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神色清冷,將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的按在了他胸口之上。


    一聲慘叫,箭手昏迷過去。


    囚牢之內,彌漫著一股燒焦的肉味。


    範、趙二人雖出身公門,也在囚牢待過,但是審訊犯人這種事,卻極少參與,見到箭手受此酷刑,也忍不住覺得觸目驚心。


    慕容道:“弄醒他。”


    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那箭手悠悠醒來。


    “怎樣,還有什麽要交代?”


    箭手低聲道,“你湊過來,我告訴你。”


    慕容向前兩步,來到箭手麵前,隻見那箭手一口痰,混著血水吐在了慕容臉上,慕容惱羞成怒,揮起皮鞭,連抽了十餘鞭,每一鞭下去,便帶起一塊血肉。


    箭手哈哈大笑,“打吧,你越用力,我便越開心,你越憤怒,我就越開心。我身上的傷口,便是對你無能的嘲諷!”


    範小刀道,“你知道,犯下這種罪行,你不過成了別人手中的一枚棄子,是活不成了,與其如此,為何不想一想自己家人,妻子,孩子,他們若是知道,你行刺太子,怕是也要遭到牽連。”


    箭手哈哈大笑,興許是牽扯到傷口,笑容有些扭曲,“少在我身上枉費功夫,既然要殺他,我早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如今目的達成,用家人來威脅我?老子孑然一身,上無老,下無小,還怕你們不成?你們打錯了算盤。”


    範小刀見他說到妻兒之時,聲音有些急促,很顯然是在撒謊,於是對慕容道,“他是有家室的。”


    慕容道,“從他行兇的弓箭來看,這張弓應是神機營的製式長弓,我已派人去請神機營的人來協助調查了,應該快到了吧。”


    不多時,一名錦衣衛來報,這張弓確實是神機營中神武軍中佩供,神機營鑒定之後,派了一名軍曹前來認人,慕容旋即請了軍曹過來,那軍曹見到箭手,臉色微變,“怎麽是他?”


    慕容問,“可認識?”


    軍曹道,“迴大人,此人姓匡,名正義,曾是神機營中首席弓箭手,為人桀驁,性格古怪,但因為箭法超群,所以一直留在軍中,可三年前因為一個妓`女,與上司起了爭執,被開除軍籍,驅出神機營。”


    “可曾婚配?”


    “後來娶了一名妓`女,住在京郊一代,後來便不知道了。”軍曹補充道,“後來,他的那個上司,在妓院之中被人一箭穿心,我們都懷疑是他動手,可是沒有證據,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匡正義?


    慕容旋即下令,去順天府調取所有匡姓之人。


    錦衣衛辦事效率奇高,約莫半個時辰,來了消息,匡正義住在順義縣,家中有一妻一女,而且已將他的妻女帶到了詔獄。


    範小刀看到一個三十餘歲的女子,帶著一個幼女,麵色蒼白,嚇得渾身發抖,也不知道犯了什麽事,便明白對方要做什麽,登時炸了,他對慕容道:“女人和孩子都是無辜的,為何將他們牽連進來?”


    慕容冷冷道:“雪崩之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那也不能用非法手段。”


    “我們辦事,隻問結果,不問過程。隻要能破案,問出太子下落,就算把整個順義縣的人都抓起來,我也沒有意見。”


    慕容一揮手,命人押著兩人進了詔獄。


    “匡正義,看看誰來看你了。”


    奄奄一息的匡正義,抬頭看到妻子女兒被抓了過來,整個人都崩潰了,“你們……殺了我吧!”


    慕容冷笑一聲,“若不交代出幕後主使之人,之前在你身上用過的刑法,你的妻子和女兒,也將體會一番,也讓他們嚐一嚐,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禽獸!”匡正義雙目通紅,聲嘶力竭喊道,“你們這群禽獸,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慕容一擺手,兩名錦衣衛,將那一對嚇得哭叫不迭的母女,綁在了他麵前,他拿起重新燒紅的烙鐵,麵無表情的來到母女二人身前,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在昏暗的囚室之中,顯得格外刺眼。


    匡正義破口大罵,“禽獸,畜生,我操你`媽的!”


