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昏沉,他這才記得,還穿著鎧甲,帶著頭盔,旋即脫了下來。


    朱延睜開了眼睛。


    “太子殿下!”


    朱延一臉懷疑的看著眼前這個胖子,“你是?”


    “我是牛大富!”


    “牛大富是誰?”


    “就是我啊!我爹是黃有才!”


    “不認識!”


    牛大富指了指地上的頭盔,“我,中原箭神,天下第一箭!”


    朱延道:“也是六扇門的?”


    牛大富點頭,“正是!若沒有猜錯的話,我覺得我們應該是被綁架了。”


    朱延心說怎麽這家夥說話如此不著調,揉了揉昏沉的腦袋,問:“現在什麽時辰?”


    牛大富摸了摸肚子,道:“應該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


    “我肚子告訴我的。”


    作為一個胖子,牛大富知道挨餓的滋味,三五個時辰不吃東西和一天不吃東西,是絕對不同的感覺,而他現在腹中饑腸轆轆,沒有一天一夜,是絕對不會有這個體會。


    朱延打量著四周,迴憶著在定國寺內發生的事。


    範小刀、趙行告訴過他,那個台子下有機關,若有什麽突發情況,會將二人送到下麵,隻是沒想到,才落下去時,就有一股異味傳來,須臾間便昏迷了過去。


    不是刺殺嗎?


    怎麽成了綁架?


    定國寺四周防範的密不透風,能夠從一千禁軍和六扇門手中,突破層層包圍,將二人綁架,神不知鬼不覺的運出定國寺,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是北周的人?


    朝廷俘虜了北周皇子,而北周也派了使團來談判,雙方已經達成一致,以鳳凰嶺交換,按理說,應該不會鋌而走險,若真惹怒了朝廷,將那一百戰俘殺死,那後果絕對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何必又大費周章的來談判?


    是太平公主?


    天子不理朝政,朝廷由太平、宦官、文官集團把持,朱延迴到京城,對太平公主的勢力有不小的影響,但她向來手段毒辣,雷厲風行,直接將他殺了,又何必大費周章,將他囚禁在此處?


    朱延在考慮當下形勢,看到牛大富在四周亂摸,心中一陣厭煩,“你在做什麽?”


    牛大富道,“我在找找,牆壁、地上或石床上,有什麽武林秘籍之類的,什麽吸星大法啊、乾坤大挪移啊,再不濟,有個龍虎豹、玉蒲團也成啊。”


    朱延皺眉道:“沒事少看亂七八糟的書。要六扇門的人都如你這一般,我得考慮一下,將來還有沒有必要保留六扇門了。”


    牛大富道:“我的捕快身份,是花錢買來的,要真解散六扇門,記得把錢退給我。”


    朱延語結,這小子腦子有毛病吧?


    牛大富見他不說話,又開始在密室內四處敲打,大喊大叫,“有人嗎?有活人嗎?我爹是黃有才,京城大富豪,誰救我出去,我有銀子!”


    朱延道,“別白費功夫了!”


    牛大富道:“等人救,不如自救,看看這裏麵有沒有機關之類,能打開大門。”


    朱延道:“省省力氣吧。既然他們綁我們進來,必會過來找我們談條件,或者跟朝廷談條件,否則早就殺了我們。”


    朱延心中擔憂地是,他身為太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擄走,這件事肯定會引起朝野震驚,對他的政敵來說,更是一個打擊他的好機會,不由後悔當初不顧範小刀、趙行勸阻執意要引鐵箭傳人而親自出馬的決定了。


    嘎吱一聲。


    密室門開了。


    牛大富笑著道,“看來,之前的密室逃脫,沒有白玩,關鍵時候,能救我們一命!”


    朱延被聲音吸引,“你怎麽找到出口的?”


    “這裏有個門把手,我輕輕一拉,就打開了。”說罷,做了個手勢,“太子殿下,請!”


    朱延跟在他身後,走出小門,映入眼中的是一個更大密室。與方才不同的是,密室之內,點了幾盞燭台,光線稍微好一些,密室正中,有一個桌子,上麵有酒有肉。


    牛大富旋即坐下,撕了一根雞腿,啃了起來。


    一日沒吃東西,任何食物,在他看來,都是珍饈美味,他對朱延道,“殿下怎麽不吃?”


    朱延沒有胃口,道:“你不怕有毒?”


    牛大富哈哈一笑,“肚子餓極,就算有毒也要吃。吃飽了毒死,總比當餓死鬼要強吧?再說,殿下不也說,要真要殺我們,又何必費這麽大勁,直接一刀砍了便是。”


    “有道理。”


    朱延心想這小子,也沒有看上去那麽傻。


    傻,可能是因為比較胖,才給人這種印象吧。


    他坐在桌前,撿了些清淡的素食,嚐了幾口,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品嚐起來。


    他在等。


    既然已經醒來,剛才牛大富又在大喊大叫,必然會驚動對方,隻需要安靜等候便是。


    一個聲音,從暗處傳來。


    “臨危不亂,謀定而動,難得老朱家能出個這樣的人物。”


    聲音蒼老而又沙啞,籠罩在密室之內,也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牛大富放下手中雞腿,在身上擦了擦,四下打量一番,沒有察覺到有人的存在,“你是誰?”


