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辭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抬起左手,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如同孔雀開屏似的昂起下巴,逐一看向院中其他諸人。


    “就知道你們沒有這個福氣,倒也不需太過豔羨於在下。”


    他有!


    他還吃過三次!


    ......雖然那都是前世的事了。


    不過,光憑這點,他在卓清潭心中自然是最最特殊和獨一無二的!


    可惜院中的人並不能體會他的快樂......


    ——卓清潭扶額不語,李長風訕笑轉頭,靈蓉愣了一瞬後當即冷嘲似的重重哼了一聲。


    “哦,我還當你要說什麽呢,就這?”


    謝予辭:“......”


    他臉上的笑意一頓,然後緩緩轉過頭去,皺起眉頭看向靈蓉,大有一副“你給我小心點說話”的威脅之意。


    靈蓉見狀也並不當迴事,她在卓清潭跟前才不會怕謝予辭哩。


    她就不信了,難道謝予辭還會當著卓清潭的麵欺負她不成?


    於是,靈蓉抬起下巴,趾高氣昂的從儲物囊中施法掏出一塊令牌。


    “來這一套是吧?那你又可知這是何物?”


    謝予辭蹙眉定睛看向她掌心之上那塊被妖力懸浮在半空中的物件,半晌沒有說話。


    靈蓉見此當即“嗤”了一聲。


    “沒見過吧?想來也是......瞧瞧你那沒有見識的模樣!這可是端虛宮靈獸禦令!你知道什麽是靈獸禦令嗎?


    是卓清潭怕我和阿婆今後在凡間行走時,被道行極高的隱士高人發現真身引起麻煩,所以特意將端虛宮的靈獸禦令給了我呢!”


    她看著謝予辭鐵青的臉,笑眯眯的又補上一刀。


    “哎呦,看你的表情,你該不會是沒有吧?你該不會聽都不曾聽過吧?


    這話可怎麽說好呢,如此說來我早就是卓清潭的人了,原來呀,你才是外人哩!”


    第249章 她的少年


    卓清潭與李長風告辭後,便離開李絡薇的房間,迴了自己的客房。


    她迴過頭看向身後亦步亦趨默默跟著她,卻始終悶悶不樂的謝予辭,不禁失笑出了聲。


    “行了,別生氣了。靈蓉本就是孩子心性,你怎麽還同她計較這些?”


    謝予辭也不抬頭看人,隻是垂著頭悶聲道:“不行,她說我是被關了一萬年、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連靈獸禦令都不認得。”


    卓清潭聞言撲哧一聲笑了,然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不過是端虛宮內豢養靈獸的一個身份標識,我是擔心若是千秋盛會事了,你我二人避世潛修,她們屆時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事端,也好拿著端虛宮的信物撐撐場麵。


    畢竟這是在凡間,要守凡間的規矩。端虛宮數千年來都是四大仙門之首,在凡間倍享尊崇,這點薄麵想來仙門百家還是會給的。”


    她輕笑著搖頭。


    “你們兩個啊,都多大的人了,還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差點打起來。”


    謝予辭抱著手臂,還是十分不滿:“明明是她挑釁我!”


    “再說,憑什麽她是有身份標識的,我卻沒有?”


    卓清潭無奈的看向他,明明是他先揭穿靈蓉,“欺負”靈蓉的事兒,他是隻字不提啊!


    謝予辭被她這麽一盯,略有幾分心虛的搔了搔鼻尖,旋即義正嚴詞道:


    “......這般看著我作甚,分明就是她先挑釁於我的。”


    他先前說的那個才不算挑釁!


    他隻是實話實說,替安羅浮“伸張正義”正名而已,這怎麽能算是挑釁呢?


    昨晚他去客院後廚房看看卓清潭睡前服用的補湯熬好了沒,途徑後花園恰好看到了靈蓉拽著安羅浮。


    一時好奇,謝予辭當即毫無愧疚之心的聽了牆角。


    發現原來是靈蓉強拽著安羅浮的衣袖不許他離開,非要他答應,帶她一同布置千秋盛會初賽場地不可。


    “你啊。”


    卓清潭不慎讚同的搖了搖頭,她收迴目光含笑低聲道:


    “靈蓉雖然平日裏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你下次不許再這樣了,會讓她沒有麵子。”


    謝予辭聞言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我還沒有麵子呢,你給了她令牌,她說她是你的人,我不是。”


    卓清潭見他居然又糾結迴了最初的問題,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她略一沉默,忽而抬起手來,輕輕握了握他的手。


    “她們與你,並不相同。”


    謝予辭聞言頓了頓,他眉峰微頓,視線專注的看向卓清潭。


    “有何不同?”


