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刀噗嗤一聲,沒忍住笑出聲來。不過,看他相貌,年輕時應是一英俊男子,隻是一個男人給自己起個諢號叫一枝花,怎麽想都覺得有些滑稽。


    一枝花瞪了他一眼:“很好笑嗎?”


    範小刀忽然驚覺,一枝花?二十年前正邪之戰,正道人士大破魔教,而那魔教教主不正是一枝花嗎?莫非此人,真是當年的魔教教主?不是說,他落敗之後,遠遁海外了嘛,怎麽會被關在六扇門地牢,身陷囹圄二十年?


    “是有些好笑。”


    一枝花道:“我喜歡男人。”


    範小刀:“再見!”


    當範小刀大搖大擺走出來時,牢頭和幾個獄卒滿是吃驚的望著他,“你怎麽活著走出來了?”


    範小刀奇道:“什麽意思?我不活著出來,還死著出來?”


    牢頭道:“最近老怪物犯病越來越頻繁了,這幾個月你是頭一次見過他犯病還能活著出來的人,看來老怪物對你不錯啊。要不,你就接下雜役這個活兒?除了六扇門的俸祿外,我們哥幾個每月再湊點銀子給你貼補家用。”


    範小刀想起一枝花那句喜歡男人,身上滿是雞皮疙瘩。不過,他本來就想進入六扇門,有雜役這個身份當做掩護,也是不錯,於是答應下來,牢頭又道:“不過,要進六扇門,得經過總捕頭同意。”


    範小刀問:“一個雜役也要總捕頭親自過問?”


    牢頭道:“咱六扇門都是總捕頭一言堂,哪怕買個痰盂,買卷廁紙,都要總捕頭簽字,何況要進一個活生生的人?你總比痰盂、廁紙要強吧?”


    範小刀:“您可真會說話。”


    ……


    班房。


    “天摩羅?”趙行聽到範小刀帶來的消息,分析道:“我也想到她是中毒,隻是卻沒聽過世間有這種毒藥,按那人說法,中了天摩羅之毒,血液凝固,宛若活人,那麽孫夢舞極有可能在抵達黃府之前就已被害。”


    範小刀將昨日在長街之上孫夢舞車隊出行時,曾掀開車簾露出真容的事說了出來,趙行聽完道,“隻是這個案子過於重大,京城之內流言蜚語傳得滿天飛,朝廷今日連下兩道命令,要求結案,判疑犯斬立決。如此一來,更是惹人生疑。可惜,我今日三次求諸葛總捕頭要求重驗屍體被拒。”


    範小刀道:“昨夜義莊上那個盜屍女子,身上有一股蘭花香,這個味道,我在孫夢舞的馬車上聞到過。我一直在想,昨天馬車之上,除了孫夢舞和婢女之外,這個女子在車上,可昨夜問訊之時,她卻對此隻字不提。”


    趙行道,“這就是了,我這就去簽押房,找人去將那婢女傳來問話。”


    “這件事驚動了這麽多勢力,連朝中都有人打招唿,事不宜遲,否則那女婢怕是會遭人滅口。”範小刀沒有公門辦案經驗,但他山賊出身,常年在山寨耳濡目染,對這種江湖手段了如指掌。


    趙行卻道:“有個詞,叫欲蓋彌彰。我經手過許多案子,越是如此,他們留下的線索會越多。不過,人命關天,我們還是直接去百花樓。”


    卷宗之事,暫且不急。


    若真如範小刀猜測,那婢女的性命怕是危在旦夕。


    兩人前往百花樓。


    路上,趙行問:“你為何要一心加入六扇門?”


    範小刀道:“我說是為了懲惡揚善,匡扶正義,你相信嗎?”


    趙行道:“我信。”


    範小刀反問,“聽老宋頭說,你身世顯赫,就算不走科舉,也能憑借蔭恩走上官途,那為何要加入六扇門?”


