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輕輕點點頭,就轉身離開了教室。


    教室裏再次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


    “就這麽走了?完全沒有指導,就讓我們直接演?”


    “和傳聞不太一樣吧,我聽說在片場裏,賀時鳴是個絕對的統治者,對演員的指導細致得恨不得直到手指尖,怎麽上起課來是這樣?”


    “所以就是來還個老師的人情?難怪這麽敷衍。”


    “你要覺得敷衍就別做唄,正好機會讓給別人。”


    “你當我傻呀!”


    抱怨歸抱怨,搶起劇本來那也是一點都不客氣。


    甚至還有人私底下笑稱,這就跟羅馬鬥獸場一樣,而他們這些學員,就是絞盡腦汁想要博得貴族歡心的角鬥士。


    成功的獲得獎賞,失敗的,直接被刺死在鬥獸台上。


    ————


    路音單人成組,可以挑選的餘地不大,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零經驗新人,她甚至都無法判斷劇本的發揮空間大不大,好不好演,又應該怎麽演。


    有人嫌棄的看了路音一眼:“以你現在的情況,還不如直接放棄呢,反正上去也是丟醜。”


    路音壓根沒理其他人的聲音,隻埋頭翻劇本。


    在座的學員個個都野心勃勃,有想要成名立業的,還有想要大把賺錢的,跟這些人比起來,路音想要站在舞台正中心的渴望,其實一點都不比他們少。


    因為她要掙命!


    翻著翻著,路音終於眼睛一亮。


    這個劇本,看起來挺合適她。


    再之後,就是琢磨著怎麽往空泛的劇本裏填內容,而且是能讓觀眾眼前一亮的內容。


    一天半準備一個短劇,說起來簡單,但是想要出彩也不容易。


    況且一個小組5個人,怎麽分配角色,協調內容,全都是學問。


    不少人都哀歎,看看這自由發揮的作業,與其說是賀導在訓練演員,倒不如說他更像是在訓編劇。


    總感覺經曆這一次,迴去以後,還能試著搶搶編劇的飯碗,也是一條路。


    剛開始氣氛還算融洽,大家有商有量,都想在賀導麵前狠狠好好出一迴彩。


    但是隨著時間慢慢過去,爭吵的聲音也漸漸多了起來。


    畢竟都是有一定成績的演員,又有隱隱約約的競爭,大家都希望自己在台上,有足夠發揮的戲份。


    可短短10分鍾時間,塞進5個出彩的演員,就顯得有些過滿了。


    矛盾也隨之而爆發了出來。


    而且越是成員名氣大,自認演技出眾的小組,矛盾也就越大。


    一共隻有兩場戲,5個人肯定不可能人人當上主角,而要說起犧牲奉獻精神,對不起,現在也不是談這個的時候。


    心高氣傲,覺得自己就應該是絕對主角的人更是不少,就算有人努力當和事佬,也依然吵吵鬧鬧,不得安寧。


    所有人不知道,賀時鳴這時候正坐在監視器前,冷眼看著每一間排練室裏發生的狀況。


    “你這真就是養蠱吧,還是想培養一下成員的團隊合作精神,”賀時鳴特地找過來的一個助教朋友,看著這混亂的局麵,忍不住好奇問。


    “都是二十幾歲的人了,我可沒興趣幫他們的爸媽教育孩子,”跟慣常對外溫和儒雅的形象不同,私下裏的賀時鳴,其實是個很冷漠的怪人,“我就是想看看,有沒有讓人驚喜的新麵孔,從這一堆亂糟糟的人裏脫穎而出。”


    “這裏麵不是有好幾個好苗子嗎,比如這個,我上次還聽導師推薦過,說他在鏡頭前很有靈氣,是個當主角的料子。”


    賀時鳴傲慢的挑了挑眉:“可我隻要最好的主角。”


    第12章 絕世美人


    在如今的內地電影圈裏,賀時鳴有足夠的底氣挑剔。


    他二十來歲的時候,就靠著一部小成本電影,拿下當年的票行榜年冠。


    拍第二部 電影的時候,有個大導看不慣他年少成名,聯合了其他幾個行業內大佬,特地在賀時鳴新片上映的時候,狠狠狙了他一把。


    沒想到那個大導重金打造的頂級大片,卻被他看不上的小年輕的片子狠狠碾壓過去,從此以後,那位在行業裏說話的聲量都小了不少。


    經此一戰,賀時鳴在國內的名氣也徹底打響,再沒人敢不把他放在眼裏。


    不過那時候,賀時鳴的名氣主要還是在商業片上,平均一年半一部新片,每一部都賺得盆滿缽滿,資方個個眉開眼笑,恨不得抱住他的大腿叫爸爸。


    因為在文藝片領域沒什麽建樹,還有人陰陽怪氣說賀時鳴就是個品位低俗的商業腦,除了會賺錢,壓根不懂電影。


    沒想到轉頭,他就花一年拍了一部看起來題材很冷門的小眾文藝片,不但直接在國外收獲了一圈大獎,票房也很亮眼,甚至刷新了好幾個冷門檔期的記錄,叫一眾自認為曲高和寡,票房低是因為觀眾欣賞水平太低的文藝片導演大跌眼鏡。


