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們仨我小虎和高丹打車去參加朔爺的壽宴,高丹拿著化妝盒往臉上撲粉,對我說,小白你是不是又招鴨子生氣了?小兩口吵架床頭打架床尾合,你低個頭認個錯也就得了。

    我看著車外唿嘯而過的風景說,沒戲,這迴我們估計就真掰了!

    高丹問我,以前鴨子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把我們寢室所有的髒衣服搜羅在一起,然後統統洗掉,這次連晾在陽台上洗好的衣服也扯下來洗掉了,你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鴨子的事兒?

    小虎說,他不就流氓救了個美,順便把那美女給睡了,還被鴨子撞了個正著,小白你也太不是人了,眼裏就沒半點情分,怎麽逮誰跟誰上床了呢,there is life after sex你懂不懂?

    靠!你他媽也配批評我,別烏鴉落豬背上,光看見別人黑了,想想你自己幹的那點破事兒吧……我成功地轉移了階級鬥爭大方向,接下來的時間裏,我閉著眼睛靠在車後坐,聽著高丹和小虎在後麵雞吵鵝鬥。我感到寧靜。

    朔爺的壽宴擺在一家位於電影學院附近的朔爺自己新開的一家酒樓,大老遠的我聽見樂隊裏奏的《喜洋洋》,走進去一看,看到滿眼的紅色,哪兒哪兒都是紅色,紅色的地毯,紅色的對聯,朔爺穿著一身紅色的唐裝寶相喜慶,正左右逢源地再大堂裏接客呢。

    我們三人走上去一口一個“朔爺”叫的特清脆,小虎抱拳說,恭祝朔爺歲歲有今朝,年年有今日。我說,恭祝您福壽與天齊,慶賀你生辰快樂!

    朔爺看了我們一會兒,一皺眉。我心裏在打鼓,朔爺不會是發現他兒子骨灰裏的狗屎,如果是這樣,這下死定了。

    鴨子丫頭怎麽沒來?朔爺問。

    我故做輕鬆地說,我們散夥了。

    朔爺把我拉到一邊說,小白,朔爺混了這麽多年的江湖,什麽人沒見過,鴨子是個好女孩兒,你要好好珍惜。

    我也沒什麽話好說的,隻說了聲知道了謝謝朔爺關心。

    我們坐在小剛的旁邊,小剛是朔爺的心腹,人不錯,跟我們一一介紹來祝壽的人的來頭。

    基本上,全北京的黑社會頭頭都到齊了,發現古惑仔的名字都挺有特色,一是怎麽賤怎麽叫自己,什麽肥屍棺材包皮喪標,大概跟小時候起賤名一樣,希望自己可以活的更長久一點,還有一個就是跟動物有關,什麽烏鴉大象蒼蠅鐵猴子的,跟進了動物園似的。衣著姹紫嫣紅風格詭異,像一個國際性的時尚派對,估計肯定不比米蘭國際時裝周遜,相比之下,我們仨搗飭地跟仨土豆似的。黨政軍文藝界都有代表出席,高丹正為見到的幾個小明星興奮不已,忘記了和小虎翻陳年舊帳,上去又是合影又要簽名的。

    正看著呢,戰毒踩著三七步眼睛看著頭頂進來了,大老遠的就喊,朔爺!生辰快樂!

    旁邊有兄弟衝上去,憤怒地說,戰毒你他媽一口氣砸了我們三裏屯的三個場子,今天還有膽來!

    戰毒手摸了摸後腦上那條長辮子說,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砸了一月堂的場子?

    朔爺雙手攔住衝動兄弟說,不得無禮,今天來的都是客。

    戰毒不陰不陽地說,還是朔爺懂事兒。然後頭湊到朔爺耳邊上小聲說,你們五月堂今天要過節了!然後用手抿著嘴特詭異地笑。

    旁邊的兄弟說,你他媽什麽口氣跟朔爺說話,自己什麽輩分你要搞清楚。

    戰毒無所謂地說,輩份?這年頭騾子大了值錢輩份大了不值錢!哈哈。

    朔爺皮笑肉不笑地說,戰毒,我可以保證今天你絕對沒事,但是明天就難說了。

    戰毒說了句那走著瞧好了和眾小弟找了個空桌子坐下。

    這時,門口進來一個一身白襯衫黑皮西裝的年輕人,小剛介紹說,這是太子,老頭子的誼子,十二月堂的堂主,以後老頭子的接班人。

    朔爺滿臉堆笑,忙迎上去說,太子哥都來了,我們一月堂蓬蓽生輝啊。

    太子握著朔爺的手說,朔爺做壽,我怎麽敢不來呢,我代表老頭子向朔爺爺祝壽。

    謝謝老頭子了,老頭子身體可好?

    老頭子身體硬朗著呢,酒也喝的,飯也吃的,妞也搞的,打一兩宿的麻將都不帶犯困的,老頭子常常念叨你,說小朔怎麽這麽久沒有來看他啊。

    帶我向老頭子問好,好久沒有和老頭子打麻將了,下次去府上和老頭子打麻將啊。

    這時,外麵一行人抬著一副棺材和一副花圈進來,領頭一個人拿出文件夾喊,誰是黃朔家屬,請簽收!一時間大廳裏議論紛紛,一月堂的兄弟衝上去拎著那人衣服領子說,誰叫你送來的?找死啊!

