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是這麽殺得?”


    常敘踢了許達一腳,跪著上前兩步道:“我們隻做合法買賣,殺人犯法的事兒,從來沒幹過。”他指著丁一、牛大富道,“昨天這兩人把我們抓了起來,嚴刑拷打,逼我們承認殺人,還請大老爺明察,給小人做主!”


    馮千金趁機道,“六扇門丁捕頭的手段,在京城的圈裏也是名聲在外。大人,至於有沒有拷打,請人來驗一下便知。”


    兩人見風使舵的本領倒也熟練。


    他們殺人之後,拿了銀子連夜出城,本以為可以逍遙法外,可是才一出城,就有殺手前來滅口,若非兩人機靈,怕是早已橫屍荒郊野外,幸虧鬼樓的人前來搭救,不過兩人私下接活,已壞了鬼樓規矩,要是徐九爺追究起來,定會讓兩人生不如死,倒不如出堂作證,來個痛快,可如今馮千金遞來了梯子,他倆就借坡下驢,硬說是遭到脅迫,或許有一線轉機。


    牛大富憤然道:“你二人遭人追殺,我們找人把你們救出來,你倆竟倒打一耙反咬一口,姓常的,勸你做個人吧。”


    “明明是你用刑在先!”


    牛大富道:“是不是職業殺手,找鬼樓的人一問便知。”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


    所有人都盯著牛大富,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牛大富低聲問,“怎麽,我說錯話了嗎?”


    丁一低聲道:“這種江湖事上不得台麵,江湖事江湖了,鬼樓的人也絕不會跟官府打交道,否則就壞了規矩,以後都在官場混,別弄得彼此難堪。”


    說罷,他來到許、常二人身前,小聲勸道:“人是不是你們殺的,你們心裏有數,就算你們在這裏脫罪,將來出去,怕也是難逃一死。倒不如給你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兩人猶豫了。


    許達道:“怎麽戴罪立功?”


    常敘卻一口咬定,“可人不是我們殺的。”


    馮千金道:“丁捕頭,公堂之上,你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話不成?”


    丁一道:“杜大人,屬下懇請對兩人分開審訊。”


    杜進良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準了。”


    趙行也露出一絲笑容,範小刀不解,“怎麽迴事?”


    趙行道:“你可聽說過囚徒困境?”


    “什麽是囚徒困境?”


    “博弈論,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丁一讓牛大富將常敘帶了下去,去旁邊偏廳問話,而將許達關在另一間審訊室,丁一跟牛大富交代了一番,過了片刻,他才進去,道:“剛才有句話沒有說透徹,你們二人是幫兇,兇殺一案朝廷遲早會查出來,按大明律,雇兇殺人,雇兇者與行兇者為共犯,都是斬立決,但戴罪立功的可從輕發落,若從中斡旋,可判個流刑,到了發配地,再花些錢,便可以遠走高飛,可以保全一命,否則,你們所作之事,無論是買兇之人或者徐九爺,都在這個京城容不下你們。”


    “我怎麽知道你所說是真是假?”


    “真假並不重要,但常敘一旦招供,到時候他或可從輕發落,你卻是必死無疑。”


    許達陷入沉思之中。


    這時,牛大富推門而入,衝著丁一做了一個手勢,道:“搞定。”


    丁一見狀,對許達道:“行了,我們去過堂吧。你的證詞已經沒那麽重要了。”


    “什麽意思?”


    丁一笑道,“常敘為了保命,已經把你們所作之事全部招了。至於你,聽天由命吧!”


    許達聞言,當即大急道,“這個活兒是常敘接的,自始至終都是他在對接,就算從輕發落,也應該是我。”


    丁一道:“你去跟大人說吧。”


    重新開堂。


    常敘、許達被帶到了公堂之上,這時,常敘依舊神色淡定,但許達看常敘的目光,卻充滿了恨意,杜進良問,“可有什麽結果?”


    丁一正要開口,許達搶先一步,道,“大老爺,這件事都是常敘幹的,活兒也是他接的,與我們無關啊。”


    杜進良道:“你承認夏雨荷母子是你們所殺?”


