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他此次出山是特意來看望離家多年的羅浮,我倒覺得還情有可原。至於特意來此拜會於你......”


    她後半句話沒好意思說的太明白......這也未免太過離譜了一些。


    謝予辭聞言“哈哈”一笑,他朗聲道:“這便是你不懂了吧?本公子器宇軒昂,為人敬仰,他們聞風而動,四方來朝,自然是情有可——”


    誰知此時,忽然屋外傳來一聲聽起來年紀頗大的老人聲音。


    “——仙君!您在嗎?”


    謝予辭登時一頓,停下了話頭。


    他緩緩收起臉上的笑意,清了清嗓子,偏頭緩緩問道:“何事?”


    卓清潭若有所思的看向房門的方向,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男人。


    她已聽出外麵的聲音正是無妄海的一位長老,好像是叫彭觀海。


    彭觀海雖然聽到房間裏麵的迴應,卻始終未敢敲門進入,隻是恭敬的在門外結印施禮,迴道:


    “仙君,晚宴事宜老朽業已布置妥當,酉時便可入席,不知仙君覺得可妥?”


    謝予辭淡淡的答道:“可。”


    彭觀海複問道:“仙君,不知您可還有什麽法旨?老朽必當不負使命,竭誠相報。”


    謝予辭挑了挑眉,淡淡道:“沒有,退下吧。”


    他語氣淡漠又冷清,但彭觀海卻如聞仙樂,立刻恭敬道:


    “是,那老朽便不再叨擾仙君休息,酉時我等在‘朝暉堂’,恭候仙君大駕。”


    謝予辭點了點頭:“知道了。”


    透著門上的剪影,卓清潭看到彭觀海再一次一絲不苟的結印施了一個大禮,這才緩緩後退著恭敬的退下。


    謝予辭轉過頭來,便瞧到卓清潭正在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他微微一頓,忽然心底難得生出那麽一絲心虛。


    “......仙君?”


    卓清潭玩味的淡笑著看他,淡淡的問道。


    謝予辭頓了頓,旋即十分坦然的點了點頭:“哎。”


    卓清潭搖頭笑了。


    “你還真是會順杆子往上爬啊,這又是演的哪一出?你蒙了他們什麽了?”


    謝予辭聞言卻不樂意了。


    他“嘖”了一聲,小心的扶著她重新躺迴床上,又替她蓋好被子,然後才道:


    “話可不能亂說,謝某可沒蒙他們!是他們自己內心的戲碼太足,誤以為我是天上哪一路微服私訪的神仙。


    不過,既然錯有錯著,我便借此混吃混喝一番,想來也沒犯了什麽大錯吧?”


    卓清潭聞言立刻便懂了。


    想來是謝予辭當時鬧出的動靜太大,被仙門中的長輩們看出了端倪,誤以為謝予辭是九重天上的神君,因此才會如此畢恭畢敬的招待侍奉。


    甚至連百裏外九晟山一派之長,亦下山來訪,虔誠拜會。


    卓清潭欲言又止的看著他,蹙眉叮囑道:“就算是他們誤會在先,畢竟你也參與了蒙蔽旁人的行徑。稍後你言談舉止不要過了,小心將來不好收場。”


    謝予辭聽聞此言卻忽而想起了什麽。


    他忽而抱著雙臂,居高而下定定看著卓清潭,漫不經心道:


    “哦......你若不說,我還險些忘記了。說起‘蒙蔽旁人’這幾個字,我倒是有一事不明了。”


    卓清潭聞言微微怔忪。


    隻聽他繼續道:“之前你昏迷時人事不知,我不知你傷到了什麽程度,所以不得不探視一番你的身體。誰料,居然讓我又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東西......”


    卓清潭眉心微微一頓,她似乎已經知道謝予辭要說什麽了。


    果然,謝予辭眉頭深鎖,沉聲問道:“尋常凡人身負八脈,而凡間修仙之人身負九脈,分別為心脈、命脈、乾脈、坤脈、督脈、任脈、衝脈、帶脈、情脈。為何除了心脈外,你周身其餘八脈都各自埋入一根......”


    他似乎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形容“鎮骨釘”。


    於是他想了又想,才繼續道:


    “......埋入那種奇怪的法器?”


    卓清潭纖長的睫毛微微一顫。


    第114章 蒙混過關


    端虛宮建立至今不過八千餘年,而謝予辭被封印於四大秘境已有昏睡了九千餘年。


    鎮骨釘是端虛宮掌戒堂研製而成,他醒來不久,自然不認得此物。


    但是他卻能感受到,那些刁鑽的釘子裏暗含一些奇怪的法陣。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感受到了其間有法陣流轉,所以在不知此物貿然取出是否會對卓清潭身體有礙時,始終未敢妄動取出。


    卓清潭輕聲迴答:“那不是法器,隻是我端虛宮掌戒堂中的一種刑戒之物。”


    “什麽?”


