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雨讓小舍兒把車停在路邊。


    林易天調來幾個手下幫著小舍兒從後車上往下卸糧食。


    其實他們帶的糧食並不多,這一路他們隻要經過城鎮都會進行補給,所以他們車上帶的也多是一些幹糧之類的。


    眼下災民太多,就算是一人半塊幹糧也是不夠分的。


    餘玖靈機一動,讓小舍兒取來鐵鍋,裏麵倒上水,把幹糧掰碎了扔進鍋裏熬煮。


    兌上水後,份量增加了,更多的人就能吃上東西了。


    水燒開了,鍋裏冒出糧食的香氣。


    雖然稱不上是什麽美味,甚至鍋裏的東西看起來黏糊糊的一堆,可還是吸引來了災民的目光。


    餘玖讓小舍兒幫災民盛飯。


    湯水相當燙,災民們卻顧不得燙口,拚上性命的也想要喝進嘴裏。


    餘玖生怕他們燙壞了食道,開始還勸阻,可是後來發現這些人根本就聽不進去,他們隻想盡快喝完了再來討一碗。


    為了能讓所有人都分到一份,餘玖隻得讓小舍兒說明,每人隻能領一碗。


    要不是林易天和他的手下在,小舍兒眼前的鍋子早就被災民擠翻了。


    就算這樣,仍有人不顧一切的往前擠。


    慕朝雨坐在車裏,一直沒有現身,不過他挑起車簾,目不轉睛的看著餘玖這邊。


    餘玖知道他原本就身子不舒服,這麽熱的天也不敢讓他出來遭罪,一直都是她在忙前忙後。


    眼看著一鍋湯水全都分光了,他們一點幹糧也沒有剩下,仍是有人沒有分到吃食,於是過來向他們討水。


    餘玖又讓小舍兒把他們準備在路上喝的水桶抬出來,分給眾人喝。


    林易天抬頭看了看天,“小鳩姑娘,時候不早了,我們得快點走了。”


    餘玖順著他的視線抬頭看天。


    太陽毒辣辣的,她看不出有什麽特別。


    “晌午過後太陽會更毒,沒有水的話我們還好說,慕公子的身子恐怕吃不消。”


    “林大人放心,我給師父留著水呢。”餘玖小聲道,“不過咱們的份就……”


    林易天苦笑,“心善是好事,但是人命是永遠救不完的。”


    餘玖直愣愣的,沒有明白林易天的意思。


    “就是救不完也要盡力去救啊。”


    林易天輕輕搖頭,“小鳩姑娘,你年紀小,不懂世間險惡,這些災民是很可憐,但是你這樣做也隻不過是延長他們的一時性命而已,等咱們走了,他們仍然會死在路上。”


    “前麵五十裏不是有彭城嗎,他們隻要到了那裏就能活了呀。”餘玖不解道。


    “距此三十裏有座山頭,名為黑山嶺,我之前派人探過路,那座山上聚結著不少匪徒,他們經常在半路攔截路人財物,聽說在鬧饑荒的時候,他們甚至還會捉活人上山,食之。”


    吃人?


    餘玖頭發都快要豎起來了。


    不是吧,真有這種事!


    林易天擔憂的掃了一眼災民,“據說那些匪徒也會提前派出探子,混在行路的人中,若是發現有那值得動手的,便會到時給他們同伴發信號。”


    餘玖結結巴巴道,“你,你的意思是,這些災民裏,有可能就有黑山嶺的人?”


    “不是可能,是一定有。”


    餘玖哆嗦了一下。


    “小鳩。”遠遠的,慕朝雨喚她。


    餘玖僵硬的轉過身,看向慕朝雨,“師父……我,我是不是做了錯事?”


    “沒有。”慕朝雨神色平靜如常,“林大人,小鳩還是個孩子,你不要嚇她。”


    林易天低下頭,“是。”


    餘玖越看那些災民越覺得每一個人都可疑。


    “小鳩,上車,我們走了。”慕朝雨命令道。


    這一次餘玖沒再反駁,老實的上了車。


    林易天則讓他的手下幫著小舍兒收拾東西,重新裝車。


    東西隻裝了一半,災民們卻重新圍了過來,向小舍兒討水喝。


    他們車上裝的水全都被分出去了,剩下的隻有裝在水袋裏的水了,不過那是餘玖留給慕朝雨的。


    有眼尖的災民看見了,向小舍兒討要。


    “那是我們公子的水,不能分給你們。”小舍兒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他本就是市井出身,什麽樣的事沒見過,小鳩姑娘會可憐這些災民,他卻不會。


    非是他心硬,而是他見多了這種事,早就看得習慣了。


    反正總會有人死,不是你,就是他,況且好心有時還不一定會得好報,他看的很清楚。


    隻有小鳩姑娘單純的想要救人,也虧得他們公子寵著她,由她作為。


    聚過來的災民越來越多,全都想要討剩下的水。


    “小兄弟,求求你,就把水給我們吧。”


    “是啊,你們好人做到底……”


    小舍兒沒有理會他們,在林易天等人的護衛下把剩下的東西裝了車。


    “他們車上還有水,他們不想分給咱們了!”就在這時,災民中不知誰喊了聲。


    “給我們水!”


    “求求你們了,分給我們點吧……”災民們一下炸了鍋,把車圍住了。


    要不是林易天等人把劍抽出來,災民們眼看就要上來搶奪。


    慕朝雨坐在車裏,單手挑著車簾,看著外麵的情形。


    餘玖坐在他的身邊,臉色發青。


    她嘴裏發苦,心裏說不出的難過。


    這就是她想看到的結果嗎?


    她一心想要救大家,可是他們卻想要的更多,更多……


    “如果沒有林大人他們在,他們會衝上來把我們洗劫一空。”慕朝雨淡聲道,“搶走所有的東西,然後殺死我們。”


    餘玖的心就像被人攥住似的疼。


    “師父……我錯了嗎?”


    “你沒錯。”慕朝雨放下車簾,擋住了外麵的吵鬧聲,“錯的是這個世道。”


    皇帝坐在宮中享樂,成天心裏裝的都是如何要對付他手下的那些臣子,誰去管這些百姓的死活?


    餘玖難過的要命,外麵的吵鬧聲越來越大。


    圍過來的災民越來越多,拉車的馬匹因為受到驚嚇時不時的跺著蹄子,在地上來來迴迴的挪動著。


    就在這時,一個白色的影子從車簾外鑽了進來,“小鳩咩,你要是後悔了我可以幫你。”


    餘玖驚訝的看著鑽進來的卷毛羊。


    “你,你能怎麽幫我?”


    因為有慕朝雨在旁邊,她總覺得跟一隻羊說話有些怪怪的。


    “本大爺的本事你忘了嗎,我可以把你送出去的糧食和水收迴來咩。”


    餘玖真的是傻住了。


    這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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