    許達道:“是是是,但是我也隻是幫忙而已。”


    常敘瞪大眼睛,他也覺得奇怪,隻是分開了一會兒,甚至連審訊都沒有,怎得許達就忽然改變了口供?正要開口,卻被丁一按在了地上,“現在沒問你話,輪不到你開口。”


    馮千金一聽,便知道計策沒有得逞,搖了搖頭,退了下去。


    “你將此事情一一道來。”


    許達心說,既然常敘招供,自己若滿一步,豈不白白冤枉死了,死道友不死貧道,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搶先。


    於是道:“我們二人合夥在城東賣豬肉,平日裏也幹些非法的勾當,十日之前,常敘找到我,說接了個私活,讓我去幫忙,事成之後,有一百兩銀子可以分,當時我賭輸了錢,欠了幾十兩高利貸,一聽有利可圖,於是就答應下來。但具體什麽事,我也沒問,我們二人在如家客棧住了幾日,除了吃喝,每日並不出門,倒也沒事,常敘每日都觀察住在旁邊的一對母子,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還以為隻是尋常的盯梢任務,但三日前,他忽然找到我,說去嚇唬嚇唬他們,於是闖入了他們房內。常敘二話不說,就一劍結果了那女子性命,然後讓我動手殺那個正在熟睡的男童,我不敢動手,為了拉我下水,常敘便用劍逼著我殺人,一起沾血,否則連我一起殺掉,我尋思違法的事兒雖然幹一些,但殺人的事兒卻從來沒做過,死活不肯答應,後來聽到樓下有動靜,常敘搶過我的刀,順手殺了男童,之後我們便躲迴到房中。當夜,我們拿到了銀子,連夜出城,卻遭人追殺滅口,隻是福大命大,撿迴一條小命。大人,一切都是那常敘指使,我是無辜的啊。”


    常敘臉色鐵青,“姓許的,虧你我還是過命的交情,想不到血口噴人。你我在關老爺麵前起過誓,這件事要爛在肚子中的。”


    “是你先說的!”


    “放屁,我什麽也沒說。”


    許達一聽便知上了丁一的當,當時那種情況,哪怕再來一次,為了保命,他恐怕仍然選擇招供。


    丁一又道,“這筆買賣,據說花了五百兩,你才分一百兩,就搭進去一條命,怕是不值當的。”


    許達一聽,更是怒不可遏,“人是他殺的,銀子你也是拿的大頭,我隻是豬油蒙了心,一時犯了錯,但沒有殺人啊。”


    常敘道,“你這個混蛋,我是銅牌,你隻是個木牌殺手,我八你二這是行規!”


    許達一聽更不辦了,殺人也就罷了,分贓不均也忍了,怎得還會遭人滅口,馬上跟常敘互相指責,氣憤不過,兩人當場便扭打在了一起,場麵一度混亂。


    杜進良一看,堂堂大理寺,大明天下最高審案衙門,弄得跟偏遠小縣衙的公堂一般,更何況還有陛下身邊的陳公公在一旁,若真傳到外麵豈不顯得自己這個大理寺少卿辦事不力?


    他一拍驚堂,“混賬,咆哮公堂,各打四十!”


    六名差役上前,三人一組,兩個架住人,另一人行刑,頓時,大理寺公堂之上,滿是哀嚎,由於大人動了怒,那些差人自然也十分賣力,四十殺威棒下去,兩人已是皮開肉綻。


    由於丁一巧用計謀,兩人互相攀咬,夏雨荷母子二人被殺一案的真相也浮出了水麵。


    趙行、範小刀洗清身上冤屈,被當堂釋放。


    但案子並沒有結,杜進良命醫官將二人簡單救治之後,繼續審訊,“你二人如實交代,是何人指使?若肯如實招來,本官或許會從輕發落。”


    兩人挨了一頓打之後,心知這個罪名算是坐實了,與其死撐到底,倒不如配合,爭取寬大處理。


    常敘道:“我們也不清楚,雇主始終沒有露麵,一切都是通過中間人聯係,那人姓王,名伯高,人稱王八爺,是京城有名的掮客。”


    “王八羔?”


    杜進良看到案情有轉折,於是下令道,“來人,去鑼鼓巷,把那什麽王八羔子給我抓迴來!”


    “咳咳!”


