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默宮中的眾人,又是烏黑黑的一片,全部咚咚咚的跪倒在地上,口唿著“皇上萬歲!”


    宇文烺走進來,萬如意就跟在他後邊,手裏捧著一個漆黑的木匣子,低眉順耳。


    宇文烺站在離跪著的皇後兩步遠的地方,撇著眼睛看了一眼,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然後才聲音有些冷淡又有些慵懶的說起道:“皇後,朕每次看見你,好像都能碰見你有新的花樣。你想教訓宮妃,朕不攔著你,但你是不是把自己那一身品德先修好了。好好一個皇後,倒是像一個鄉村潑婦,總想著跟宮妃過不去。”


    皇後有些委屈,不滿的抬起頭來,喊了一聲:“皇上……”剛想要辯解,結果宇文烺卻擺了擺手,一副不想聽你說的模樣,然後彎腰下去,將跪在皇後旁邊的薑鈺扶了起來。


    然後拉起她的手柔聲道:“地板上硬,別總跪著!”又摸了摸她的臉,一副心疼的模樣,接著道:“受委屈了吧。”


    那聲音柔情得真是能滴得出水來,跟對皇後的冷淡態度真是判若兩人,以及此時的薑鈺真是羨煞一眾旁人。


    薑婠微微的抬眸看了一眼宇文烺,抓了抓自己的袖子,美目流轉之間,才又重新低下頭去。


    薑鈺很配合的微微嬌羞的垂下頭,淺笑道:“臣妾沒事,臣妾也不委屈。皇後娘娘是後宮之主,臣妾聽娘娘訓導幾次也是應該的。”


    這就是間接承認了她真的是被皇後訓導受了委屈了。


    皇後跪在地上氣得抬起頭來,怒氣騰騰的瞪著薑鈺,這賤人剛才伶牙俐齒得很哪裏在她手上受過半分委屈,如今倒是會裝模作樣。


    薑鈺悄悄的看了一眼皇後,然後一副害怕的模樣微微縮了一下身子,往宇文烺身上靠前了半分。


    果然宇文烺見到了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帶了些警告的看了皇後一眼。皇後隻得不甘心的繼續低下頭去跪著,心裏卻是恨出了血來。


    然後宇文烺好像這才想起來什麽,又道了一聲:“都起來了吧。”接著眼睛好像隨意的掃了周圍一眼,不經意的看到跪在另外一旁臉色蒼白顯得有些不好的孟萱玉,便又聲音並無起伏也無關切,好像隻是隨意般的吩咐了一句:“淑妃既然懷著孩子,那便不要總跪著,搬張凳子讓她坐著歇吧。”


    萬如意急忙道了一聲是,然後揮了揮手,連忙招唿身後的宮人搬了一張凳子過來,又讓人扶了孟萱玉起來。


    孟萱玉起來後,眸中如水的看著宇文烺,柔笑了一聲:“謝皇上!”然後才坐下。


    宇文烺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什麽話也沒有說了。


    薑鈺在心裏忍不住不屑的撇了撇嘴,裝得倒像是真的一般。進來這麽久,隻怕隻有剛剛那一段才是他急切想要做的。明明心疼孟萱玉心疼得不行,偏偏麵子上卻裝成對她毫不在意的模樣,倒是將她這個貴妃,又放在眾人麵前烤了一遍。


    這戲演得,倒真是應該給他頒一座影帝獎了。


    不過,他能忍得讓孟萱玉跪了這麽久才叫起,也是令人不得不服!


    宇文烺說完之後,然後便拉起薑鈺緩緩走向前麵停放的棺柩。


    薑鈺有些不明白宇文烺想要幹什麽,抬了抬頭有些疑問的看著他,宇文烺卻已經拉著她走到了她的棺柩前,身軀筆挺而居高臨下的看著棺柩裏躺著的女人。


    薑鈺每次看到棺柩裏自己的屍體,都會不忍直視,忍不住心不是滋味的撇開頭去。


    宇文烺看著棺柩裏已經被湖水浸泡得有些浮腫顯得醜陋的女人,倒是沒有半分的嫌棄,直視沉著眼一直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然後又看到薑鈺撇開頭去,又以為她是害怕,於是伸手將她攬到了懷裏來。


    過了一會,宇文烺才又放開她,然後對身後的萬如意伸了伸手。


    萬如意雙手捧著匣子放到了宇文烺的手裏,然後就看到宇文烺打開了那個黑漆匣子,漏出裏麵一塊巴掌大的血玉來。


    整塊的羊脂玉裏麵滲進了血,血紅得有些刺眼。


    薑鈺越加不明白宇文烺想要幹什麽了,便看到宇文烺將那塊血玉從匣子裏麵拿了出來,然後彎腰低頭輕輕的塞進了她的手裏——棺柩裏麵的她的屍體的手裏。


    薑鈺抬頭看了看宇文烺一眼,再看了看棺柩裏躺著的自己,以及那手裏握著的那塊血玉。


    血玉又叫“血沁”,一般出現在陵寢的隨葬品中,傳說是陵墓中的死者的心頭血沁入玉中而得,所以被人們認為有辟邪的功效。


    不過薑鈺自然知道這種說法是不科學的,所謂的“血玉”,不過是因為玉石被埋葬在地下的時候,鐵元素氧化分解沁入玉體才會變成血紅罷了。


    不過薑鈺倒是記得這塊血玉,當年成王宇文煒出征打仗迴來,帶迴了這麽一塊血玉,然後送給她給她辟邪用。


    但她那時候已經在深宮成了他父皇的妃子,按禮法他還得稱唿她一聲“庶母妃”,收了他的玉委實容易讓人誤會然後生事,給自己帶來麻煩,也給他帶來麻煩,所以拒絕了。


    後來宇文煒也就沒有再提,直到宇文煒最後一次出征之前,他那時候大抵已經預感到自己的命運,怕是再迴不來的了。又將這塊玉送給她,想得是這塊玉能護她安康的意思。


    她那時候還是沒要。


    但她這次沒要卻不是因為怕給自己帶來麻煩,而是希望這塊玉他能自己隨身帶著,護他周全。


    後來想想,他最後應該也是沒有隨身帶著的,所以最後死在了戰場裏。


    宇文煒死後,至於這塊玉去了哪裏,薑鈺猜測若不是做了他自己的隨葬品,便該落入他的王妃薑婠手裏的。


    但最終怎麽會落入宇文烺的手裏,她也是委實想不通。


    同時此時宇文烺將這塊血玉放在她的屍體裏,讓這塊血玉給她隨葬,也讓她猜不出是個什麽意思。


    若是他記得不錯的話,宇文烺和宇文煒可委實沒有什麽兄弟情深,也不比別的兄弟更親近幾分,宇文烺也不是什麽善做好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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