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苟安拍開了他的手,蹙眉,“有病吧你?”


    “你不知道現在有些人說得多難聽?說你隨便就接受了賀家塞過來的邊角料,從賀然到賀淵不知道差了幾個檔次,”苟旬說著皺眉,“你還為了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弄了徐柯,現在在大家看來你簡直是對這個莫名其妙的賀淵一見鍾情,直接鎖死。”


    “誰說他不如賀然?”苟安打斷了他,語氣莫名其妙,“你們當裁判給打的分?”


    她很會抓重點,甚至直接跳過了攻擊她的那一個部分,而去關心賀淵的風評這件事……


    這副下意識開始護犢子的行為讓人心裏難受。


    苟旬動了動唇,眉頭皺的更厲害了些:“你管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管好你自己的風評不好嗎?總之你別跟他跳開場舞,你要跳就跟我——”


    苟安退到了他抓不到的地方,搖搖頭。


    “跳個開場舞有什麽好稀罕的,誰告訴你我是為了跳舞才來?再說賀淵挺好的,什麽叫要跳就跟你跳,他哪兒比不上你了嗎?”


    “……”


    “賀淵性格很可愛,也不是什麽邊角料,你們這些人嘴巴不要一天又碎又賤,成年宴是走個形式嗎?過了今晚是不是應該成熟一點?”


    苟旬張了張口,看著麵前冷眉冷眼的人,想到了剛才苟安耐著性子給那個賀淵整理領結,當時她明明不是現在這個表情……


    又不小心想到,以前他做演講或者是有什麽重要活動需要穿正裝,第一次打領結時候家裏大人不在,他在後台手忙腳亂,結果也是來看他演講的苟安教他的——


    最簡單的領結款式,他現在都還在用。


    喉頭一梗,他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好像自己的東西被人家搶了,這樣東西以前他一直放在那,覺得無論如何也丟不了的。


    “姐。”


    “別叫我。”


    “你是不是還在因為陸晚的事生氣?”


    “你把陸晚帶迴家,我最多覺得你比較蠢,相信別人說什麽想道歉的話就把人往家裏帶;但你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家教老師對我口不擇言時,我最大的感覺不是生氣,而是失望……家人是用來無條件信任的,而不是用來無底線傷害——你信她,不信我。”


    最後六個字,足夠讓苟旬麵色變得蒼白。


    苟安平靜地補充,“如果你真的知道錯了,今晚不該帶她來,如果她沒出現,我也許會拒絕賀家,陪你跳完那個開場舞。”


    說到這,苟安停頓了下。臉上露出個厭倦了這個話題的神情,轉身就走。


    在她身後,苟旬的那句“對不起,那我不跟她跳舞了,你也不要跟其他人跳”隻來得及說出前麵三個字——


    因為這時候,雙手插兜的賀淵出現了。


    他正好接應了沉著臉要離開的苟安,後者抬臉望著他:“你怎麽來了?”


    麵對苟大小姐還沒收斂起的脾氣下,顯得有些僵硬的語氣,賀淵全然不在意地低下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接你。”


    一句話給苟旬講得直接再次變臉。


    然而他卻仿佛壓根沒看見。


    “我還以為姐姐要跑掉了。”


    好像真的鬆了一口氣的語氣。


    “怎麽會?”


    無視了身後能噴火的某道灼熱視線,苟安麵無表情挽起了賀淵的胳膊,以表達自己堅定的決心。


    彎曲的手臂上有了沉甸甸的重量,賀淵輕笑起來,邊角料就這樣在苟旬的眼皮子底下帶走了他的姐姐。


    迴到宴會大廳,小綿羊雙眼又彎成了月牙妝,看上去心情很好,“謝謝姐姐。”


    “謝什麽?”


    “你為我說話,還為我和別人打架。”小綿羊不假思索地答,“剛才苟旬看我的眼神就要吃人了,再之前我還聽見他纏著問賀然問,我們賀家是不是自己沒有姐姐——”


    苟安原本心中鬱卒,聽到他這樣說沒忍住“哈”地笑出聲。


    賀淵慢悠悠地說:“嗯,是真的沒有,所以我一直想要有個姐姐來著。”


    苟安拍了拍他的胳膊。


    “有姐姐不知道珍惜。”賀淵說,“我剛才還在想,如果你動搖了我就衝出去把你拖走,我才不要把姐姐還給他。”


    “少年,你這樣剛見麵就有占有欲,會顯得很變態。”


    “年輕人都這樣,你如果害怕以後可能隻能嫁給老男人。”


    “……不了,老男人更可怕。”


    ……


    宴會開始的第一個環節就是開場舞,由所有在這一年成年的江城名流之後一對一對的登場。


    這登場順序又有些講究,比如苟安成年那一年,當年沒有更有勢力的家族有人成年禮,所以在音樂響起來的那一瞬間她就第一個登場,一直跳完完整的一首曲子。


    今年陪著賀淵來,這條遊輪都是賀津行的,所以理所當然又是第一。


    ——哪怕在別人眼裏,賀淵這個侄子在賀家的地位並不如賀然,是個名副其實比想象中好一點兒但也沒有特別驚豔的邊角料。


    賀淵這種出廠模式中聲望影響力極低的人物,人設挺合適當女配逆襲和反派在一起的那種爽文裏的男主角……


    可惜他好像不是。


    沒有哪個反派會笑嘻嘻地說:“抱歉了,我聽說確實很多人嘲笑你在和我堂哥解除婚約後,接受了賀家塞來的邊角料。”


