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窗外晨曦的微光,她看到自己的皮膚上粘滿了一層層灰黑的汙垢,發出一股酸酸餿餿的味道。


    她十分尷尬,確認薑曉娟沒有被自己熏醒後,連忙起身去洗澡。


    如同她猜測的那樣,玉葫蘆裏的液體有洗滌身體雜質的作用,她現在感覺自己通體舒泰,猶如初生嬰兒般純淨。


    她仔細看著鏡子裏自己的模樣。


    小巧的鵝蛋臉,皮膚光滑,白裏透紅,細長微挑的桃花眼,高挺秀氣的瓊鼻,粉嫩微翹的櫻唇。


    看起來漂亮而明豔,甚至有些勾人的媚。


    和她前世的樣子十分相似。


    前世有一段時間裏,她不太喜歡自己的容貌,不是因為醜,而是太漂亮了,漂亮到那些男廚師齷齪地以為她是靠美貌在廚藝界取得成就,否定了她的努力和天賦。


    後來,她想開了,他們就是妒忌,他們就是不甘心被一個女人踩在腳下。


    她沒必要為了這些心胸狹隘的人而挑剔自己的容貌。


    薑雨禾細細感受了一下身體的變化,體態輕盈了很多,渾身充滿精神氣,仿佛有使不完的力量。


    這讓她很驚喜。


    畢竟,一個優秀的廚師,需要強大體格的,至少能拎得動沉重的鐵鍋。


    所以,哪怕體質改善了,她也沒打算把鍛煉落下。


    簡單梳洗後,她出門去海邊跑步。


    -


    亞鎮位於瓊州島的最南端,是一座擁有兩百多公裏海岸線的海濱小城。


    如今它還隻是一個縣級市,直到今年年底才正式成為地級市。現在的它貧瘠而落後,但薑雨禾知道,明年夏初,瓊州島就會建省創辦經濟特區,屆時十萬人才將帶著夢想和激情如潮水一般跨海奔向這片土地。


    這座位於天涯海角的小島即將迎來騰飛,亞市也從偏僻貧瘠的小漁村成長為聞名全球的度假天堂。


    前世薑雨禾長大成人時,瓊州島已經嶄露頭角。如今,她有幸參與它從天涯畏途到人人向往的開放高地的建設過程,她倍感榮幸,激動得連一貫的沉穩冷靜也消失不見。


    她快速地沿著海岸線奔跑,仿佛隻有通過揮灑汗水,才能把內心的激蕩平複下來。


    橘紅色的朝陽緩緩從蒼茫的海麵上噴薄而出,天邊布滿五彩斑斕的雲霞。


    程明輝坐在一塊岩石上,微微喘氣看著不遠處那個仿若不知疲倦,一直奔跑著的身影。


    天色還沒亮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到她了。


    原以為是誰家的姑娘貪玩,一大早就過來海邊等日出,沒料到她也是來運動的。


    他跟在她後麵,親眼看著她跑了一圈又一圈,直至他都累得要坐下休息了,她還在繼續。


    這體能簡直逆天,比他手下的兵強多了。


    “難道她也是當兵的?最近沒聽說軍營有新女兵啊。”程明輝疑惑。


    眼看她終於停了下來,扶著膝蓋休息,他連忙站起身,小跑著走了過去。


    “你好。”


