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今天早晨的早餐桌上,閑聊談到這雙眼睛的主人,按照爸爸嘴巴裏的不出意外,他應該還在加拿大某個犄角旮旯談生意。


    顯然意外還是發生了。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原本那雙漫不經心的眼神定了定,他站直了身體。


    一縷長發從苟安係著的發帶上鬆脫飄落,她吹了吹這捋頭發,麵無表情地問麵前的兩位:“今天的甜點是梨,請問,你們誰要吃嗎?”


    ……


    小姑娘來得風風火火,把某些情緒寫在了臉上。


    等她像是驕傲的小孔雀似的昂起頭,不客氣地問是誰要吃梨時,對於侯湘琴這樣善於察言觀色的人來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瞬間的愣怔之後,低下頭認真看了眼來人,哦,雖然身上並沒有穿任何看似昂貴的衣物或者是配飾,但是二十年來的養尊處優養出來的氣氛根本騙不了任何人——


    身上沒有農場農作物和汗水混雜的味道,柔軟的黑發一縷垂落剩下的一絲不苟歸順在發帶帽裏,不誇張的妝容但也能看出是耐心收拾過的……


    她撈著袖子,拎著鐵桶的胳膊白的不像話,那雙手也嬌氣地被小半桶水果勒出


    紅痕不自知,指甲也幹幹淨淨。


    是哪家的千金來農場玩呢。


    在她打量苟安的時候,苟安也在打量她:近看腿就更長了,身材也很好,小皮衣穿在她身上英姿颯爽,可惡,這是誰,真的很漂亮。


    “哎呀,我還以為你是農場的打工小妹妹,穿的也太專業了,”侯湘琴掩唇笑了笑,”抱歉抱歉呀!”


    苟安見人家大方道歉,也沒跟她矯情,彎腰從鐵桶裏抓出來一顆梨,板著臉遞給她。


    身後的男人一言不發。


    “喏,喂吧。”


    這次苟安不再陰陽怪氣。


    隻是眼神兒明顯在避讓她身後的那個人。


    侯湘琴壓根不是江城的人,對他們這邊的社交圈情況和關係一概不清,但此時再怎麽白目這個時候也稍微讀懂了空氣裏氣氛不大對勁……


    稍一思考,她就有些驚訝地迴頭看了眼身後的賀津行,後者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垂眸,坦然迴視。


    侯湘琴:“……”


    眼前的小姑娘也太嫩了些——


    賀津行這……


    禽獸啊!


    接過了那顆氣勢洶洶的梨,侯湘琴順手遞給了那匹黑黢黢的馬,馬廄裏的馬還是拉長著一張臉撇開頭。


    侯湘琴臉上重新揚起笑容,“我是不習慣熱臉貼冷屁股,賀先生你的馬太難搞了,我還是去看看別人的吧!”


    說完,不等身後的人應,她便抓著那顆梨,大步流星衝向最靠近門口的那匹白馬,火速撤離戰場。


    隻留下拎著鐵桶、和關馬的馬廄柵欄一樣高的小姑娘,和雙手插兜站在那的賀先生……


    以及馬廄裏的黑馬。


    此時黑馬不再被騷擾,總算把腦袋擰了迴來,伸出馬廄嗅了嗅大概是沒嗅著什麽東西,又把長臉挪了迴去,不知道為什麽看上去確實是很難搞的氣氛;


    和馬廄外,拎著鐵桶的苟安也散發著同樣的氣息。


    得到這個結論,賀津行沒來由地笑出聲。


    男人這一聲輕笑,讓苟安原本平展僵硬的眉毛瞬間擰了起來,“笑什麽?”


    賀津行沒搭話,彎腰伸手過來,苟安發現時隔大半個月她好像還是多少對這個人的靠近過敏,耳尖迅速泛紅下意識往後躲了躲,沒想到前者隻是手很快地從她拎著的小鐵桶裏拿了個梨。


    隨意遞到了柵欄後麵黑馬的嘴邊。


    他這個身高喂這匹過於高大的馬看上去倒是剛剛好,最難得的是這馬似乎真的認主,鼻子拱了拱那顆梨,就張嘴吃了下去。


    “剛才那是隔壁鹽城輝耀集團董事侯與寧的千金。”賀津行目光始終落在嘎吱嘎吱啃梨的馬身上,“輝耀你知道嗎?岩城地產開發起家,這些年發展的很快,最近瞄準了生物科技公司的項目……”


    苟安搞不清楚跟她說這個幹什麽。


    賀津行喂完了一顆梨,一迴頭,發現拎著鐵桶的小姑娘眼巴巴望著自己,臉上毫不掩飾地寫著:然後呢?


    唇角翹了翹,他點了點鐵桶,示意苟安也試試。


    苟安低頭看看桶裏的梨,又轉頭看看那匹馬——


    是真的很漂亮的一匹馬,看得出它被照顧的很好,皮毛光亮,尾部整齊光滑,所在的馬廄鋪著幹燥、新換的稻草,幾乎聞不到太多的異味,


    苟安放下鐵桶,拿起一顆梨,隻是那關馬的柵欄對她來說有點兒高,她得踮起腳,努力伸長胳膊,才能把那顆梨送到馬嘴邊。


    在她試圖這麽做的時候,旁邊的人走到了她身後。


    “上個月我在江城時,侯與寧約我麵談,直言要帶女兒來認識認識,我拒絕了。”


    這馬果然是賀津行的馬,臉上寫著”不吃嗟來之食”,梨剛送到嘴邊,它就撇開了頭。


    “這次我去歐美是為了考察農場,圈了幾塊地,方便種植農作物參與這邊的藥品生產,迴了國就約了侯與寧見麵,沒想到他這次學聰明,先斬後奏,還是帶了侯小姐一同前來。”


    苟安一邊豎著耳朵聽賀津行說話,還在倔強地試圖搞定這匹黑馬,見它不太合作,她脾氣也上來了抓著梨往馬嘴邊摁了摁,大概是給它弄煩了,呲了牙轉過頭——


    苟安嚇了一大跳,小時候被馬咬了一口胳膊的陰影全麵複蘇,猛地一下把胳膊縮了迴來:“你的馬怎麽跟你那麽像!”


