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雅芳奶奶很感興趣地問道。


    “那當然!”老劉立刻說。


    安瀾感覺到表演的危機正在朝她靠近,當即把剛剛抓起來的蘋果往他嘴邊塞去,倒不是指望他吃,而是指望能用擺在嘴巴前麵的食物塞住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可惜這一塞還是塞慢了些。


    老劉已經開始興致勃勃地描述自己生病的時候鸚鵡是怎樣給家裏人打了電話,邊上站著的這隻黑葵是怎樣飛到山下去求助,它們平常又是怎樣在家裏“迫害”他一個“可、憐、巴、巴”的老人的。


    雅芳奶奶很認真地聽著,邊聽邊“嗯嗯”地應著,眼睛也越來越亮。


    她雖然上了年紀,不知為何動作中總有點少女般的情態,又有點天真,又有點溫柔,安瀾後來才知道那是一個一生追夢的人所能擁有的財產。


    “聰明好啊,聰明太好了。”聽完之後,雅芳奶奶笑著說道,“這樣的話,我們這裏可能有個工作很適合呢。”


    “啊,是‘希望’吧!”為了養鸚鵡後來補了很多課的小陳突然插話,又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不太禮貌,趕緊閉上嘴巴,隻拿期待的眼神往前看。


    “是的,是的。”雅芳奶奶不僅沒生氣,還更高興了,“之前有幾個散發在世界各地的新聞說家養鸚鵡可以教會自閉症兒童說話,我和小許都很上心,這不,聽說你們都會帶鸚鵡來,我就趕快過來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壯丁可以抓啦。”


    “這樣嗎?”老劉有點意外。


    他其實不太關注這方麵的新聞,但是因為接受的是正統的教育,在力所能及能幫到別人的時候無論如何都開不了拒絕的口,而且也沒有必要拒絕,因為他非常了解自家所有毛孩子的性格,知道帶出來的這兩隻就是閑不住。


    不過這事可能有一個“阻力”。


    家裏在孵的兩枚鳥蛋就快破殼了,雖然暫時還不知道能孵出來幾隻,安安和大黑之前對蛋的關注度很高總是沒錯的,萬一把它們派出去錯過了小鳥破殼,迴頭說不定又要折騰他。


    “不如問問他們自己吧。”老爺子於是說。


    “誒?”雅芳奶奶很驚訝,“可以直接進行這個程度的對話嗎?不是學舌學得比較好,是可以完全理解人的意思嗎?”


    邊上有其他爺爺奶奶聽到了,也很好奇地湊過來,把老劉的自尊心大大滿足了。他摸了一把諾亞的頂冠,非常自豪又帶著點神秘兮兮地清清嗓子,說道:“那什麽,我家鸚鵡可能成精了。”


    陳爺爺:“……”


    其他爺爺奶奶:“……”


    他們都覺得老劉在開玩笑,其中老陳更是覺得自家孫子把好好一個長輩都帶得奇怪了,瞪了小陳好幾眼。


    但是雅芳奶奶點了點頭,又切了幾塊水果喂給安瀾和諾亞,然後從包裏取出了隨身攜帶的文件,用最簡單的詞把裏麵的內容說給他們聽,仿佛她不是在跟鸚鵡說話,而是在跟年紀小一點、智力水平稍微低一點的人類孩童說話。


    安瀾立刻明白這是位真的有愛心的人。


    她不僅深深關心著那些被自閉症困擾的孩子們,希望通過各種方式讓他們過得開心一點、融入一點,還深深關愛著身邊的小動物。


    有些人就是這樣。


    和她他交談如沐春風。


    麵對這樣一個認真向他們介紹著“希望”計劃的人,安瀾、諾亞、老劉、小陳和其他爺爺奶奶都無法不集中精力,還報給她最大的尊重。


    安瀾當然點了頭。


    怎麽說呢?她真的喜歡“希望”這個詞。


    那天晚上迴到山上之後她有很久都沒睡著,幹脆把諾亞戳醒和他說悄悄話。


    因為沒有城市光汙染,偏遠的山區農村裏能夠看到完整的明亮的銀河,無數星子像裝飾品一樣掛在天幕上,熟悉又陌生。


    看著這些星星,仿佛又迴到了在草原上看星星的時光,那時她倚靠著父親,現在則是倚靠著一個同樣可親、可敬、可愛的存在。


    安瀾忽然感覺到一股衝動,便把在狼世界裏沒有講完整的故事慢慢補全,從頭開始,一點一點地梳理給他聽,然後告訴他她有種預感,那就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也不會白白存在,他們仍然可以改變很多個體的命運,使對方,也使他們自己,得到幸福。


    他們不是已經改變了老劉的人生軌跡嗎?


