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安話語落,就感覺不遠處正準備再次下杆的陳近理抬了抬眼,往她們這邊看了眼。


    本就呆愣在旁邊的周雨彤把這一眼視作挑釁,沒想到陳近理這麽無情無義,撲進苟安懷裏這次直接嚶嚶哭出聲,無比傷心。


    苟安還想說什麽安慰下,這時候聽見不遠處一陣嘩然,是陳近理麵無表情地把白球推進了球袋——


    一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為之的失誤。


    球權再次移交苟安。


    她拍了拍懷中眼淚泄洪的土撥鼠,嘟囔著“沒事了沒事了”,心想:嗯,女人的眼淚勝利。


    ……


    此時大家的爭奪目標好像已經不是那隻價值幾十萬的毛絨熊,人爭一口氣。


    把周雨彤移交唐辛酒懷中,苟安摩挲著球杆前端,再次硬著頭皮披掛上陣。


    這次平心靜氣,發揮的不錯,硬是懟進去了六個球,然而第七個球角度不好,她在桌邊繞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好的下手位置……


    好不容易找到了俯身下去,瞄準半天不敢動杆子。


    正當她因為過於專注和緊張,額頭上都浸潤出一層薄汗,就在這時,身後有個相比較起來有些陌生的氣息襲上來,毫無侵略性地輕輕籠罩住她——


    手背上覆上一隻偏白的手,修長且骨節分明,觸感微涼。


    “位置找的不錯,就是角度高了,這樣進不去,手指放鬆,看杆。”溫潤的少年音帶著淺淺笑意在耳邊響起,“姐姐,專心。”


    球杆末端被一隻手扶穩,少年隻是輕輕一使勁,伴隨著連續幾聲輕響,彩球撞擊桌邊緣發出脆耳的聲音,那顆角度刁鑽的紅球幾次彈擊後,安穩入袋。


    周圍安靜幾秒後,響起一陣掌聲。


    苟安震驚地眨眨眼,微微側過頭看身後的少年,此時此刻他還保持著立在她身側的姿態沒有抽離。


    “你還會這個?”


    苟安的聲音充滿了驚奇。


    “嗯,會一點。”賀淵垂下眼,半開玩笑道,“好歹也是紈絝之一嘛。”


    淺色瞳眸沾染點點笑意,此時對話中的二人似乎沒有誰察覺,距離太近……


    她的鼻尖幾乎可以嗅到他鼻息唿出的氣息。


    酒吧昏暗的燈光下,遠遠看去,仿佛是少年扶著苟大小姐纖細的腰,耳鬢廝磨,竊竊私語。


    ……


    包廂內,男人平靜的收迴了目光,手中的酒杯隨意擱置在麵前的玻璃茶幾。


    三分鍾後,包廂的門被人從外恭敬打開,身型高大修長的男人出現打斷了現場微妙的氣氛和已經白熱化到囂張跋扈的戰局。


    在眾人“唰”地轉過頭看過來的矚目中,他來到桌球球台邊,脫了外套,隨意扔在旁邊的椅子上。


    鬆了鬆領口的衣扣,邊緣掃過凸起的喉結,喉結滾動,他抬了抬眼。


    目光輕描淡寫地掃過凝固在桌邊的小姑娘那張茫然的臉,他衝她笑了笑。


    “老東西陪你們玩兩杆,不介意吧?”


    第48章 您在吃醋


    偏偏隻有蚊子哼哼,總能驚醒熟睡的人。


    賀津行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出現了。


    雖然語氣禮貌詢問是否能夠加入, 但是他應該心知肚明沒人敢拒絕他,在場的所有人麵麵相覷,苟安“呃”了聲,心想, 他還會這個?


    作者你最好別這麽離譜。


    然而萬萬沒想到她隻是發出一聲對原作者的疑惑, 卻引來賀津行的注意, 男人轉過頭望著苟安,漆黑星眸閃爍:“怎麽了, 安安不願意?”


    ……倒不是不願意。


    就是有點確實不願意。


    “看來昨天說的話隻是哄著我玩的。”


    哪句?


    哦。


    「下次玩遊戲, 一起來吧。」


    …………………所以說,深夜千萬不要做任何決定, 清醒之後,真的很容易後悔。


    此時周圍的人看向苟安的眼神兒已經有點驚悚了, 雖然完全聽不懂這兩人在說什麽, 但從字麵上理解, 這世界上能哄賀津行玩的人應該還沒出生。


    苟安隻能硬著頭皮, 翹了翹唇角,強行露出一個笑容:“說的什麽呀,小叔的加入並不需要我批準,大家都是以集體為單位的戰鬥。”


    此話說的非常勉強。


    很快,苟安就證明了她下意識的不情願真的是有點子避險雷達在的——


    當這個橫空出世、極其擅長陰陽怪氣的老人家, 以前所未有、幹淨利落的動作清空球桌上的球並拿下一盤比賽勝局時, 苟安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製住自己沒動手用手裏的球杆打他。