    那聲音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誰。”


    牛大富又問,“你們是誰?”


    蒼老的聲音又道,“你抬頭看看屋頂之上。”


    兩人抬頭,隻見屋頂的石板之上,刻著一個骷髏頭的標誌,旁邊是一個血紅色的手印,牛大富整理江湖卷宗之時,見過這個印記,是在江湖上失蹤百多年的一個門派。


    “血手印?”


    老者道,“你小子年紀不大,竟能認出血手印,還算有些見識。”


    牛大富心中暗驚,血手印是江湖上一個神秘門派,確切說是一個鬆散的組織,裏麵的人身份不一,但卻因為有著相同的江湖主張而聚在一起,當年的鬼樊樓、鬼王宗甚至朝中一些大臣,都暗中加入了這個組織,實力不容小覷,甚至能夠影響朝政主張,直到百年前,被理宗皇帝定性為魔教,將血手印一舉端掉,才逐漸在江湖中沒落下來。


    牛大富問:“你抓我們來做什麽?”


    老者道:“今日,老夫心情大好,想跟二位來論一論道。”


    “論道,什麽道?”


    老者道:“何謂大同世界?”


    牛大富道,“我這輩子最遠就去過保定,大同?沒去過!”


    一直端坐的朱延,忽道:“大同世界,和而不同。夫子雲,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大道之世,人人有德,人人敬老,人人愛幼,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


    老者又問,“何謂王霸之道?”


    牛大富有些不耐煩了,“王八?我隻知道,燉著吃、烤著吃、蒸著吃,至於有什麽道道,不懂。”


    一道暗影,在密室中劃過一道光,向牛大富射來,落在他臉前的餐桌上。


    轟!


    他身前的石桌,碎為齏粉。


    牛大富嚇了一跳,蹦了起來,“不讓吃,有本事別上啊!”


    老者道,“你若在胡言亂語,剛才那一粒花生,打得可就不是石桌,而是你了。”


    牛大富這才看到,地上有一顆花生,心中震驚,剛才擊碎石桌的,就是這個玩意?就連範小刀、趙行,也沒有這本事,這家夥,分明是個老妖怪啊。


    有了他警告,牛大富連忙閉口不語。


    他可不想像那石桌一樣,變成一團肉泥。


    “王霸之道,權謀之道,隻是小術,並不能稱得上為大道。”


    朱延察覺到老者並沒有惡意,反而在跟他談論治國之道,於是侃侃而談,道:“盛世施仁政,聖道懷柔致遠,德也;亂世用重典,王道殺伐震懾,法也。德正本,法治標,德法皆仁,標本兼治,天下太平也。”


    老者冷哼一聲,“不過是書生迂腐之論。聖人之言,不過是書上寫一套,手中做一套。哪裏有什麽大同?人的私心、欲望是本能本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指望用聖人教化之言,去根除人身上的劣性?你身為太子,就算有明君仁主之德,在對付政敵之時,也絕不會心慈手軟。升鬥小民,碌碌無為,一旦獲得權力,嚐到滋味,你覺得他會輕易放棄?人,終究是要站在相對高度之上,去壓迫比他低的人的。”


    朱延道,“那閣下以為如何?”


    老者道:“說到底,這個世間,還是拳頭說了算。”


    牛大富道,“老同誌,你這想法很危險啊,其實,我覺得天美也不錯。”


    轟!


    牛大富肥胖的身軀飛了起來,撞在了牆上,發出一聲慘叫。


    “我已警告過你一次,你若再開口胡言亂語,休怪我手下無情。”


    牛大富揉著屁股,心中暗想,你這老家夥,已經夠無情了,不過,鑒於方才那一摔,他也將這句話咽迴了肚子。


    朱延聽罷,若有所思。


    老者又道,“不過,要真想實現大同世界,確實有個辦法。”


    “什麽辦法?”


    老者緩緩道,“無知即力量,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


    朱延臉色驟變,“老大哥?”


    第123章 這是你的鍋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那老者道,“二百年前,天道降臨,神州陸沉,天下慘遭塗炭,餓殍遍野,洪水猛獸橫橫行天下,十室九空,那是人間最灰暗的時代,也是英雄輩出的年代。有一位道人,橫空出世,以神草重塑人間秩序,打造一個真正的人間淨土,若是成功,那人間跨越好幾個時代,進入一個新的紀元,可惜這個計劃被人破壞,以失敗告終。”


    朱延問:“什麽人?”


    老者道,“其中一人,便是你們的先祖,當年的隱陽王趙攔江,也就是你們的理宗皇帝朱逸。他奪取複辟,重新奪迴了天下,休養生息,十餘年間,天下又恢複盛世,然而帝製的弊端也逐漸顯露,外戚弄權,宦官專政,雖與西楚簽訂停戰協議,但卻深陷了北周泥沼之中,他反思自己所作所為,定體問,終於還是決定去妥協,想恢複淨土計劃,這神草本隻在定州,他派大軍壓境,準備奪取神草,然而,定州城卻在一夜之間,從人間消失,令他無功而返。半年之後,理宗暴斃,此事不了了之。但是血手印組織,還有當年理宗皇帝雄心勃勃的計劃,卻一直保留下來。”


    朱延聽了,不可置否,道:“若真如此,為何我從未聽說過血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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