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將離花開的甚好!看的老婆子我都眼花繚亂了。”一個彎腰駝背的白發老嫗手持青金拐杖,對著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婦說道。


    兩人麵前是一片嫣紅的花海,沒錯,就是海。一眼望去根本沒有邊際,數不清的將離花開在其中,招搖著自己的美豔。這將離本就是仙草靈株,都是長在一些險境絕地,極不易栽種,而這裏居然有一片海域般大的將離花海,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蠹兒,你知道我沒什麽愛好,隻是愛盤弄些花花草草。這些年若不是你常來幫我,這些將離花決計是活不下來的。”美婦的聲音美妙又不失威嚴。


    這時一陣風從遠處刮來,將離花海一陣翻滾,殷紅的花浪一波波卷起。有些粉色的花瓣也隨風飄起,帶著將離花特有的淡淡香氣。


    這風卷動了那白發老嫗的白發,也吹到了那美婦的一雙耳環上。這耳環的吊墜甚是少見,乃是兩片青色的羽毛。那羽毛看似輕柔,但卻和別的金銀寶物一樣重,在這風吹拂下,還是徑直的垂下。若是金仙級別的修者看到,就能認出這兩枚耳環竟然是金仙級別禽類的主翎。


    隻見那美婦頭戴一頂八寶嵌金龍鳳冠,身穿百鳥羽毛裙,配上這對青色羽毛耳環,在威嚴中又不失一絲靈動。


    “聖母言重了,能與聖母相識是蠹兒的福分。”那白發老嫗將聲音放的極緩且柔和,與她平日時說話的腔調完全不同。要知道她乃是與水族一大湖域的太上皇,水族九大巨頭都隻是她的晚輩,可現在她卻以老婦之身,順著這美婦的話頭自稱閨名,對這美婦極盡討好之能事。


    “我與你在刀兵劫時相識,說起來快要有一劫了。你那彭蠡湖可有準備?”美婦兩根輕輕一動,就夾住一片粉色的將離花瓣。


    “一劫?聽聖母的意思新的大劫果然是要來臨了。”白發老嫗雖然也有過聽聞,但此刻得到了這美婦的驗證,不由話語間有些焦慮顯露出來。


    “蠹兒,你天資聰穎,我本欲收你入門下,但你卻舍不得那些子孫後人。”美婦將那片粉色的將離花瓣放到手心,就有一個微而俱全的透明小丹爐出現在她白皙的掌心。


    “聖母垂愛,蠹兒感激不盡,隻是這些後人蠹兒實在放心不下呀。”白發老嫗一臉皺紋擠在一起,顯然美婦說要收她為門下和然她放棄諾大的勢力之間,讓她難以抉擇。


    “那些後人終究是塵世事,經不得真火。這劫過後,剩下的隻有精粹。”那美婦掌中透明的小丹爐裏,發出三色火焰,將那將離花瓣熔煉成了一枚粉色的丹藥。


    “聖母教誨的是。聖母的丹道越發精湛了。隻是一片花瓣就可以練出四品丹藥來。丹成九品,丹道亦是金丹之道。想來,聖母的大羅道又進了一步。”白發老嫗稱讚道。


    “我修之大羅道,講究清心寡欲,斷絕男女愛情,舍卻後人之情。如今能知道的這幾個大羅境的老家夥裏,我比不上東昆侖那位。”美婦將那粉紅色的丹藥隨手遞給了白發老嫗。


    白發老嫗掏出了一個純金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將丹藥接了過去,道:“世人都道東王公與西王母齊名。卻鮮有人知道西王母您的修為其實已遠遠超越了東王公。”心中卻是大驚,西王母言下之意是她在這幾位裏已經是第二排位了。