    慕容不為所動,如惡魔一般,緩緩向二人靠近。


    範小刀雖然出身草莽,也明白非常之時行非常手段的道理,但奉行的是一人做事一人當,禍不殃及無辜,這件事是匡正義所為,無論錦衣衛怎樣拷打他,他都不會有半點同情之心,可匡正義的妻女卻是無辜的,若讓她們來承受罪責,這件事,超出了他的底線。


    他站出來,阻止道:“慕容大人,此事不妥!”


    慕容停下腳步,迴頭注視範小刀,道:“範捕頭,你不是第一次與我們錦衣衛打交道,我們錦衣衛的辦事風格你是清楚的,朝廷將此人交給我們,而不是六扇門,便是對我們的肯定和信任,而我們也絕不會辜負這份信任,希望範捕頭不要插手。”


    “沒有別的手段了嗎?”


    慕容道:“既然有一種行之有效的手段,為何還需要別的手段?”


    範小刀覺得有些憤怒,“用無辜之人的性命,來換取所謂的消息,你們還是人嗎?”


    慕容冷冷道,“朝廷說我們是人,我們便是人,說我們是鬼,我們便做鬼。範捕頭,薛大人不止一次在我們麵前誇你,說你為人機警,能力出眾,堪得大任,你今日所說的這番話,怕是要讓薛大人失望了。”


    範小刀有些驚愕的望著慕容。


    他眼中滿是陰鶩。


    眼前這位,還是之前那位跟自己稱兄道弟的慕容鐵柱嘛?還是曾多次幫助他和六扇門,解決麻煩的慕容大哥嘛?他所行之事,分明與一個惡魔無異!


    範小刀攔在了母女身前,“此二人為大明百姓,身為六扇門捕頭,我有責任保護他們周全。”


    慕容見他如此固執,歎了口氣,“婦人之仁。”


    旁邊有錦衣衛嘲諷道,“這種人,既當婊子,又立牌坊,真是可笑!”


    慕容聞言,怒視那人一眼,那錦衣衛見統領發火,連忙噤聲,慕容道,“你們若覺得不適,可去隔壁茶室吃些點心,這裏的事,就交給我吧。太子此時下落不明,每耽擱一刻,性命便多一分危險。”


    “太子的命是命。”範小刀指了指那母女,“他們的命,就不是命了?”


    慕容道:“人與人的命是不一樣的。”


    一直以來,範小刀所奉行的信念,人與人命運雖不相同,但對於生的權利上,都是平等的,太子的命,固然重要,但尋常遵紀守法的百姓的性命,同樣重要。


    可是慕容鐵柱為了逼問太子下落,犧牲無辜百姓的性命,這是他無法接受的,他辯解道:“都是大明百姓,都是天子的臣民,手心手背都是肉,有何不同?”


    慕容道:“雖然都是肉,但是價值卻不同,五花肉和精肉還不是一個價呢。”他看著範小刀,見他如此固執,道,“若是薛大人知道了,怕是會失望的。”


    範小刀道,“我與他雖是忘年之交,但他失望與否,與我無關。”他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慕容鐵柱,道:“慕容統領,給我一夜時間,若我尋不到太子下落,你再動手,如何?”


    慕容見範小刀一臉真誠的模樣,不由想起自己初入京城之時,曾立下宏圖遠誌,要做出一番事業,要為天下百姓謀福祉的那些豪情壯誌,依稀如當時年輕的自己。


    想到此,他點了點頭,“好,天亮之前,若沒有消息,我再動手。”


    匡正義聽到範小刀之言,眼神中滿是感激,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卻又咽了下去,再看到早已嚇傻了的妻子,還有不斷哭泣的女兒,忍不住眼淚橫流。


    範小刀目光堅定,“一言為定!”


    立下軍令狀,時間緊迫,兩人也不逗留,出了詔獄。


    慕容鐵柱目送二人離開,心情許久不能平複,這兩人,雖有滿腔熱血,但終究還是少了些手段,終究還是熱血青年啊!


    人世間,哪裏有什麽十全十美之事?