    她不知道諾亞會不會想起過去的那些時光——因為連嚐試都沒有嚐試,所以生活在許多苦澀和一點點美妙中的時光——但如今的他也不是過去的他了。


    即使在一定程度上違背某個個體該有的天性,隻要努力去做,未必不能創造出自己想要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在將來想起某個世界的時候,記憶裏會多一點“太好了”,少一點“我本應”。


    這是她一直想告訴他的東西。


    幸運的是,這也是他一直接收到了的東西。


    諾亞認認真真地聽完這一長串因為鸚鵡說話速度限製所以說了得有半個鍾頭的話,然後用翅膀拍了拍她的腦袋,結果用力過猛,一下子把她從橫杆上糊到了底下的食盆裏。


    鸚鵡夜間視覺不好,就算有靈魂的一點點加持也看不太清對方的眼神,不過安瀾沒來由地知道他眼睛裏一定是帶著笑的,就跟從前叼著鮭魚跑上岸來扇她臉那會兒一樣。


    第210章 【140000營養液加更】


    雅芳奶奶運營著一個康複機構。


    從家開到這個機構需要三個小時的時間,所以安瀾和諾亞不能當天來迴,隻能住在機構裏,就跟出門去旅遊一樣。


    老劉有點不放心,擔心他們倆萬一無法適應環境或者飲食上有缺陷導致生病就麻煩了,但雅芳奶奶發來的資料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不是送去其他家庭寄養,是她自己養,為此還特地托人去辦了相關證件。


    目前機構裏大概有60多個學生,平時需要參加個訓和集體課程,兩隻鸚鵡這次被要過去是去參加在集體課程之後另設的動物療法計劃的。


    因為被證明對自閉症兒童有效,很多家庭才采納了動物療法,但不是每個家庭都有條件飼養寵物,也不是每個家庭都有機會去試錯,事實證明,孩子對不同動物的反應差別很大,有些動物能緩解他們的壓力,有些動物反而會加重病情。


    雅芳奶奶要做的就是給這些家庭出來的自閉症兒童提供一個課後放鬆的地方,也給部分不知道該選擇什麽伴侶動物的家長一些參考。


    除了鸚鵡,機構裏還飼養有貓、狗、兔子、金魚、荷蘭豬、羊駝和一匹矮腳小馬,提供者是雅芳奶奶和其他老師,可以說原地變形成動物咖啡吧都沒有什麽問題。


    反正養一種是養,養很多種也是養,隻要把小動物們隔開,別讓貓捉魚、狗追兔子、羊駝朝小馬噴口水,光負責它們的飲食起居還是不難的。


    鸚鵡當然也要被隔開。


    安瀾和諾亞在抵達機構的第一天就有了他們自己的“辦公室”,這裏提前被設計過,從天花板到牆麵上都有植物繪畫裝飾,中間還有一些供鸚鵡行走攀爬用的橫木,底下撲著軟綿綿的拚圖地墊。


    知道兩隻鸚鵡喜歡看電視,雅芳奶奶還特地在牆上掛了台電視機,籠子也根據老劉的說法換上了特別大的型號。


    按照計劃,他們會在這裏住三個月。


    報名參加額外項目的監護人會帶著他們的孩子輪流進入不同的房間去接觸不同的動物,假如有對鸚鵡反應良好的,就會成為這次測試的觀察對象,長期接受陪伴。


    這次被要去的鸚鵡不止安瀾和諾亞,其他爺爺奶奶也提供了一些種類比較安全的鸚鵡,比如玄鳳和虎皮,它們也有自己的房間。


    其實要求穩的話還是上麵這幾種鸚鵡最安全,畢竟安瀾和諾亞站在那渾身上下就寫滿了“錢”,而且還是需要報備才能飼養的種類,但是因為他們表現出了過人的智力,而且語言說得最好……


