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今早睜開眼,你就問我要不要去找老情人。”


    她從被子裏伸出一條腿踢了踢他。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看夜朗一眼你就吃醋吃的滿天飛。”


    賀津行心想,我什麽時候吃醋吃得滿天飛,你到底在說誰。


    但也隻是在心中反駁,他握住踩在自己膝蓋上的腳踝,“以前是缺乏安全感。”


    “現在呢?”


    他親了親她的腳踝凸起那塊骨頭,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腳背。


    “島上寫了你的名字,你哪也去不了,除非想看熱帶雨林枯萎,雲雀墜落死去。”


    苟安看向麵無表情說吃這番話的男人,依舊是上一秒冷麵閻王爺的模樣,然而這一句話是不是在他腦海裏已經演練了很多遍?


    她不得而知。


    她隻知道陸晚這輩子也不要妄想聽見這樣動聽的情話,因為原作者那個水平,男主大概隻配說:你讓我去死我就去死,我的命都給你,啊!(咆哮.jpg)


    ……


    苟安踢開被子坐了起來,隔著床爬進賀津行的懷裏。


    他湊過來想吻她,她轉開頭嘟囔“你剛親了我的腳”,下一秒便被固定住下巴,不由分說的吻落在她唇瓣上。


    她睫毛煽動了下,做作地小小掙紮了下就隨他去了,這次唇齒之間不再是桃子味,是早餐時的豆漿味。


    氣息交纏中,她聽見他說:“趁此機會,徹底拒絕他。”


    “?”


    “為了你跟腱斷裂也就換來一句‘對不起我們不可能我的心早就屬於賀津行‘,比較有殺傷力。”


    “……”


    “台詞批準微調,但大意最好不要變。”他拍拍她的肩,“去吧。”


    ……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苟安對於夜朗的態度都是一個討債者一般高高在上,大概就是“反正都是夜朗對不起我我對他再過分又怎麽樣”,但是現在不一樣,如果不是最後一秒為了推開她,他應該不會被壓在坍塌的天花板下麵。


    隻是跟腱斷裂實在是萬幸,感謝那個承擔了一切的鐵櫃子,聽說最後天花板被搬開的時候,整個看似完好的鐵櫃子實則另一側被壓塔了一半,很難想象這樣的重量壓到人的身上會怎麽樣。


    那麽狗血的劇情苟安不知道是哪位的傑作,總之事到臨頭要去道謝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很緊張,甚至抓著父母問需不需要買個果籃。


    江願歎了口氣,心想不愧是自己的女兒,天真到無情的模樣跟她當年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


    賀津行坐在病房裏的沙發上翻看雜誌,頭也不抬地說,“買啊,為什麽不買?”


    他不說話還好,他讓買苟安就覺得事情不太對勁,看向苟聿,希望他能指條明路,苟聿看向江願,說出了江願的心裏話,問:“她你女兒怎麽跟你一樣?”


    苟安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


    苟聿艱難地搬出自己的黑曆史,說他年輕的時候還沒把江願追到手,某次也為了她跟街頭小混混打架,結果打到自己腿骨斷裂進了醫院,做完手術,睜開眼,看見江願拎著果籃出現時,他難過的想死。


    ——大概就是那種禮貌疏離至用力過猛、例行公事地探望意味過於濃重的感覺。


    畢竟誰他媽願意為了一藍水果或者一聲“謝謝”往自己的身體裏放點鋼筋?


    撲在床邊掉一滴眼淚比一卡車的水果都來的值錢。


    聽完苟聿越講越上頭最後變成訴苦的描述,苟安懵逼了下,一下子就懂了這其中的道理——


    轉過頭去瞪賀津行,後者把雜誌立起來遮住自己的半張臉,眉眼彎了彎,大概是衝她露出了一個被揭穿也毫不害臊的假笑。


    苟安:“賀津行,你該迴去上班了。”


    賀津行:“爸爸,你女兒為了跟另一個男人談話趕我走。”


    苟聿:“現在就滾。”


    賀津行看向江願,江源吃不消地擺擺手,“別叫我那個。”


    賀先生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乖巧,放下那本他自己的照片做封麵的雜誌站起來說“滾了滾了”,然後真的頭也不迴離開。


    隻是過了不一會兒,一個穿著黃色馬甲的美團外賣小哥在病房門前探了個頭,很有禮貌地問:“您好,誰點的果籃?”


    苟安忍不住看了看手機的時間,正好過去半個小時——


    但凡那個人忍到停車場再下單,都不能有現在這麽準時。


    作者有話說:


    ps:這幾天開始雇傭我家西皮幫我瘋狂修前文錯別字,可能會更新章節提示錯亂,大家多多包涵


    第116章 人生篇章的節點(男配章,慎入)


    隻是不想再遲到。


    夜朗半夢半醒好像看見了手術台的燈光, 很快那個燈光伴隨著他目光逐漸模糊,變暗,最後變了苟宅那道他熟悉的走廊。


    每一個夜半時分他身著保鏢的黑色西裝靠著牆站在那發呆,其實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休息。


    說不清楚從哪一天起, 他這份發呆的時光有了一點點的盼頭, 大概就是從一動不動地瞪著窗外等天亮, 變成偶爾身邊的門會打開,然後撲出來一個毛茸茸的身影, 披頭散發地撞入他的懷裏。