    難相處!


    站在她身後的男人連同自己養的畜生一塊兒被罵了也不生氣,此時他伸出一隻手,握住了苟安死死抱在胸前的胳膊……


    溫熱幹燥的手蓋在手背上,苟安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牽著手重新伸向那匹黑馬。


    “見麵的第一秒,她就當著她老爸和我的麵告訴我,說她有喜歡的人,也在江城,她來是見他的,並不是來跟我交朋友的。”


    這次黑馬顯然是愣了愣,轉過頭剛想呲牙再來嚇唬小姑娘一迴,腦袋擰過來一瞬間大概又聞到了主人的氣息疊加。


    那顆上次沒送出去的梨又遞到了它的嘴邊。


    這次它猶豫了下,最後還是試探地從苟安手中扯走了水果,嘎吱嘎吱地再次咀嚼起來。


    手腕上原本牽引著她的大手幾乎是同一時間克製地挪走。


    “所以剛才聊到我在這養的馬,她說她在國外也養了幾匹還精通馬術,想來看看,我就答應帶她下來了。”


    梨汁四濺,有一些飛濺到苟安沒來得及收迴來的手背上,高糖分的果汁立刻散發著甜膩的氣息順著手背滑落。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苟安這才迴過頭,微微揚起下巴對視上身後站著的人。


    “嗯,你不想聽嗎?”


    賀津行挑起眉,看著有些無辜。


    “我還以為你會稍微想聽一下。”


    “……”


    “那就當我廢話好了。”


    又一拳打在棉花上。


    苟安唇瓣動了動,最後無力地閉上,眨眨眼:“早上的時候,我爸爸還說你人應該在加拿大。”


    “本來應該在,但看了看光前麵歐洲和美洲選出來的地談的進展不錯,暫時夠用了,所以提前了一點迴來。”賀津行唇邊重新掛起了笑容,“昨天半夜下飛機我就過來了,家都沒來得及迴。”


    “哦。”


    苟安重新轉過身,盯著那匹很不好搞的黑馬,這會兒它已經迅速風卷殘雲掉了第二顆梨。


    當她猶豫要不要再給它一顆時,身後的人說:“不給了,糖分太高,它會得意忘形。”


    ……為什麽連一匹馬都要被管理這種東西啊。


    “但你可以摸摸它。”


    “它咬我。”


    “不會,”男人的嗓音輕飄飄的卻顯得異常沉穩,“試試。”


    大概是這種聲音多少存在一些魔力,她懵懵地真的向這匹她曾經懼怕的生物伸出手去,與此同時,她能感覺到在自己身後,有一束目光始終落在自己慢吞吞伸出去的手上。


    指尖到馬嘴邊,頗有畏懼地停了下。


    那匹高傲的馬轉過頭,斜了她一眼。


    等苟安用力吞咽一口唾液,堅定地把手伸過去時,馬廄裏的高冷黑馬似乎也是愣了下,幾秒後,勉為其難地把臉湊過來蹭了蹭,主動貼貼。


    粗糙的短毛紮得手掌心有點兒癢,苟安新奇地緩緩瞪圓眼時,聽見身後一聲歎息。


    男人似笑非笑的低沉嗓音傳入耳中——


    “麻煩了,它好像還真是和我有點像。”


    作者有話說:


    本文進度還差幾章正好過半,我說有全員火葬場那就是有的哈


    第58章 哦喲喲喲喲喲


    賀家要是有家法就好了,你現在還挺需要的。


    十分鍾後, 賀津行把柵欄打開了,那匹黑馬完全暴露在視線中,苟安發現它好像比在柵欄裏看上去更高。


    長長的馬臉伸出來左顧右盼了下,大概是確認了阻擋物不在, 黑馬慢吞吞渡步出來——


    然後目標很明確就蹭到了苟安身邊。


    苟安就像看著一座小山堅定地向自己壓過來, 驚呆了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直到那張很紮人的毛臉蹭過來蹭了蹭她的臉。


    【蕉蕉:你這算出軌嗎?】


    苟安擦了把毛呲呲的臉,麵無表情:閉嘴吧, 毛都沒得一根的你。


    苟安也就敢摸摸馬的臉蛋和耳朵尖尖, 在她互動的時候,賀津行站在旁邊觀察了一會兒, 確定這匹黑馬哪怕被揪耳朵也不會發瘋突然給她一口,就休閑地往旁邊木柱子上一靠, 拿出手機看了眼。


    更新了下朋友圈, 看到賀淵發的照片, 他挑了挑眉。


    摁滅了手機屏幕, 賀津行抬頭看了眼開始試圖伸手去戳馬鼻孔的小姑娘,想了想,喊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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