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屋簷上四散而立的眾名仙門弟子中,已經有幾人認出了卓清潭來。


    他們驚訝的看著此時衣著打扮大大不同於過去的卓清潭,齊齊怔忪在當場。


    靜謐一瞬後,方鵬最先迴過神來,他神色中的驚喜半分做不得假。


    “卓師姐?!您怎會在此?”


    他前幾天還曾收到過師門傳訊,據說端虛宮的掌宮卓清潭在他們憑津閣的鎖芯牢中忽然失去了蹤跡。


    正因此事以至於當時滯留在憑津閣中的端虛宮弟子洛岩池、奚寧演、安羅浮,差點大鬧憑津閣,與他們大打出手、幾乎決裂。


    不過,雖然鎖芯牢中並沒有留下什麽痕跡和線索,他的小師弟豫豐年卻斬金截鐵的說,卓清潭早已示警於他,必然是那名對四大秘境結界心存歹意的驚世大妖挾持了她。


    端虛宮諸人原本還不相信,覺得憑津閣暗中動了手腳,轉移走了他們的師姐。


    直到豫豐年拿出卓清潭交給他的那枚屬於卓清潭的琅琊玉,並轉述了卓清潭當日對他所言的諸多猜測和對端虛宮諸事的交代,洛岩池等端虛宮弟子這才沉默罷休。


    洛岩池和安羅浮終於還是聽從卓清潭之命,一個趕迴崇阿山端虛宮管事、布陣守護太虛秘境,一個則趕赴九晟山協助守護冥王溝秘境。


    但是端虛宮楌桪宮主座下弟子奚寧演,此時卻還滯留在皖州境內不曾離去,四處找尋卓清潭可能存在的痕跡或下落。


    隻是不曾想,卓清潭居然會在千裏之外的北地兗州府境內?


    方鵬想到此處,遲疑著問:“卓師姐,您是如何抵達兗州府的?”


    他的視線在卓清潭和晚青、靈蓉身上流轉一瞬,忽而神色一凝,正色道:“可是這兩個妖物挾持了你?”


    卓清潭和晚青、靈蓉聞言,三人具是一頓。


    ......其實他這樣說,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隻是......


    卓清潭沉默一瞬,輕輕搖了搖頭。


    “非也,她們雖是大妖,但是卻是從未危害過凡間的良善之妖。諸位同門如此大動幹戈,恐怕會攪擾了兗州百姓的安寧。”


    方鵬若有所思的看看她們,不解的問道:“卓師姐,莫非你認識她們?”


    卓清潭微微一頓,然後點了點頭。


    她不願說謊,但是為了避免將此時的事態變得更加無法轉圜,也隻能如此了。


    於是,她半真半假道:“我認得她們,我在被人挾持後逃脫,機緣巧合下流落於此地,還生了場重病昏沉了多日。


    在此期間,便是她們救了我。直至我能起身,期間都是勞煩了她們照顧。”


    這話說來,倒也不算十足的假話。


    卓清潭確實生了一場重病,也確實一直昏昏沉沉,期間晚青和靈蓉也確實一直在悉心照料她起居,而她亦是今天方才能勉強起身。


    隻是......


    “被人挾持後逃脫”,以及“被晚青和靈蓉所救”,自然都是假的了。


    眾名先前一起圍攻過晚青和靈蓉的仙門弟子聞言微微一頓,他們對視一瞬,下意識垂下了先前指向晚青和靈蓉的仙劍和法器。


    方鵬恍然,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卓師姐失蹤多日,半點消息都沒有,原來是一直昏睡中纏綿病榻。”


    他神色認真的上下打量了下卓清潭的氣色,又仔細看了看卓清潭的臉色,緩緩搖頭道:


    “卓師姐,如今看來你的身體似乎並未有所好轉,氣色較之半月之前無暇鎮分別之時,更加差上了幾分。


    若是安師兄一會兒見到你如此憔悴的病容,還不知道要如何難受呢。”


    卓清潭聞言一愣。


    “方仙友,我師弟羅浮也來了兗州府?”


    方鵬點頭道:“正是,安師兄先前奉卓師姐之命,已經返迴九晟山與其他仙門弟子共同護衛冥王溝秘境。


    今日正好被安掌門交代了一件差事,便是趁著中秋月圓之日來兗州府鞏固城中護城法陣,因此他此次與我們幾人同行。


    想來先前安師兄在黃鶴塔布陣,已經收到了我們之前的示警,應該已在來的路上了。”


    說來也巧,他話音剛一落地,一道禦劍聲已疾馳而至,轉瞬間便落於屋簷之上。


    一聲雲白色端虛宮弟子宮服的安羅浮皺眉現身於屋頂之上。


    他仆一落地,視線便牢牢鎖定在屋頂之上三名不同於仙門弟子道服的凡人女子身上。


    但是,待他的目光落在其中那張含笑看著他的絕美容顏上,當即便是一愣,旋即便大喜過望。


    “師姐!!”


    第106章 一語成讖


    安羅浮驚喜的收起手中法器,當下便把什麽捉妖、什麽救援,通通拋諸腦後,連周圍的仙門弟子都全然顧不得了。


    他施法一躍而起,飛身至卓清潭身側。然後,上上下下細細打量了她片刻。


    安羅浮的眼底一派溫潤與親近,還帶著一抹意外的驚喜。


    “太好了!太好了!實在太好了!”


