地方去避避風頭。


    它們能跑,安瀾卻不能跑。


    斑鬣狗氏族平常大多是以狩獵隊的形式分散活動的,單獨一隻不僅捕食會有困難,甚至還有很大可能受到競爭者的襲擊,指不定就成了獅群的盤中餐。


    母親沒有自己的聯盟,也沒有固定的狩獵隊,不可能像黑鬃斑鬣狗那樣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它能做的隻有帶著安瀾光速滑跪,並且在追擊發生時用身體攔一攔。


    畢竟也算是恭恭敬敬地臣服了,那天母女倆並沒有立即遭到清算,但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安瀾明顯感覺到了來自高層的壓力。


    這一迴可不是雙方心照不宣的追逐“遊戲”了,而是切切實實的欺壓和孤立,以公主為首的亞成年們將報複欲肆無忌憚地傾瀉在她身上,就連女王和盟臣們也常常投來如有實質的目光。


    怎麽說呢?


    曾經的安瀾可以正常吃飯,隻是進食次序有點靠後了,現在的她卻成了飯桌上的不受歡迎人士,每天都得和雄性斑鬣狗爭搶殘羹冷炙,中途還要防備來自亞成年的騷擾,就連一些過去因為小團體存在不敢靠近的獨行幼崽都變得趾高氣揚。


    吃飽飯是少有,餓肚子是常態。


    安瀾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


    以前也沒見有人讓她去宣誓效忠啊!


    因為母親地位不高,她剛到公共巢穴時就沒被高位者當迴事過,看到她就像看到路上的一塊小石頭;後來拉起了幼崽小團體,長期被人針對,高位者們看到她倒不像看到石頭了,像是看到了一顆還算好用的棋子。


    王室小團體眼高於頂,對低位者誕育的幼崽向來抱著玩弄、欺負、打壓的態度,安瀾臣服的次數四隻腳爪都數不過來,還不是一樣天天挨揍。


    那會兒女王難道不樂見其成嗎?


    講難聽點,女王陛下要的是王室小團體完好無損地長到成年,如果可以的話再稍微拉攏幾個實力不錯的亞成年。這裏的“幾個”就很有技術性,幾個就是幾個,不是全部,也不是很多個。


    斑鬣狗王室的地位是有高下的。


    同為女王的子嗣,雌性高於雄性,後出生者高於先出生者,除非太不中用,否則最後一胎裏的最小的雌性通常就是整個氏族的第一順位繼承者。


    此刻這個繼承者是公主。


    可是三年後、四年後、五年後的將來呢?


    一旦女王誕育並撫養長大新的雌性子嗣,業已成人的公主立刻就會喪失自己原有的地位,這對相當有政治頭腦的斑鬣狗來說是不可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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