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烺從景安宮出來之後,在宮門處站定了一會,然後轉了個方向,去了臨淵的太澹神宮。


    神宮裏麵很安靜,他遣送來給臨淵當弟子的宮女都被打發到了外麵做簡單的灑掃工作,並不讓進裏麵。


    臨淵的徒弟出塵親自出來將他迎了進來。


    從外麵往裏麵進,說是神宮,倒是沒有神宮的富麗堂皇,房間內放置了幾張桌椅,上麵是一個打坐用的矮榻,除了上麵牆上一個巨大的乾坤八卦圖,屋內幾乎沒有多餘的東西。


    出塵用道家的禮節給宇文烺做了個揖,道:“皇上請等一等,師傅在裏麵換衣裳,一會就出來。”


    宇文烺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背著手看著牆上的乾坤八卦圖,一邊道:“看來朕讓人遣送過來給你們使喚的宮人,你們使喚的並不順手。太澹神宮裏麵人太少,朕讓萬得意另外送幾個伶俐的過來。”


    出塵道:“師傅說了,修道之人,行事當以方便為宜,我們主仆三人實在不習慣差遣別人,皇上的好意,我們心領。”


    他話剛說完,臨淵便已經慵懶悠閑的從裏麵走了出來,一身白色的道袍,頭發隨意的挽起,用了根木簪固定,其餘的頭發披散在肩,依舊是那樣的俊美和玉樹臨風,像是從侯門高戶走出來的翩翩公子。


    臨淵一邊拱手作揖一邊挑唇而笑道:“皇上可是稀客。”


    宇文烺扭頭看著他,道:“你這神宮布置好後,朕倒是第一次進來,倒比朕想象得要簡樸。”


    臨淵道:“修道之人,生活隨性慣了,不耐煩繁瑣的東西。”說著又道:“既然皇上對這神宮好奇,道士帶皇上遊覽一番。”


    宇文烺可無可不無的點了點頭。


    然後臨淵從外麵堂屋開始走往裏麵走,裏麵是打坐入定和修煉用的靜室,裏麵左右上放了三張矮榻,矮榻上麵放了蒲團,牆上依舊是一個八卦圖,但卻跟外麵的乾坤八卦圖又有些不一樣。房間左右的牆上堆放了一些道家的書籍和醫書。


    從靜室再往裏走又右拐了一下,則是煉藥房,中間放了個一人高的青銅鼎爐,此時鼎爐裏麵正嫋嫋的散出水汽,裏麵有藥草的香味傳出。


    宇文烺見了問道:“你們方術之人都喜歡煉丹?”


    臨淵勾了勾垂落在胸前的頭發,道:“閑來無事,翻著古籍隨便試驗一下,看能不能煉出顆長生不老藥來。”


    說著扭頭看著宇文烺,又勾著唇笑:“哪天煉出來了,一定進獻給皇上。”


    宇文烺道:“免了,朕對長生不老不敢興趣。”壽數天定,他從不信奉什麽所謂的長生不老,曆朝曆代將壽命丟在紅丸仙丹裏的帝王太多,他可不想成為其中的一個。


    臨淵突然嗬嗬的笑了起來,頗覺有趣的對宇文烺笑了笑,道:“貧道發現皇上真是個矛盾體,你並不信奉道家的方術和觀念,但你卻相信貧道能將貴妃帶迴來。”


    說著頓了頓,卻又像是想明白了般,道:“你大約是連貧道也不相信的,隻是你除了相信貧道,其實也別無他法。”


    帝王君主也有他無能為力的事。


    宇文烺並不說話,隻是皺了皺眉,顯示他並不想談論這樣的話題。


    臨淵又道:“皇上放心吧,這世上沒有長生之術,那些引導著人煉丹求長生的,都是一些走偏的道士幹出來的事,貧道師出正統,自不會跟他們一般。”但接著又道:“不過雖無長生之藥,但煉些補藥調理身體,再結合五行調理陰陽,延年益壽卻是可以做到的。”說著找了個例子比如,道:“你看貧道的師傅,年輕的時候與高祖皇帝是故交,到今年羽化,整整活了一百三十歲。”


    臨淵領著宇文烺轉悠了一圈,然後重新迴到了靜室,出塵端了茶上來,然後又出去了。


    宇文烺端起茶抿了一口,後道:“你這茶的味道倒是有些特別。”


    臨淵道:“這是泰山道觀的道茶,哪天皇上去泰山封禪便可嚐到。貧道去年路過泰山,問道觀的主持要了些。”說著將手裏的茶杯舉了舉,道:“是個好茶,多喝有益身心。”


    但宇文烺並不是來喝茶的,放下茶杯,這才看著盤腿坐在蒲團上臨淵,道:“朕上次與國師說的事,不知國師究竟何時能辦?”


    臨淵歎了一口氣,將手裏的茶杯也放下來,道:“皇上可真是著急,貧道已經與皇上說過,引魄招魂之術,需要的是一個恰當的時機,以及借軀者和被借軀者兩方的意願。此時薑太妃生存欲望強盛,並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宇文烺臉色有些陰沉起來,心中不愉,道:“按國師所言,難道還非得等到薑鈺失去生存欲望了才能讓蘅玉迴來?如此要等到什麽時候。若是薑鈺一輩子都生存欲望強烈,難道蘅玉還一輩子都迴不來了不成。”


    臨淵心中歎息,道:“皇上若是非要如此,貧道自然也可以一試,但貧道必須和皇上說清楚,貧道此時並沒有成功的把握,引魄招魂之術是險招,過程之中會發生什麽以及導致什麽後果,貧道也預料不能。”


    宇文烺並未猶豫,道:“國師盡管一試。”再糟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


    臨淵從矮榻上站了起來,一邊道:“百年前家師曾得高祖皇帝救命之恩,家師應承高祖皇帝幫其做三件事,但這三件事高祖皇帝並未向家師提出。如今按照家師遺言,這三件事自該迴報在高祖皇帝的子孫身上。引魄招魂之術若是能成,便是貧道為皇上做的第一件事。”


    說著從身上掏出一個荷包,放在宇文烺的跟前,又道:“引魄招魂之前,設法將這顆藥丸給薑太妃服下。”


    宇文烺看了看桌上的荷包,再沉了沉眼,將荷包收起來,道:“朕相信國師的道行。”


    臨淵不再說話,頓了下,才又道:“天色已晚,更深露重,皇上還是迴宮歇息吧。”


    宇文烺對臨淵的逐客並未生氣,站起來,卻並未抬腿走,默了下,又迴過身來,看著臨淵問道:“若是蘅玉迴來,她會如何?”


    臨淵道:“世間安得雙全法,皇上,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


    宇文烺臉色沉了沉,重新迴過頭去,悠遠的看著牆壁,默了一下才開口道:“朕隻是想著,她是朕的兄長所喜愛的女人,朕的兄長至死都希望她能平安活著。”但若若上沒有雙全法,那他便希望活著的是蘅玉,消失的是她。


    宇文烺說完,便離開了太澹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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