    趙行哈哈一笑,道:“我這人自幼不喜讀書,不是當官的料。偏偏喜歡舞刀弄槍,曾在少林學藝,迴京城後跟其他紈絝一般,酒肉街頭,欺行霸市,直到我聽到了一句話。”


    “什麽話?”


    趙行一腔正氣道:“吾輩習武之人,不應以武犯禁,恃強淩弱,而要以吾輩之所學,為國為民。讓宵小之輩有所震懾,讓權貴之人有所忌憚,為沉冤者得雪,為弱小者仗劍,為天下開太平!”趙行緩緩道,“能說出這句話,才是真英雄。這段話,也曾是六扇門的入門之誓。”


    範小刀心中震驚。


    這段話,不正是宋金剛生前的主張嘛?


    如今從趙行口中說出,頗有豪情氣概。


    趙行又道:“可惜的是,這句話的主人,曾是我們六扇門的前任總捕頭,二十年前卻犯了大錯,成為朝廷通緝犯。他的行為,我不作評述,但這句話,卻是支撐我在六扇門的動力。”


    兩人來到百花樓。


    趙行亮明身份,要找孫夢舞的婢女。


    不片刻,老鴇子李八娘扭動著肥桶一般的腰肢走了過來,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原來是趙捕頭,怎麽今天得閑?是來歸還我女兒的屍體,還是來百花樓找樂子來了?”


    趙行皺眉道:“來查案。”


    “查案?可有六扇門的簽押單?”


    “沒有。”


    “沒有簽押單,那就恕不接待了。”李八娘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對夥計道,“送客。”


    範小刀道:“慢著,八娘,我們來找樂子。”


    李八娘笑道:“找樂子,那當然是歡迎了。可有熟悉的姑娘?”


    “八娘給我們推薦幾個。”說罷,他對趙行擠了擠眼。


    李八娘道:“那敢情好,姑娘們,來客人了,還愣著幹嘛,春虱、秋蠅、冬蟲、夏草,趕緊出來接客!樓上雅座,裏麵請!”


    第13章 算計


    四名濃妝豔抹、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姑娘從內廳走了出來。


    範小刀見四人骨骼清奇,相貌獨特,個個不忍卒視,歎道:“沒想到你們百花樓品種挺全的。”


    李八娘笑道:“我們樓子的宗旨是為客人著想,替客人分憂。正所謂寶鞍配良駒,美女配英雄,春夏秋冬四豔是我們樓裏的王牌,兩位公子如此出類拔萃,我們百花樓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我內廳還有客人,就不耽誤兩位了。”


    在春夏秋冬四豔的簇擁下,兩人來到一個雅間。


    四人勸酒,趙行瞪了她們一眼,掏出捕頭的令牌,衝四豔亮了亮,道:“六扇門查案,我有些話要問你們。”


    夏草裝作一副可憐的模樣,“官爺,我舉報百花樓亂收費、強製消費。”


    趙行道:“這不歸我們管。”


    冬蟲道:“我也舉報百花樓,防火防盜作得很不好,各種設施流於形式,應付官府檢查。”


    “這也不歸我們管。”


    春虱一臉不屑,“這也不管,那也不管,你們官府是幹什麽吃的?”


    還是秋蠅比較懂事,她笑道:“兩位官爺來了,先喝兩杯酒,然後再談正事兒不妨。”說罷,將房間內二十四壇花雕一一開封,“官爺要查案,我們身為良民,自然要配合,隻要官爺喝了二十四壇酒,我們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查案期間,不得喝酒。”


    秋蠅道:“喝不喝,反正已經打開了,盛惠二十四兩。”


    範小刀道:“這不是強製消費嗎?”