    雖然還沒官宣,但他籌備新電影的事,業內早就傳遍了,已經有人開始猜,他這次過來當老師,說不定也準備給自己的新電影物色合適的演員。


    這樣一位行業內大神,難怪叫那些學員趨之若鶩,哪怕隻是在新電影裏露個臉,甚至隻是被他記住名字,也賺大了。


    為此,所有人都狠狠憋著一口氣,把場麵搞得更加火藥味十足。


    ————


    賀時鳴和朋友在監視器這頭隔岸觀火,一個不動如山,一個連連搖頭。


    “你這真就像養蠱一樣,也太殘忍了。”朋友嘀咕道,忽然又注意到安靜角落裏,還有個一個人在默默排練的小姑娘。


    他同情的點了點屏幕:“這是這次落單的學員吧,你怎麽不把她隨便塞到哪個組去,還是個小姑娘,也太冷血了吧。”


    賀時鳴的眼睛輕輕滑過,不以為然。


    “因為這小姑娘是個關係戶?”朋友繼續刨根問底。


    “這次的關係戶可不少,”賀時鳴神色不動,“我隻是不太喜歡缺乏自知之明的人,讓她及早清醒也好。”


    一個徹頭徹尾的素人,又何必來這名利場湊熱鬧。


    賀時鳴的眼光非常挑剔,就跟他的鏡頭一樣。


    朋友看一眼這家夥,也隻能無奈聳聳肩,順便替那小姑娘默哀一場。


    碰到這麽一個苛刻又毒舌的導師,隻能算她倒黴,說不定早點跑迴家,反而是個解脫。


    ————


    一天的排練和準備時間結束,從頭到尾,賀時鳴連麵都沒有露過,他的助教倒是出現過兩迴,但頂多也就是加加油打打氣,就跟個大型吉祥物一樣。


    不少人心裏雖然有抱怨,但也不敢直接表現出來,隻能暗暗憋著一股勁,想要在台上叫他徹底刮目相看。


    第一次表演前夕,就連原本熱鬧的餐廳,這時候都安靜得有些壓抑。


    路音依然獨來獨往,這時候正在餐桌上安靜吃飯,忽然過來一個小組的成員,還坐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開始聊起了等下表演的事。


    那邊說了幾句,忽然有人敲了敲自己的餐盤,對著不遠處的路音使了個眼色:“先別說了,有人偷聽。”


    路音:……?


    好像是我先來的吧?


    這時候,那個小組另一個學員嗤笑了一聲:“擔心什麽,她聽不聽得懂還是個問題呢,說不定早就放棄了。”


    “放棄了還不滾蛋,在這裏浪費糧食。”


    那些人說話的時候,甚至還故意放大的音量,生怕路音沒聽見。


    對路音,絕大多數人的心情都有點微妙。


    一個被單獨剩下,隻能自己單獨排練的女生,其實也有人暗暗同情,但是在占絕大多數的強勢聲音麵前,更明智的選擇是隱藏住自己的想法,跟緊大部隊。


    更何況還是在這種高強度高壓力,每個人都是對手的環境下。


    而群體對弱勢個體的霸淩,在什麽地方都不少見。


    現在的路音,就屬於自然而然的弱勢個體,隨手踩一腳都叫政治正確,反而更容易激發同伴間的共鳴。


    就比如現在。


    可惜那張永遠都一成不變的死人臉,讓人少了不少樂趣。


    麵對旁人的挑釁,路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吃飯的動作依然穩如泰山,一口接一口徹底光了盤,才慢吞吞的站起來,把空了的餐盤放到指定的地方,順手還拿了一小瓶酸奶解解膩。


    那些惡意的嘲諷,仿佛全打到了空氣上,然後又軟綿綿的彈了迴去。


    這時候還有心情搞霸淩的,基本都是些廢物,路音才懶得和他們多費口舌。


    她迴擊的力氣,全部都要留到即將到來的舞台上。


    ————


    這次的集合地點,換到了距離培訓中心半個小時車程的一個小型劇場裏。


    雖然說是小型劇場,也有500多個座位,100多個學員坐在其間,顯得稀稀落落,緊張的氣氛卻更加凝重。


    賀時鳴和他的助教端坐在最前排的評委席上,一個充黑臉,一個裝白臉,但似乎對氣氛並沒有任何緩解作用。


    路音還注意到,那幾個剛才在餐廳裏不可一世的學員,這時候緊張得腿都打軟,乖巧得像一群弱小的雞雛。


    果然,也隻有廢物,才指望著通過打壓別人獲得存在感。


    路音的眼神不屑的移開,又看向了燈光閃爍的舞台最中央。


    說來也奇怪,她本來以為,自己進娛樂圈,想走紅,想成為當紅巨星,純粹是為了保命而已。


    哪怕在《晚風》劇組裏,就算演主角,也像是在辦家家酒,心情完全沒有波瀾。


    直到來到這個劇場,坐在昏暗的觀眾席,看向舞台最中心的時候,路音的心裏,忽然起了一絲向往和衝動。


    她渴望站在那裏,被所有人都看見,然後征服目之所及的所有人。


    發完一通宏願,路音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個麵癱。


    她無奈的揉了揉自己僵硬的嘴角,又覺得,靠著動作戲征服觀眾,其實也是個可以接受的選項。


    她再次用力的搓了一把臉,徹底做好了上台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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