    “萬一沒有讓它們來,有個本來能接受幫助的小朋友從來沒和它們遇到,正好錯過了走出來的機會,怎麽辦呢?”雅芳奶奶這樣和其他老師說。


    所以她甘願麻煩點。


    安瀾聽了覺得很感動,拉著諾亞一起蹲著看電視裏放送的視頻資料,大概是他們表現得太用功了,進來添水的老師總是帶著懷疑人生的目光。


    需要動物們做的事很少。


    “陪伴”兩字就可以概括他們的全部工作內容,不需要去強求什麽,不需要每時每刻都在說話,甚至不需要特別關注進入房間的孩子們,平時怎麽樣,現在就怎麽樣。


    入駐辦公室兩天後,安瀾和諾亞開始“上工”了。


    頭幾個進入房間的小朋友都對鸚鵡不太感興趣,其中一個似乎還有點怕鳥,從頭到尾都采取遠離和躲避的姿態,嘴巴也抿得發白。


    一直到第四天,第六個小朋友進來的時候,他們兩個才覺得自己有點存在感。


    這名叫做“晏晏”的小朋友被帶進來的時候顯得異常平靜,手裏抓著一個魔方,就這麽老老實實地坐在拚圖地墊上玩了兩個鍾頭,期間偶爾會抬頭往鳥籠看一眼。


    安瀾和諾亞確定了他不害怕鳥,反而好像有點喜歡之後,才打開籠門走到最矮也最靠近人類的橫木上,自顧自地蹲在那裏梳理羽毛。


    他們都不想表現得太急切,而且也不確定這個小朋友會不會因為鸚鵡開始說人話就產生排斥情緒,所以沒有輕舉妄動。


    諾亞因為被梳得比較舒服,一直在無意識地活動著棕櫚鳳頭鸚鵡那頂別具特色的羽冠,黑色羽毛揚起又落下,立刻吸引了晏晏的注意力。


    他手中玩魔方的動作變慢了就是證據。


    但是變慢了不代表停止,小男孩仍然坐在地麵上,既沒有選擇站起來湊近,也沒有做出任何有唿喚含義的手勢,隻是……看著。


    “晏晏,喜歡鸚鵡嗎,晏晏?”雅芳奶奶很溫柔地說道,“這兩隻鸚鵡很乖,可以過去輕輕地摸一下,但是不能摸痛哦。”


    沒有迴音。


    “晏晏,喜歡藍色還是黑色呀?”小男孩的媽媽在邊上蹲下來,非常耐心地詢問著。安瀾注意到她和兒子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曾經有靠得太近導致對方不舒服的情況發生。


    仍然沒有迴音。


    成年人們都沒有流露出不耐煩或者懊惱的情緒,就這樣一直等待著,大概過了五六分鍾,幾個含糊的音節才從晏晏嘴巴裏緩慢地流淌出來。


    雅芳奶奶迴頭看晏晏媽媽,後者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些音節代表的是什麽含義,站得遠一點的老師在筆記本上寫了兩筆。


    他們目前取得的唯一進展就是目光的轉移。


    對於總是專注在一個遊戲或者一個物件中可以超過數小時的自閉症兒童而言,能夠被房間裏的小動物吸引去注意力,已經算是有點進步。


    他對語言的反應很差。


    對晏晏來說,環境噪音和語言成了相反的東西,他並不在意會讓普通人感覺到不適的各種物件和拚圖地墊摩擦的聲音,也不在乎鸚鵡們發出的嘴巴咬合的聲音、爪子摩擦橫木的聲音,倒是在聽到說話聲時會有輕微的躲避動作。


    安瀾決定冒險。


    從橫木爬到地麵上花了十幾秒鍾時間,這十幾秒鍾是精神完全緊繃的十幾秒鍾,因為她不知道這個小朋友會對此作出什麽反應。


    過去不是沒有過伴侶動物被自閉症兒童攻擊的事情,即使麵對人類,有時候也有這種事情發生,可能是踩腳,可能是拍打,雖然監護人表示晏晏似乎沒有這種傾向,但稍稍警惕總是好的。


    安瀾爬下去之後,諾亞跟著下來了。


    距離縮短到一米時,兩隻鸚鵡就不再靠近,而是站在原地小心地打量著男孩的姿勢。晏晏還在看黑鸚鵡的羽冠,此時此刻,仿佛整個房間裏隻有這個東西才被他看在眼中。


    諾亞想了想,又靠近了一丁點。


    這十厘米距離可能是決定了一切的十厘米,就在這個接近動作之後,晏晏放下了手中的魔方,前傾趴跪在了拚圖地墊上,膝蓋和一隻手撐著地麵,一隻手朝著鸚鵡所在的位置伸來——


    抓住了諾亞的羽冠。


    這一下應該是抓得有點重,從旁邊看著都覺得痛,諾亞很大聲地叫了一聲,同時做出畏縮舉動,以表達對剛才那下的抗議。


    “不可以。”媽媽也在邊上說,“要輕輕的。”


    晏晏猶豫地縮迴了手。


    他坐在原地看看黑鸚鵡,又看看藍鸚鵡,略有些空洞的眼睛裏頭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困惑,好像在嚐試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但是很快,他又抓了一下諾亞的羽冠。


    “要輕輕的。”媽媽重複道。


    可是在接下來的五分鍾裏,無論她怎樣向兒子強調需要用輕柔的動作去撫摸鸚鵡,都無法達到目的,奇怪的是,小男孩隻接觸諾亞,並不接觸安瀾,而且瞄準了他的羽冠。


    “要不算了吧。”最後晏晏媽媽說道。


    她站起身來,有點失望地走到老師身邊,強打精神閱讀著筆記本上寫下的注意事項。晏晏爸爸摟住了她的肩膀,輕聲安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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