    隨著他的打招唿,眼前的女孩慢慢抬起了頭,露出一張漂亮的臉龐。


    晨曦為她鍍上了一層暖光,額角晶瑩的汗水閃爍著璀璨的光芒,然而,這一切都不及她的眼睛明亮。


    那是一雙深邃而沉靜的眼眸,沒有朝陽的熱烈,卻有著星辰般的柔光,不過分熱,也不過分冷,有著能撫平人內心浮躁的魔力,讓人變得平和起來。


    這是很神奇的感覺,明明她長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


    程明輝晃了晃神,沒有問她是不是也是軍人。


    擁有著這樣白皙肌膚的姑娘,不會是軍人。


    然而她身上堅毅的氣質,卻和軍人如出一轍。明明她隻是一個年輕柔弱的姑娘。


    感覺就是很矛盾。


    這一刻,程明輝對她產生了巨大的興趣。


    薑雨禾一早就發現身後跟著一個尾巴,但看到對方沒有圖謀不軌,隻是跑步而已,她才沒有理會。


    男子身高起碼有一米八,體格強壯,裸露的手臂隆起結實的肌肉,胸肌更是仿佛要透過輕薄的棉布噴薄而出,渾身散發著強烈的雄性荷爾蒙氣息。


    古銅色的臉龐卻很年輕,大概也就二十出頭,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揚起一抹明朗的笑容,看起來十分陽光帥氣。


    最重要是,他給人一種正氣凜然的感覺,讓人覺得他是可信的。


    這種氣質,她還是從華夏軍人、警察等身上看到過。


    薑玉禾稍微卸下了防備,對他點了點頭。


    這漂亮姑娘有點冷啊。程明輝心裏閃過這個念頭,一時間,沒怎麽和異性打過交道的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此時,潮水退去,屹立的礁石、五彩的貝殼、張牙舞爪的螃蟹、拚命把身子往縫隙淤泥裏鑽的章魚……都逐漸露出了身影。


    不遠處,陸陸續續來了些手提塑料桶的人,他們或在海岸的灘塗,或在礁石上打撈采集這些退潮後遺留下的海洋珍寶。


    薑雨禾頓時起了興致,這是在趕海?


    她在內陸長大,雖然偶爾也會到海濱城市出差遊玩,但趕海卻是從未試過。


    程明輝看見她的神色,心裏一動,“你等我一下。”


    說完,他快速朝不遠處停在路邊的車跑去。


    不一會兒,他提著兩個塑料桶和鏟子走了迴來,笑道:“有興趣一起趕海嗎?”


    薑雨禾挑了挑眉,第一次開口,“你經常趕海嗎?”


    看這工具準備得很齊全,顯然有備而來。


    這姑娘的聲音十分悅耳,帶著一絲清冷,像汩汩流過的泉水,程明輝心裏感歎,爾後笑道:“我來海島兩年了,偶爾會和這裏的村民一起趕海,當然,我的技術和運氣不怎麽好。怎樣,要一起嗎?”


    薑雨禾想了想,接過了他手中的工具,“謝謝。”


    第7章 趕海


    雖然程明輝說自己的技術不怎麽樣,但是他對於趕海需要注意的事項娓娓道來,也根據經驗提了些意見,這令薑雨禾受益匪淺。


    最重要的是,他的語氣謙遜,而非炫耀般誇誇其談,也不是教育式的好為人師,這讓薑雨禾對他的印象不錯。


    “現在是收獲蟶子的最佳時期,在那邊的塗灘淤泥裏藏著最多,下次你換了鞋子可以去看看,隻需要在沙孔裏撒一點鹽,蟶子就會自己跑出來。還有海蠣,它們緊緊吸在礁石上,需要拿小錐子費力敲下來才行,不過如果你有密集恐懼症的話,建議你別去,那場麵有點恐怖……”


    兩人都穿著運動鞋,沒有帶防水防滑的膠鞋,也不太好意思在對方麵前赤/裸雙足,於是兩人隻在淺灘上拾取海物。


    不過也獲得了不少東西,有螃蟹、章魚、海螺、海菜、毛蛤蜊,甚至還有幾隻巴掌大的皮皮蝦。


    “可惜今天不是大潮汛,也就是每個月的農曆初二和十六前後兩天,還有刮南風時收獲是最多的,運氣好的話,還能找到鮑魚和海參呢!”