    那人害怕地說,不知道,我們做生意的有人誰給我們錢我們就送過來了。

    給我抬迴去,再逗留一秒鍾,剁了你們丫的。五月堂兄弟瞪眼珠子跟他們嚷。

    那些人看著這一個個兇神惡煞的,嚇得趕緊掉轉了屁股就跑了。

    朔爺惡狠狠地瞪著戰毒,戰毒裝作沒有看見,和他小弟喝著酒。花貓拿著電話過來在朔爺耳邊上講了兩句以後,朔爺跟小剛說,你幫我照顧一下場麵,我出去一下就迴來。

    一會兒,我們正在觥籌交錯呢,花貓背著滿身鮮血的朔爺的屍體跑進來哭著喊,朔爺被人砍死了!朔爺被人砍死了!

    一時間四座皆驚,小剛衝上去翻了一下朔爺的眼皮,聽了一下朔爺的心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朔爺!你不能死啊!在歡快喜慶的《喜洋洋》奏樂聲中,一月堂的人紛紛唿天搶地嚎啕大哭起來,噩耗來的太突然了,其他賓客臉上的喜慶的笑容還僵在臉上,酒杯端在手裏,不知道是哭是笑。

    眾兄弟問花貓到底怎麽一迴事,花貓哭著說,我們位於徐悲鴻紀念官附近的一家酒吧有人砸場子,對方人數眾多,指名道姓要朔爺出來說話,我和朔爺帶著人正走到友誼胡同,我們遭了埋伏,前後出現大批人,圍住我們二沒說就砍,朔爺……朔爺被當場砍死,其他兄弟無一幸免,我奮力殺出一條血路才逃出來。

    你可看清楚對方是什麽來路?

    那些人套著麵罩,一句話都沒說,不知道是什麽人。

    大家紛紛交頭接耳是誰這麽膽大包天砍死朔爺,小剛衝到正翹著二郎腿悠閑喝酒地戰毒旁邊,指著戰毒的鼻尖說,一定是你做的?戰毒你要給我們朔爺陪葬!

    戰毒邊上一個兄弟把酒杯往桌子上一砸,說,你說什麽啊,你有證據嗎?

    二月堂堂主尼姑站出來說,小剛,別衝動,現在是法製黑社會,凡事都要講證據,沒有證據不要亂講話。二月堂堂主尼姑,尼姑隻是江湖匪號,他可是一大老爺門,也是斧頭幫資格最老的幾位老大之一。

    小剛指著戰毒激動地說,要不是他,我把眼珠子摳出來給你們放地上當泡珠踩!

    戰毒開口說,出來混本來就是一隻腳踏在鬼門關一隻腳踏在監獄裏,朔爺素來心高氣傲,得罪過很多道上的兄弟,被誰砍死也沒有什麽奇怪的。

    小剛咬牙切齒說,我們一月堂一定會找到證據的,到時候用你的頭來祭奠朔爺!

    尼姑出來做好人,說,小剛,我看趁著大夥都在,把朔爺的喪事辦了,先讓朔爺入土為安,報仇的事情以後慢慢調查清楚,相信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一月堂的人張羅著搭起奠台,遺像也掛上來了,各位老大紛紛打電話給小弟買花圈過來。尼姑走到大廳的台上手握著麥克風念奠文:今天我們斧頭幫老一輩的老大,斧頭幫改革方案的總設計師一月堂老大朔爺不幸被人砍死,斧頭幫痛失賢良令人萬分痛惜。朔爺年輕時曾是一位作家,85年入幫,入幫後便砍死黑龍會老大黑龍而一舉成名,成為一月堂老大,朔爺對待兄弟像春風般的溫暖,義薄雲天,肝膽相照,對待敵人像寒冬般殘酷,豪不留情,後提出幫企分開製度,使斧頭幫重獲新生,高速發展,幾年內迅速崛起。大哉!朔爺!生的偉大,死的光榮!今天,本來是朔爺的五十歲壽宴,想不到喜事變喪事,令人萬分痛惜。

    小剛打了個岔,指著那個樂隊指揮說,哎!那個樂隊給我奏哀樂!今天我們死人他媽還奏什麽《喜洋洋》?!

    《喜洋洋》嘎然停止,悲傷的哀樂如潮水般響了起來。

    胖尼姑接著說,為了紀念朔爺,我們將今天正式定為北京黑道安定日,每年的今天,北京黑道停止一切pk活動。朔爺是信佛的,年輕的時候每次我和朔爺出去砍人,他都要念一段佛經,我記得這段佛經,來,大家跟我一起念為朔爺送行。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磐而度之。今天我們在這裏僅以一顆虔誠的心祝願朔爺在西方極樂世界一切都好。

    朔爺,我們來世還做兄弟!

    下午出殯,黑社會老大死後,葬禮出殯辦地都極其迅速,因為他們手裏有無數條人命,怕孤魂野鬼聽到老大死的消息後,都趕來纏著他不讓他轉世投胎。

    朔爺的葬禮是我見過的最鋪張豪華的葬禮,去八寶山的路上,清一色黑色高檔轎車排成的車隊望不到頭,五六百人的送葬隊伍統一黑西服黑領帶,氣勢非凡,中間一輛林肯加長型轎車上放著朔爺遺體,一路樂隊演奏著莊嚴肅穆的哀樂,白色了紙錢鋪天蓋地。這個世界太不公平,有些人死了後事轟轟烈烈,有些人死了,卻沒有人過問半句。

    因為怕出現黑社會大仇殺的混亂場麵,警方也高度關注,對葬禮過程全程監控,車隊首尾都有公安維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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