    夏草道:“您都說了,強製消費不歸您管。”


    四人早已得到李八娘授意,在這裏胡攪蠻纏,趙行知道在她們身上問不出個所以然,於是對範小刀道:“我們走吧。”


    百花四豔一聽,連忙攔在門口,如四堆肥肉一般,擋住二人去路,“喝花酒,尋開心,哪裏有不付錢的道理?若不把銀子湊了,我們可要哭爹喊娘了,兩位可是官差,要真鬧將起來,傳出去怕是好說不好聽啊。”


    趙行看範小刀,範小刀攤手道:“別看我,我臉比兜都幹淨。”


    趙行雖是貴胄之後,但自加入六扇門來,跟家人關係並不好,也極少跟家中伸手要錢,根本拿不出這麽多錢。


    百花四豔見狀,推開大門,在地上撒潑打滾,亂喊起來。


    “都來看啊,官府的老爺來百花樓找樂子賴賬了!”


    趙行一籌莫展。


    以前當紈絝子弟時,他也沒少出入煙花場所,但那些優伶個個含苞待放,一臉嬌羞,說話更是如沐春風,哪裏見過這種下九流的潑婦罵街的陣仗,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大廳內,眾人看到這一情景,議論紛紛。


    “人心不古,世風日下,想不到堂堂的朝廷捕快,也出入這種風月場所。”


    “可不是嘛,就這德行,我們大明京師的安危,如何能放心交到他們手上。就連我這個讀書人,都覺得不恥!”


    範小刀見他陷入窘境,來到四豔麵前,好言道:“四位姐姐稍安勿躁,在下錢雖然不夠,但身上有件值錢的寶貝,權當酒資。還請屋內一敘。”


    四人見狀,擦鼻涕的擦鼻涕,抹眼淚的抹眼淚,迴到房內。


    “東西呢?”


    範小刀將手中長刀往桌上一放,神色一凜,道:“實不相瞞,在下是江湖上的綠林好漢,手下有三百多弟兄,就問你怕不怕?”


    夏草冷冷笑道:“你當我們百花樓是路邊暗窯呢,來到京城,是龍你的盤著,是虎你得臥著,是雞你得躺著,在我們這地盤上撒野,也不打聽一下,這百花樓是誰的產業,容得下你們放肆?”


    範小刀正色道:“誰的產業不重要,重要的是四位姐姐得罪了我,我拿百花樓沒什麽辦法,但四位姐姐平日裏總得出去逛個街,買個胭脂水粉吧,到時候保不齊出點什麽意外,那就說不準了。”


    說罷,運起內力,一刀劈出,房內二十四壇酒,被齊齊切斷,酒水灑了一地。


    趙行道:“好刀法。”


    四人臉色微變,冬蟲強作鎮定,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還敢在京城殺人不成?”


    “殺人?”範小刀故作惡人狀,“殺人是我們的職業,再說,殺人又如何,孫夢舞那麽大能耐,不也被人殺了嗎?她的婢女小青,不也被殺了嗎?”


    四人終於色變。


    夏草道:“你怎麽知道小青姐她被勒死了?”


    範小刀道:“我猜的。”


    範小刀隻是隨口試探,想不到果不出他們所料,孫夢舞婢女在做完口供迴來之後,被人滅口。


    夏草見說漏嘴,想到樓內的手段,嚇得臉色發青,渾身顫抖。


    趙行趁機恫嚇道:“既然你們知道,官府說不得要將此事追查到底,若不如實交代,真要吃起官司來,怕也算是從犯,輕則三年五年,重則發配充軍,到時候可沒人保得住你們。”


    兩人一唱一和,嚇得四人麵無血色。


    夏草道:“我說,我說……”


    未等開口,房門推開。


    李八娘蹣跚著步履,走了進來,看到一地的酒水,笑著道:“人家喝酒都是往肚子裏喝,兩位官爺這是要用酒拖地嘛?不愧是禮部尚書大人的公子,不知這件事若傳出去,令尊會如何作想?”


    趙行得知婢女被害,要不跟李八娘客氣,厲聲道:“孫夢舞的婢女小青,人在哪裏?我要問話。”


    “簽押單有嗎?”


    趙行語結。


    李八娘不緊不慢道,“就算有簽押單,怕是你也見不到她了。小青的主人慘遭奸人殺害,昨夜迴來之後,便向我辭行,今日一早,便離開京城,迴老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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