    周雨彤說得對, 他們真的沒一個好人。


    又想起了賀津行在驛馬賽道展現出的驚天動地的車技, 不出意外的話, 桌球或者撲克, 也是當年他離家出走時斂財的手段之一——


    這些都在後來變成了他嘴巴裏輕描淡寫的“賺點吃飯錢”,現在想想,他可能每頓飯都得吃野豬拌大象,抹香鯨炒鱷魚。


    而這個時候,現場的人震驚的震驚,錯愕的錯愕,生氣的生氣,並沒有人想著要誇賀津行有厲害……


    除了哭紅了雙眼的周雨彤。


    隻聽見她抽泣著,又開始拽苟安的衣袖,並用誰都聽得見的聲音說:“他怎麽什麽都會啊,好厲害啊可惡……要不是這次他是個反派角色,我可能又要忍不住瘋狂誇他。”


    看著不遠處滿臉寫著“這個娛樂一如既往地沒意思”站在那的男人,聽見了這番言論後饒有興致地轉過臉來,苟安麵無表情捂住了同伴忙著流眼淚還要喋喋不休的嘴。


    “你這已經是對敵人的最高讚美了,不會說話就閉上嘴,滅我威風。”


    話是這麽說沒錯。


    但是等苟安再次拎起球杆,有機會摸到球桌邊緣,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並不是單純的因為賀津行偶然失誤或者是憐香惜玉,他放下球杆隻是因為他覺得累了。


    男人順手把球杆扔給了旁邊等著的服務生小弟,隨後抬起手完全不在意旁人目光地扶了扶腰,轉頭對不遠處自己的隊友們坦白:“太久沒碰桌球,腰有點酸,我果然不太喜歡玩這個。”


    是是是,不喜歡玩。


    然後虐.殺全場。


    ………………你說他裝逼到種馬文男主都甘拜下風,可人家大大方方承認自己腰不行。


    最後得到繼續戰鬥的機會,是因為上了年紀的老年人腰不太好這件事,真不知道該說誰比較丟臉。


    向來拒絕“嗟來之食”,苟安心態有點被動搖,站在桌邊勉強打了兩杆,始終無法忽視某道輕飄飄落在自己的側臉的目光——


    真的太有存在感。


    第三杆時她終於忍無可忍“唰”地轉過頭,與賀津行大方的目光對視上,腰不好的老年人此時安穩地坐在一把扶手椅沙發上,長腿交疊起來,看不出一點腰不好的影子。


    ——看什麽看!


    兩人對視幾秒,他才慢吞吞地開口:“安安,現在這個角度,那顆紅球可進不了。”


    就好像從頭到尾,他注意到的,都隻是她手中的球杆而已。


    然而現在在苟安的杆下角度,她能觸碰到的球至少有三顆,然而可惡的是,她剛才真的準備是去拿那顆紅色的。


    終於還是忍無可忍,麵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苟安直起腰,把手裏的球杆塞給賀淵:“你來。”


    賀淵:“不打了?”


    “不打了,”苟安嘟囔,“煩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為之,賀淵接過球杆後,調整了一個角度,一杆便精準無比地將那顆該死的紅球送入球袋。


    苟安見狀,心花怒放,立刻轉頭挑釁地看向賀津行——


    後者連坐姿都沒有變化,迴複了一個讚揚的微笑,“不錯。”


    賀淵沒來得及接話。


    “比小叔還是差點,”苟安說,“喝醉了還能發揮穩定,甚至指點江山。”


    這話一出,賀津行倒是愣了愣,意識到眼前的小姑娘是還在惦記他前腳說自己在睡覺,後腳就直接在酒吧喝到微醺這件事……


    這是把他當撒謊精了。


    再加上他居然加入戰鬥,看似與其他人同流合汙,一塊兒替那位蕭淼小姐來搶奪小熊的罪名——


    怎麽想都是罪加一等。


    所以連帶著說話也越來越大膽,夾槍帶棒的?


    恰巧賀先生向來是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性格,眼下被嘲諷也不見喜怒,甚至覺得這樣雙眼亮晶晶瞪著他的晚輩有些可愛……


    於是單單隻是好脾氣地“嗯”了聲,點點頭:“多虧安安送來的醒酒湯,很有用。”


    然後看她張了張嘴,瞬間啞口無言。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彈迴來錘到自己的鼻子。


    ——有木有可能原著裏給他下藥純純是因為他說話太氣人,跟女主和他發展到什麽地步了根本沒什麽關係?


    苟安哽住,很是不甘心地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賀淵湊過來在她耳邊說:“別走神,姐姐,這局有點難啊。”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去,並且成功地,再也沒有往賀津行這邊看過一眼。


    ……


    賀津行生平能嚐到被冷落的滋味,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眼下算一次。


    目光毫無波瀾地掃過這位攏共沒見過幾次的侄子側臉,本來是隨便從國外召迴來的孩子,卻給了所有人一個意外的“驚喜”。


    良久,像是想起來什麽,賀津行有些感慨似的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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