    卓清潭含笑靜靜對上他的視線。


    她的眼底恍若盛滿了天河中細閃的銀色光華,更像是綴滿了細碎星光。


    “靈蓉他們是朋友,是妹妹。而你與我休戚與共,是謂一體。”


    謝予辭怔了一瞬,片刻後忽而展顏一笑。


    不論過去多少年歲,他那顆生而彷惶、漂泊流浪數萬載的心,每每還是會被她的一個眼波、一句清言而慰藉撫平。


    晚青過去不懂,不懂他為何那麽多年還是執著於卓清潭,始終無法放下。


    ——晚青最後歸結於卓清潭是他的劫數。


    其實,在他看來則不然。卓清潭於他而言,從來都不是劫難,而是救贖。


    在與卓清潭相識之前,始終背負兇神之名的他,其實一直以來都活得渾渾噩噩。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誕生於世間的意義是什麽,難道他自混沌初開而生的存在意義,便是生來注定被三界眾生所唾棄嗎?


    哪怕那時他什麽惡事惡行都不曾做過,可是卻依舊是被仙神所不容,被妖物兇獸所警惕防備。


    他不是沒有嚐試過與人坦誠相交,但是卻沒有任何人願意親近靠近身負兇煞之氣、真身形貌為上古四兇之首的他。


    似乎都將他當成一個喜怒不定、一言不合下一刻便會將他們生吞活剝了的邪魔。


    漸漸的,少年時的謝予辭愈加迷茫,他找不到自己存在意義和價值。


    於是,他開始放縱自我,整日在凡間與那些看不慣他的兇獸妖獸打架。


    慢慢的,他在那些大妖和兇獸幹不掉他、又拿他沒辦法中找到了一絲一毫的快感——但是在打架激戰所帶來的快意散去後,一切又會恢複到最初的空虛和寂寥中。


    這樣的渾渾噩噩的日子,他居然一過便是數萬年。


    直到那一日,他在東海之濱與一隻作惡的惡蛟打得天翻地覆,被當地地仙一紙狀書告到了九重天上,驚動天界二聖。


    素來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往聖帝君親自臨凡解決爭端,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先前素未蒙麵的天界帝君。


    不知為何,在見到太陰幽熒的第一麵,冥冥之中腦海裏似乎有個聲音告訴他——他們早就該認識。


    東海一見,從來不是誤終生,而是恩賜。


    ......更是天地萬物,對他漂泊無依數萬載的最佳恩賞。


    那種感覺十分奇妙,好像生於天地間,忽然就值得了。


    他收起所有的鋒芒和尖銳,讓自己在她麵前蟄伏,做一個最最尋常之人。


    她不喜歡他打架,那麽他便再也不與那些大妖和兇獸廝打。


    她不喜歡他攪擾到凡間安寧,那麽他便極少再踏足九州大地,固守一隅,在仙凡交界處的東海仙山安穩度日。


    她無疑是與他真心相交的,可是,她亦是三界蒼生的往聖帝君——是那位氣度高華、風姿綽約,為天地眾生敬仰的上古上神。


    她實在是太好了,卻也好得永遠不會是獨屬於他的。


    可是而今的她卻說,她與他休戚與共,是謂一體。


    謝予辭感覺自己恍若在夢中。


    如果,而今這一切真的隻是一場夢,一場他被封印在秘境之中、自己編織出來欺騙自己的美夢——那麽,他願意沉淪其間,永不複醒。


    卓清潭望著他怔忪的神色,含笑輕輕推了推他的手背。


    “還不知你是否願意與我休戚與共、不分你我,便擅自替你做主了——你該不會拒絕我吧?”


    謝予辭迴過神來,好一會兒才鬆開先前皺起的眉心。


    他直直看進卓清潭的眼底,忽然輕輕說道:“我隻怕,你會反悔。”


    一貫天不怕地不怕、桀驁不馴、不服的他啊,似乎在她的麵前,總是有些憂慮與不安。


    卓清潭笑意晏晏的望著他,她眼中溫存和煦的波光,永遠是治愈他破碎的心的最佳良藥。


    她頷首一約:“一言為定,那我們便說好了。”


    待她有一日如他所願,重新得道、修得仙體,再獲不朽之身,他們便再不會被凡俗八苦、生老病死所分離。


    她的少年——已等了她太久太久。


    第250章 雨師蘇醒


    次日一早,天色尚且將亮未亮之時,晚青便已急匆匆敲響了卓清潭的房門。


    “卓仙長,您起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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