    謝予辭蹙眉問:“這是刑具?”


    卓清潭輕輕點頭。


    她早就猜出,她師父之所以用鎮骨釘鎮住她靈脈和神魂,其真正用意是怕她接近四大秘境會再次引起秘境動蕩,並非是為了懲戒她。


    但她卻絕對不能讓謝予辭知道鎮骨釘的這一用途,否則屆時謝予辭根本無須再與她虛與委蛇,哄騙她與他一同進入秘境陣王。


    到時他隻需用兇神之神力強行取出她體內鎮骨釘,再將她挾持帶至秘境附近,秘境便有可能再次出現問題。


    雖然......


    也許謝予辭誌不在此,也許提前取迴神力並非他心中迫在眉睫之事,但是她不能冒這個險。


    既然她已經令他吃了這九千多年的神骨封印之苦,那麽這苦,便不能白吃!


    半途而廢,亦不是她行事風格。


    誰知謝予辭聽聞此言,反應卻甚大。


    他霍然起身,冷冷道:“既如此,那還等什麽?我這便將它們取出來。”


    “不可!”


    卓清潭輕喝道。


    謝予辭一愣,下一刻臉上一片沉怒。


    他強忍怒氣,目光沉沉的看著她:“為何不可?你若敢說是因為什麽端虛宮宮規、師門之命之類的廢話,我便立刻殺上端虛宮去!


    謝某倒是想看看,若是下了這荒謬命令的人死了,你還會不會遵守這個勞什子的規矩?”


    “——你!”


    卓清潭蹙眉,她想要坐起身來卻又無能為力。


    不行,絕對不能任由他胡來!


    謝予辭如今已經拿迴自己鼎盛時期四分之一的神力,他若是發起瘋來,普天之下除非聖神帝尊親至,否則何人還能與他一對一戰出個勝負?


    卓清潭急切之下猛地咳嗽起來,這一咳嗽便一發不可收拾!


    她仰躺在床上咳的天昏地暗,血液倒流嗆進氣管,她難受的險些昏死過去,一口淤血更是直接卡在了嗓子中。


    謝予辭當下一步上前,迅速將她半扶起來。


    他蹙眉施力,不斷輕拍她那單薄消瘦到脊椎中間微微凸起的後背。


    “吐出來!把血吐出來,不要憋迴去!”


    “——咳咳!......咳咳咳!......”


    卓清潭借著他的力道,終於將卡在嗓子裏的那口血吐了出來。


    由於方才用力過度,她隻覺眼前金星亂竄。


    她緩緩唿出一口氣,閉著眼睛盲抓身旁之人的衣袖,費力道:“並......並非如此。”


    “什麽?”


    謝予辭此時慌張之下,腦子裏的思緒一時之間沒能接上卓清潭的話題。


    卓清潭喘勻了氣,輕聲道:“我說,鎮骨釘不能取出,與端虛宮宮規和家師的命令無關,此為我自己的意願。”


    謝予辭冷冷看著她,涼涼道:


    “哦?你自己的意願?若是如此,那依謝某看來,卓仙長想必是當初投胎時一不小心頭朝下落地,摔傷了腦子吧?”


    卓清潭一時怔忪。


    說來,他們此生在無暇鎮相遇至今,他從未對她說過如此重的話。


    謝予辭此時早已被那股莫名的憤怒衝昏了頭腦,哪裏還能找得到與她說話的分寸?


    他目光灼灼,恍若有團烈火,繼續咄咄逼人道:“怎麽?莫非是卓掌宮此生過得太過順遂了,所以自己給自己找些不自在不成?”


    卓清潭定定看著他片刻,忽然淡淡道:“謝予辭,你當真覺得,因我牽扯其中,致使關乎三界存亡安危的凡間四大秘境之一鈞天崖被破......我師父僅僅封住我的靈脈便足矣小懲大誡、平息仙門百家的眾說紛紜嗎?”


    謝予辭一頓,他怔怔看著她幹裂的開合著的唇瓣,一時思緒紛飛。


    當日鈞天崖附近,弱水寒潭倒灌,地心焱火噴湧而出。卓清潭為了馳援掩護當場的弟子們撤離,獨自留下斷後。


    苦苦支撐下,地心焱火重傷了她的靈脈,導致她命懸一線時激發了神魂之力。


    而鈞天崖秘境本就是她前世的神骨所化,亦在當時感應到了她神魂遇險,於是秘境突生動蕩,更是驚醒了沉睡數千年的他。


    隨後他破界而出,導致鈞天崖秘境結界被毀,她百口莫辯,成為眾矢之的。


    如此說來......原來她後來所受到的師門刑罰懲戒,以及仙門百家的微詞責備,皆是因為他的緣故。


    謝予辭一時沉默,忽然不知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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