    人活一世,若要獲得一些東西,就要學會舍棄一些東西。


    有些東西,或稱之為:良心。


    有些東西,或稱之為:底線。


    身為錦衣衛,經曆了那麽多生死別離,良心也好,底線也罷,在他們眼中,終究隻是婦人之仁的東西,若是太過於拘泥於此,遲早會將性命葬送在這裏。


    太子殿下生死未卜,時間緊迫,他哪裏肯會對這些人動惻隱之心?


    慕容看了一眼那對瑟瑟發抖的母女,對屬下道,“動刑!”


    第126章 眼見為虛


    從錦衣衛出來,範小刀、趙行並肩在長街之上,情緒有些低落。


    在詔獄中的一番對話,讓範小刀很不舒服。雖然早就知道,錦衣衛做事不擇手段,但當今夜慕容鐵柱對那一對母女動手之時,範小刀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你為何不出言阻止?”


    趙行道:“錦衣衛行事,向來如此。我們無權幹預,也無法阻止。即便是阻止了這次,那以後呢?他們會因為你的話,改變自己的原則?”


    範小刀心中壓抑。


    雖然加入六扇門,他有私心,但當初入門誓言,他卻記得清清楚楚,幾個月下來,辦了不少案子,結識了不少人,他也一直恪守著“為沉冤得雪,為弱小仗劍”的格言,今日之所見,徹底顛覆了他的三觀。


    為朝廷辦事?


    可朝廷裏的這些人,又是怎樣一副嘴臉?慕容鐵柱跟他們還算是關係不錯的,甚至可以稱兄道弟,可真正到了正事上,對方也絕對不會講情麵。


    範小刀道:“我選擇成為一名捕快,是想尋著義父的步伐,做些有意義的事,為沉冤者得雪,為弱小者仗劍,絕不能成為一個空洞的口號。”


    趙行看著一臉正經的範小刀,肅然起敬,“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範小刀笑罵,“那你得先去一趟泰國,我對男人沒興趣的。”


    “滾!”


    範小刀忽然道,“這件事,我們犯了個大錯。本來,我們想利用中原箭神的名號,引出鐵箭傳人,在京中製造了不小的聲勢,沒想到卻被人利用,將計就計,策劃綁架了太子,而且這股勢力,並不比北周那些人弱。”


    “何以見得?”


    “我瞧那匡正義的眼神,帶著一點癲狂,很明顯是認為自己在做一項名留青史的事,這是被人洗腦了的征兆。隻是,我一直不明白,他們綁架太子,目的是為什麽?索要贖金?政治訴求?都沒有!”


    趙行道:“洗腦?”


    範小刀疑道:“對太子洗腦?那得是國師級的對手。”


    不過,當著慕容誇下海口,要在一天之內找到太子,並非容易之事,尤其是,忙了數日,兩人直到現在,依然沒有絲毫頭緒,已經是傍晚,兩人才發覺,又是一日米粒未進,為了這件事,連吃飯都變得不規律了。


    找了個露天的麵攤,要了兩碗麵,那老板看到兩人穿捕快衣服,說什麽也不肯收錢。


    正在吃著,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敲鑼賣藝,引來不少人圍觀。


    “走過路過,都來瞧一瞧看一看,隻要你眼夠尖,一兩銀子白賺!”一個身穿補丁道袍的老漢兒,扯開嗓子招徠客人他,“我這個叫三仙歸洞,一個球,三個碗!”


    範小刀道:“這不是神算子嘛,怎得幾日不見,又改行了?”


    隻見他將白球放在一個碗中,雙手迅速變換碗的位置,讓路人去猜白球最後在哪個碗中,猜對了贏一兩銀子,猜錯了交五十文,有幾個人躍躍欲試,一連猜了三四把,明明親眼盯著那個碗,卻一把也沒有猜對。


    範小刀聽楊青說過,這種三仙歸洞的戲法,其實就是一個江湖騙局。


    江湖八門,金皮彩掛,評團調柳。變戲法,便是其中的彩,又稱為彩立子。


    像這種三仙歸洞,其實就是一個障眼法。


    眼見為虛。


    正是利用人的僥幸心理,想用五十文博一兩銀子,以三分之一的概率,去博二十倍的迴報,所以不斷有人去上當。左右沒有思路,範小刀問,“要不要贏一兩銀子?”


    趙行道,“騙局而已,怎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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