    “若不成聖,終是枉然。這次大劫我也是隻是感到一觸即發,但也算不出所以然來。隻怕與我也是牽扯甚深。”西王母歎了口氣。


    隨著西王母的一聲歎息,一陣清風再次從花海深處刮起,卷起花浪無數。


    這裏是西王母的懸圃閬風,與世隔絕,乃是少有的洞天福地,無有惡風惡雨,隻有陣陣清風,伴著花香。


    “聖母已經超然物外,怎麽還會受到大劫的牽連。”白發老嫗不解地問道。


    “你被水族尊為彭蠡聖尊,也是金仙巔峰修為,就是缺少點超脫。不然以你對草藥大道的感悟,太乙金仙之位早唾手可得。”西王母有些憐惜地說道:“聖人畏因,眾生畏果。因果之事,我也不能全部看破。”


    “蠹兒,你看這閬風的風,是無故起的嗎?”西王母站在花海邊,更大的風刮起來,將她那身百鳥羽毛裙吹的獵獵作響。


    “蠹兒無知,懇請聖母明示。”彭蠡聖尊恭敬地的問道。


    “我花了幾百年才發現這風的源頭竟然不在閬風,而是在弱水。你說奇是不奇?”西王母露出笑顏。她本就長的極美,這一笑之下更是傾倒眾生,那一片姹紫嫣紅的將離花海都在她的笑容麵前黯然失色。


    彭蠡聖尊卻無心欣賞西王母的仙顏,她聽到弱水二字,心頭一驚。算來自己已經和西王母論道了數日,一路走過了這閬風的茝芷園,茹花穀,杜衡峽,木蘭山,才來到這片將離花海。


    本來早已經超過了當時她和西海龍王的約定,與西王母論道不止三日。其中有幾次她也想要出了閬風,迴到彭蠡湖去靜候佳音,但西王母卻總是把話題轉掉,不讓她提議離開。


    此刻聽到西王母提到弱水,她不禁有些緊張起來。雖然外人皆以為她與西王母是好友,但是她是知道的,西王母所修之道,斷情絕愛,哪裏有什麽朋友可言。


    不過是她擅長草藥之道,天賦異能,可施展甘露救活仙草,順了西王母建立閬風之意。不然以西王母大羅金仙之姿,根本不會正眼看她一眼。


    “你這次來瑤池之時,有一身海水氣味,還好被陣法除了去,不然這閬風的風,味道隻怕要有些不佳。”西王母轉頭,一雙鳳目盯著彭蠡聖尊看去。


    “蠹兒是老糊塗了!望西王母恕罪!”彭蠡聖尊感到一股威壓壓來,唬的她放下青金拐杖,伏地跪下。


    “你有何罪?”西王母對著伏在腳下的彭蠡聖尊問道。


    “蠹兒沒對聖母道出實情,此是罪一。修為低微,不能替聖母分憂,此是罪二。耽誤了聖母時間,此是罪三。罪該萬死!”彭蠡聖尊的身子在閬風的風裏顫顫巍巍。


    西王母俯身將彭蠡聖尊扶起,道:“蠹兒,你是為族人後代著想,我如何不知。你不必自責,大劫將至,天地萬物,都在爭一線生機。隻是你之道與我終有不同,這幾日論道,算我對你這些年的感謝。以後瑤池的結界不會再對你打開。你走吧。”


    西王母一揮衣袖,一個青色的光門就出現在彭蠡聖尊麵前。


    “蠹兒感謝聖母這一劫的照拂!聖母的大恩大德,蠹兒及族人世世代代都不會忘記的!”彭蠡聖尊哭的淚流滿麵,不停地在地上磕頭,白發都散亂開來。


    等她抬起頭來,哪裏還有西王母的身影,隻有一個青色的光門。


    她嚷嚷道:“再讓蠹兒為聖母做一件事情吧!”她伸出指甲將自己的手腕劃破,點點金色血液流出,飛到空中,化成了一朵朵烏雲,一時間,整個閬風內,都普降甘露。


    過了好一會,彭蠡聖尊的臉色變的有些慘白,她才停手,對著剛才西王母的位置磕了三個響頭,走進了光門內。


    將離花,寓意離別。


    一陣夾著許多將離花瓣的大風拂過花海,不知從何處風起,也不知道要吹向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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