    陳銓咳嗽了兩聲,忽然站起身來,杜進良連道,“陳公公,此案已快查明真相,還請少坐片刻。”


    陳銓道:“說句你不愛聽的,宮裏的旨意是查六扇門這兩名捕快是否是殺人兇手,而不是讓你查殺人兇手是誰,查案之事,向來由六扇門負責,杜少卿有些越俎代庖了。”


    杜進良一聽,心中一驚,剛才查得興起,一時間得意忘形,若真如範、趙二人所說,往後查下去,怕是要拔出蘿卜帶起泥,將錢駙馬也牽扯進來,更何況,那夏雨荷是帶子進京,若真弄出個大動作,招惹了太平公主,他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幸虧陳銓提醒,反正案子審完了,還了範趙二人清白,剩下之事,與我何幹?想到此,他連連躬身,“多謝公公提醒。”於是命人將許達常敘兩名殺人兇手收押,案子審到此處,真兇抓住,也能結案了。


    於是吩咐書吏整理好記錄,待他斟酌一番,再將卷宗上報。


    範小刀、趙行在大理寺辦理完手續,又跟押送他們前來的劉一手寒暄兩句,從大理寺衙門口走了出來,諸葛賢餘、丁一、牛大富等人在門口等候。


    範小刀深吸一口氣,“詔獄雖然夥食不錯,但空氣還是外麵的新鮮。”


    趙行道:“你若還想進去,我可以找劉一手幫你安排一下。”


    範小刀打個哈哈,連連擺手。


    諸葛賢餘道:“這次多虧了丁一,你們得好好謝他。”


    丁一道:“分內之事而已。”


    趙行看了他一眼,略帶酸意道:“丁捕頭向來無利不起早,今日能看到你主動替我二人脫罪,真是稀奇!”


    範小刀之前聽過丁一大名,剛才在大堂上也是見過,但如今出來,才有機會打量他,丁一相貌英俊,身材魁梧,說話做事,密不透風,他而且身上帶著一股江湖氣,與趙行身上那股傲氣,又有些不同。


    他一拱手,“多謝丁捕頭救命之恩。”


    丁一哈哈一笑,“都是同僚,互相幫襯,也是應當的。你若太客氣,反而顯得有些虛了。”


    牛大富道:“這件事我也出了不少力,不能光謝他不謝我啊!”


    範小刀點點頭,“多謝牛大捕頭出手,無以為報,隻好給你個機會,讓你請我在天香樓吃一頓了。”


    這時,五城兵馬司的人一臉陰沉,從大理寺內走出,與眾人碰了個對臉。


    這件事完全是五城兵馬司的人引起,否則二人也不會平白無故遭受冤屈,如今得以出來,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範小刀來到他身前,笑著道,“馮大人好啊。”


    馮千金道:“今日算你走運。”


    範小刀道:“我這人呢,脾氣比較好,不怎麽記仇的。”


    “怎得,你一介捕快,還想日後找本官報仇?”


    “不!”範小刀道,“我都是當場就報!”


    說罷,一拳轟出,朝馮千金麵門砸了過去。


    轟!


    馮千金鼻子中拳,登時鮮血直流,劉統領等人見狀,紛紛扯出兵器,牛大富等人也紛紛抽出兵刃,兩大衙門又一次陷入對峙之中。


    既然梁子已經結了,那幹脆撕破臉,再在上麵係上個死扣吧!


    在這個京城,五城兵馬司和六扇門,有你沒我!


    第52章 一袋弟子


    繼三日前六扇門率部圍堵五城兵馬司之後,兩個衙門在大理寺門口又動起手來。


    六扇門雖然隻有五六人,但有了範小刀、趙行的加入,五城兵馬司的三十餘人根本不是對手,就連牛大富看得起勁,也挑了一個比較瘦弱的對手,利用龐大的身軀將他壓在地上,狠狠的修理起來。


    丁一站在一旁,並沒有出手。


    他之前是江湖人,這種沒有意義的爭鬥,逞兇鬥狠,他並不參與。


    諸葛賢餘當然也不會出手,畢竟是從四品的官員,你一個五城兵馬司指揮使,不過是從六品,若是親自動手,豈不自跌身份?馮千金就沒有那麽幸運了,這次衝突因範趙而起,兩人又偏是記仇之人,不知覺已挨了十幾拳,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可兩人偏偏又十分有分寸,隻傷皮肉,雖然看著狼狽,又沒有太大的傷。


    馮千金心中憋了一口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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