    從剛開始的錯愕和抗拒, 到中間的麻木和習慣,最後變成一點小小的期待——


    等夜朗反應過來的時候, 他在門打開的時候就有了抬手的動作,穩穩地接住撲過來的苟大小姐, 附贈一句:「噩夢嗎?」


    此時的保鏢先生反應遲鈍, 總是被說“少根筋木頭可能能成大事”的他有一天主動對一個異性敞開懷抱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他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他就這樣錯過了第一次機會。


    抱在懷裏哭泣的人淚水泅濕了他的西裝, 細細說著她有多恨陸晚, 在他想要跟她說“別哭”之前,身後的苟宅走廊場景突然抽離,變成了狹窄的車內。


    埋在他懷裏的人抬起頭,紅著眼跟他說,「我解除婚約啦。」


    夜朗愣了下, 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和氣氛, 想起來這一天是苟安和賀然解除婚約。


    離開了宴席迴到車內,她依然是雙眼紅紅, 狼狽的像是一條落水狗。


    但這一次不是深夜的怨恨, 那雙紅透的眼中帶著一點委屈和解脫的慶幸, 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情, 她望著保鏢先生的眼睛如此明亮,像是等待著他說些什麽……


    夜朗看到了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因為目光明亮所以他的五官如此清晰。


    在那期望的目光中他抿了抿唇,忽視了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最終什麽也沒說,任由她的目光閃爍著,從明亮歸於黯淡。


    她小小地從鼻腔裏“哼”了一聲,轉開頭坐迴了自己的位置上,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把頭轉迴來看他。


    夜朗隻能假裝沒看見。


    他其實有點緊張,第一次覺得市中心到苟宅的路也那麽漫長,紅綠燈那麽多,一秒的等待也被無形放大。


    在這樣的等待中,不知不覺,他完成了第二次的錯過。


    紅綠燈亮了。


    車卻沒有動,夜朗問前麵的司機為什麽不開車,司機扶著方向盤說,“前麵有警車在執行公務啦,禮貌讓行!”


    夜朗愣了愣往車窗外看去,正好看見警車在車窗擦肩而過,車窗降下來,原本坐在自己身邊鬧脾氣的苟大小姐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警車上——


    她白皙細膩的、無數次擁抱於他腰間的手被冰冷的銀色手銬束縛,她垂著頭,好像總是明亮柔軟的長卷發在一瞬間失去了光澤。


    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警車內的人抬起頭,衝他笑了笑,對他說:「阿朗,其實你的理解也不算完全錯,如果有人問我陸晚有機會下地獄我要不要送她去。我可是真的不會猶豫的。」


    放下這句話,警車與他擦肩而過。


    第三次錯過,老人說,事不過三。


    這一次,終於反應過來的夜朗心中一緊,開門下車想追——


    卻在開門的一瞬間,跌跌撞撞地感受到了外麵寒風凜冽,身著秋天保鏢西裝的他打了個寒顫,卻發現自己並非身處人潮擁擠的十字路口,而是冷清的青山監獄前。


    在他不遠處的白色勞斯萊斯跟前,身著深色毛呢大衣的男人伸手將他心心念念的人攬入懷中,挑起她的下巴與她接吻。


    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拎著的袋子落地,裏麵滾落出一條淺色的圍巾。


    身後的車消失了,有人迴過頭,是母親坐在輪椅裏,微笑著望著他。


    他走向她,一步步的從高大英俊的青年變少年,再變成了穿著短褲拖鞋的小豆丁,剃著短短的寸頭,來到母親的輪椅前。


    麵前的女人也變成了二十多年前年輕的模樣,柔潤的手沒有繭子,保養得當,她將夜朗攏入懷中。


    「你阿爸總講你像根木頭,冷血又冷漠,今後能成大事……但是阿朗,阿媽卻覺得你隻是過於遲鈍,事事做慢半拍,步步慢人一寸,很怕你今後為人處世要吃虧。」


    這大概就是一語成讖。


    剃著寸板頭的小豆丁終於落下淚來,那張從小便精致的臉擠成一團,再也同漂亮不沾邊,他的眼淚越流越兇,問:「阿媽,遲了。」


    「我好像已經錯過了重要的人,怎麽辦?」


    怎麽辦?


    就像是無數次他麵對那個人望過來期盼的眼神,從來未有過迴應。


    這一次遭到了報應,麵對他求生般的呐喊,也不曾有人迴應他隻言片語。


    ……


    夜朗醒來的時候,不意外地發現自己在病房裏,手背上掛著點滴,原本就是一片冷白的皮膚被冰涼的液體弄得更是如同屍體。


    他動了動手,發現指尖和掌心卻是暖的,隨後發現自己的手下握著一個小小的礦泉水瓶,裏麵裝著一點不燙手的熱水。


    坐在床邊沉默地盯著他看的小姑娘身上穿著同一醫院的病號服,頭上已經不再包的像個印度阿三,她隻是臉色有些蒼白,見他醒了,稍微湊過來,問:“噩夢嗎?”


    這話一出,兩人都有些愣怔。


    幾秒後,苟安笑了,笑聲打碎了病房中的沉重氣氛。


    她指了指夜朗的眼角:“夢到什麽了,你剛才一直在說‘遲了‘,然後就落下眼淚來。”


    夜朗看著她勾起的唇角,知道自己有一萬種標準答案,去迴答她的問題。


    但是那些答案到了嘴邊,都變成了一息沉默——


    不是不想說,也不是沒有傾述遺憾的欲望,隻是看見她的眼裏又有了他所熟悉的光亮,就像是拉開了窗簾,陽光已經照了進來。


    他突然就不想計較關於窗簾是不是他拉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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