    程明輝看著桶裏的小蝦小蟹,有點遺憾。


    “能收獲這麽多也很不錯了。”薑雨禾卻很開心,第一次趕海,雖然沒找到名貴的海鮮,但也超出預期。


    她腦海裏已經在思考著怎麽烹飪這些海貨了。唔,螃蟹太小了,現在不是吃蟹的季節,就簡單清蒸吧;章魚可以塗上她獨家秘製的醬料烤著吃;毛蛤蜊可以做成紅燒,煮湯也不錯……


    程明輝看見她神色愉悅,不由得把自己手裏的桶遞給她,“我迴去不方便烹飪,這些海貨給你吧,免得浪費。”


    薑雨禾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能收獲這些海貨,都是托了他的福,她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該是我給你才對,如果沒有你的桶,我就算找到了沒法裝。”


    說著,她把手裏的桶遞給他,同時提醒自己,明天鍛煉時記得帶上趕海工具。


    “別跟我客氣,我迴去真的不方便烹飪。”程明輝說的是大實話,他這樣一個單身的糙漢子,一日三餐都是去食堂隨便對付的,哪裏會烹飪侍弄這些海貨。


    他不由分說地把桶塞到薑雨禾手裏,又怕她會拒絕,連忙轉身就走,“拿好了,我先迴去了……”


    “唉?這桶……”


    “我明天還會來跑步,到時候再還給我好了!”


    薑雨禾呆呆地看著他像背後有狗攆似的快速離開,心裏一陣驚愕。


    這個時代的人都這麽熱情淳樸的嗎?


    她看了看手裏的海貨,罷了,有機會再還人情吧。


    程明輝坐在駕駛位上大口唿氣,心裏一陣緊張。


    剛才他情急之下竟然抓起她的手……她不會把他當成流氓吧?下次見麵時她會不會報警把他抓起來?


    還有,程明輝你真是豬啊!那麽重的兩個桶,她一個女孩子怎麽提得動!你應該把她送迴家才是啊!


    程明輝一陣懊惱,暗暗唾棄自己,真是笨死了!


    -


    薑雨禾輕輕鬆鬆地提著兩個桶迴了家。


    此時,江海蘭正在廚房煮早餐,薑曉娟在打下手,兩人看到薑雨禾提著兩桶海貨迴來,都很吃驚。


    “我起床時沒看到你,找了很久,隔壁李嬸說看到你好像去跑步了。怎麽突然一大早去鍛煉了?這些海貨怎麽迴事?你去趕海了?”江海蘭擔憂地問。


    薑雨禾這才想起,如今自己不再是獨自生活了,身邊還有兩個親人,往後行動時應該有所交待才行,免得她們擔心。


    這種有人牽掛的感覺讓她覺得很陌生,同時還有種道不明的奇異感,她並不討厭。


    於是她說道:“對不起,我下次會留張字條。”


    江海蘭搖了搖頭,“沒事,隻是你那麽早就去海邊,得注意安全才行,也不用去趕海,我們家不缺這一口吃的。”


    趕海那麽危險,通常都是些窮苦人家起早貪黑去采集的,好去鎮上碼頭換錢。雖然大忠去了,家裏沒了經濟來源,但是她還有些積蓄,也打算接些零工賺錢了,沒必要讓女兒去冒險。


    薑雨禾看見她誤會了,便說道:“我隻是在沙灘上轉轉,順便收了些而已。”


    江海蘭看見女兒的鞋子是幹淨的,便沒有多說什麽,“那我拿去養著吧,你先吃早餐,我煮了麵。”


    薑雨禾沒有讓她幫忙,輕鬆地把桶提進了廚房。


    薑曉娟小朋友早已按捺不住臉上的喜意,蹦蹦跳跳地跟了進去,指著桶裏的海貨問道:“姐姐,這個是什麽,它有好多腳啊……1、2……哇,有8隻腳!”


    瘦小的女孩兒蹲在塑料桶前,小心翼翼地看著桶裏的海洋動物,臉上是沒見過世麵的讚歎和驚奇。


    薑雨禾見此心裏不由得有些酸澀,小時候在孤兒院第一次嚐到糖果的她,也是這樣……


    她放柔了語氣,“那是章魚,又叫八爪魚,因為它有八隻觸手。它的味道可好吃了,今晚我們吃海鮮大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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