    他口中連聲道了三句“太好了”,足見有多開懷高興。


    但是下一刻,安羅浮卻迴過神來。


    他眉峰緊皺,連忙追問道:“師姐,你這些天究竟去了哪裏?可有哪裏受傷?怎麽瞧起來......”


    怎麽瞧起來居然有些病骨支離的模樣,臉色還這般難看?


    卓清潭含笑靜立,任憑他打量,聞言也隻是淡笑著微微搖頭:“我很好,不必擔心。”


    安羅浮不太相信。


    他實在太過了解他師姐了,卓清潭是慣會忍耐的人,又極其不喜表達情緒。


    隻是,若是她當真不想說,便不會讓他們發現分毫。而且此處人多口雜,當著其他仙門弟子的麵,他一時半刻倒也不便多問什麽。


    安羅浮忽而想起他收到傳訊示警的始末,轉過頭去,視線剛好對上一旁正默默打量著他的晚青與靈蓉。


    他微微一頓,不動聲色的觀察了一番這兩名行跡成迷的女子,片刻後卻覺得她們周身氣運流轉十分正常,並未發現什麽異常。


    於是,安羅浮蹙眉看向周圍眾多仙門弟子,不解的問:


    “諸位仙友,各位如此大張旗鼓的圍住這兩位姑娘,是為何故?”


    他眉頭深鎖,麵前站著的不過是兩名凡人女子,身為仙門弟子這般阻住人家姑娘的去路,也未免太過於失禮了?


    人群中先前那名九晟山的年輕弟子聽到安羅浮的提問,當即結印施了一禮,恭敬的迴道:


    “少主,你別被她們蒙蔽了。此二女並非尋常凡女,乃是暗藏於兗州府中、方才被我攜帶的‘辨妖符’堪破身份的兩隻妖物!”


    安羅浮聞言一怔。


    下一刻,他神色一變,下意識上前半步,伸出一隻手臂擋在卓清潭身前,而另一隻手則重新舉起仙劍,指向麵前不遠處的晚青與靈蓉。


    他全身肌肉微微緊繃,神色戒備而警惕。


    卓清潭忽而抬手,按住他擋在自己身前的那隻手臂,然後輕輕向他搖了搖頭。


    安羅浮一怔,下意識低垂了舉著仙劍的那隻手。


    卓清潭微微偏過頭,不動聲色的向晚青使了個眼色。


    晚青先是一頓,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卓清潭應該是並不想讓她們與這些仙門弟子們大動幹戈,所以暗示自己帶著靈蓉暫避鋒芒?


    她既然出現於此,顯然,主上也默認了她的舉動。


    於是,晚青不再猶豫,她趁著眾仙門弟子還未來得及反應,便一把拉住尚且懵懂著看熱鬧的靈蓉。


    然後施法結印於掌心,便要攜靈蓉隱身遁去。


    兩名無妄海弟子見狀當即舉劍而上,試圖阻止截住她們。


    “——妖孽站住!休想脫逃!”


    卓清潭抬目,淡淡低聲道:“羅浮。”


    安羅浮自小便受教於卓清潭跟前,對她的指令和心意早已到了令行禁止、了然於心的程度。


    向來是他的師姐指哪兒,他便打哪兒。


    於是此時聽到卓清潭輕聲低喚他的名字,當下便明了她的意思。


    雖然不甚明了他師姐為何要相助於這兩個妖物,但是安羅浮依然毫不質疑的上前一步。


    他結印於胸前,刹那間舉劍擋住了那兩名試圖阻攔晚青和靈蓉離去的無妄海弟子。


    而安羅浮此番一阻,晚青和靈蓉便得了空隙,成功施法隱身,及時脫身而去。


    “——安公子?”


    那兩名身著藍衣的無妄海弟子見狀,不禁驚怒交加,驚愕異常。


    “安公子,您這是何意?”


    安羅浮輕笑一聲,收迴本命仙劍,溫文爾雅的施了一禮道:“諸位同門,抱歉了,我家師姐還請二位留步片刻。”


    那兩名無妄海弟子豁然轉身,向卓清潭怒目而視。


    其中一人想來是氣得狠了,當即不甚客氣的居然對卓清潭直唿其名起來。


    隻聽他沉聲喝道:“——卓清潭!你身為端虛宮的掌宮,居然私自放跑妖物,你究竟是想要做什麽?!”


    隱於暗處的謝予辭,聞言下意識向前一步,他輕輕挑起右側眉梢,眼底寒光一閃而過。


    但是,旋即想起卓清潭離開前曾經再三叮囑過他,此時絕不要衝動現身......於是,隻能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借此平息這股心中莫名湧現的火氣。


    片刻後,謝予辭平複下來,又退迴一步,然後冷冷注視著那名身著藍色道服的無妄海弟子。


    那一眼猶如利劍一般犀利——其間蘊含的煞氣與殺氣猶如實質般,居然激的那名無妄海弟子微微一顫。


    那名弟子疑惑的四下看去,卻並未發現什麽異常。


    與此同時,安羅浮也深深皺起了眉頭。


    端虛宮弟子幾乎人人敬服尊重他們的掌宮師姐,這名無妄海的小弟子居然如此無禮,膽敢對一派魁首直唿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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