    舞步穩當,腰肢柔軟。


    伴隨著音樂的節拍落入少年懷中,下一秒再跟著節拍分開。


    好些時候沒跳舞了,之前想著敷衍一下賀家塞來的人,也壓根沒複習……但是因為小時候被狠狠操練過,有些玩意刻在骨子裏,音樂響起它就能複蘇,所以壓根不怕出糗。


    不能像陸晚似的如同生澀小鹿也能驚豔眾人,起碼中規中矩。


    “我也很抱歉,”苟安說,“江城的人就是這麽閑,讓你見笑了。”


    這次,賀淵確實笑了起來。


    兩人相聊期間,有人借著一個大舞步,從後麵撞了一下賀淵的背——


    他扶著苟安,沒有摔倒,也隻是一個錯步穩穩地站住了身形,抬起頭就看見苟旬麵無表情地擁著陸晚起舞,與他們擦肩而過。


    一個旋身,陸晚的黑長發在宴會廳的燈光下劃成完美的弧。


    托陸晚的福,其實現場大多數人的注意力並不在這對“撿破爛卡剖”上,作為原書女主角,換上了小禮服的陸晚在登場的時候就很有辛德瑞拉穿著水晶鞋登場的既視感。


    在她牽著苟旬的手邁入聚光燈下的那一刻,許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而苟旬看上去沒有得意或者是別的什麽情緒,全程微微蹙眉,麵色嚴肅,偶爾聽見旁邊傳來相聊甚歡時發出的笑聲還要強行克製自己不要動作很大的迴頭去看,盡管那個討人厭的聲音在惡心的要命的喊著別人的姐姐。


    苟旬引導著被趕鴨子上架學了幾天舞還不那麽熟悉的陸晚——


    陸晚的舞步生澀,但也有初學者沒有的落落大方,反而讓她的生澀變得可愛。


    苟安有時候舞過人群邊緣,聽見有人在討論她是什麽人,有這麽漂亮的女伴,難怪苟旬放棄了和苟安跳開場舞……


    這樣也不怪苟安倉促接受了賀家塞來的邊角料。


    一首舞曲下來,苟安冷眼看著她的蠢弟弟與微笑的陸晚半相擁成為最矚目的一對,可能這就是全書,苟旬這個連墊腳石都算不上的人物唯一的高光——


    帶著女主以一個體麵的身份,第一次進入上流社會人們眼中的船票一枚。


    苟安才懶得管。


    收迴目光,和賀淵做好了最後一個禮畢姿勢,牽著裙擺,在周圍人各式各樣的目光中,她長籲一口氣。


    “休息一下。”


    跳舞是個體力活,認認真真一曲跳下來也頗為耗費體力,雖然賀淵一副沒事的人一樣,但苟安卻有點喘。


    少年禮貌地放開了壓在她腰間的大手,苟安就順勢去了一趟洗手間。


    ……


    洗手間的門口再也沒有莫名其妙的人狙擊,但是苟安在隔間裏切身體會聽到了苟旬說的那些話並沒有惡意造謠。


    人們確實對她和賀淵一同出現、且立刻表現得攜手同心這件事非常的感興趣,感興趣到在衛生間迴應大自然的召喚時都沒忘記八卦——


    “苟安和那個賀淵怎麽迴事?”


    “什麽怎麽迴事,你也看見了,跳舞唄!這節骨眼應該不單純隻是跳舞那麽簡單,苟安和賀然解除婚約之後,兩家的婚約總該有個人頂上吧?——不是賀然也是別人,你們之前不也這麽說嗎?”


    “啊,可是從賀然變成了這個人噯!苟安那麽爭強好勝的,咽得下這口氣?”


    “有什麽辦法?她說的又不算,打破牙和血吞也得咽下去。”


    抱著裙子坐在隔間馬桶蓋上,苟安摸了摸鼻尖,心想,整個接受的過程倒也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麽血腥——


    事實上非常愉快。


    “可是那個賀淵……我以前都沒聽過他。”


    “誰說不是呢?”


    “這下苟大小姐的地位要一落千丈了。”


    “誰讓她什麽都接受呢,好歹反抗一下……自找的。”


    啊,這話說的,我地位一落千丈也還是苟安啊,怎麽難道我退場了,我父母還能成你們父母然後讓你們輪班上位?


    “她應該受不了這種流言蜚語的委屈。”


    你們知道自己是“流言蜚語”就好。


    “如果她和賀淵在一起,應該會出國吧?畢竟賀淵一直在國外的。”


    “嗯?”


    “你‘嗯‘什麽?”


    “居然鬧到要出國,她真的不應該接受那個賀淵的。”


    哈?!


    出國?!


    誰給我安排的?!


    “啊?”


    “哎,吵吵鬧鬧那麽多年,她要真走了,一下子沒人吵架,我好像都有點舍不得——仔細想一想她也沒那麽惹人討厭啊,剛才她為了賀淵那個小鬼,大力安排徐柯的時候不是蠻酷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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