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山上傳藝


    長庚將退,曉月微寒。天已經近拂曉。郭興起身穿衣,輕撫身邊的嬰孩黑黑的小臉蛋。這娃子似與郭家有天緣。進的家中便與郭興夫婦十分親近,陌路之人似親生父母一般。


    “夫君,該去了!”,“恩!”,郭興應了一聲,起身來到內堂。


    郭夫人早已吩咐下人做好了酒菜。拿起一件裘皮大衣批到郭興身上,道:那道長來到鏢局也有月餘了。不知傷勢可好了?說來也怪,不知為何他不在莊裏養傷,偏要到太白山上洞中靜養。每日也專要夫君來送飯菜。按說這種粗重之事,下人即可應付。奴家有些不解!


    郭興道:混元道長的傷好的差不多了,昨日聽他言內力也恢複了七成以上。說是再過幾日就要別了此地了。至於為何一定要為夫送飯送菜,實不相瞞,為夫也有些不解。或許是他行走江湖多年,結了不少仇家,如今多日身子單薄,怕人家暗算,對為夫還算信任有加吧!夫人也不必怪混元道長,江湖中人都知道那混元道人行走江湖幾十載,幹的都是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的俠義之事。今日落到我們這裏,我們也該善待才是!


    郭夫人道:夫君既說那混元道人是個俠義之人,想來我等也該善待他。他傷好之後憑一身本領行走天下絕非難事,隻是那嬰孩?他一個方外之人,帶著一個孩子多有不便,如今已有月餘,道長遲遲不肯說出這嬰孩來曆。夫君若不是知曉道長是俠義之人,我還以為這孩子是哪裏搶來的呢?


    郭興歎道:夫人所言正是我所慮之事,這嬰孩看身形約莫三歲有餘,正是牙牙學語之時,須一太平人家養育方能成人。若說這嬰孩來曆,我也有幾分懷疑,隻是道長前些日子身受重傷,不便多問。我心中有一念,不知夫人可允否?


    郭夫人道:你我夫妻多年,有何不可言?


    郭興道:你我膝下無兒無女,按說我郭家雖不算豪門巨富,也堪稱小康之家。你我萬年不必擔憂奉養之事,隻是這孩童在莊內呆了月餘,我大感快樂。若是能將這孩子留在莊裏,不知夫人可願否?


    郭夫人笑道:夫君說道奴家心坎裏了,奴家也正有此意!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這幾日嘴裏冒話頻頻,時不時的對著奴家喊娘。喊的我這心裏美滋滋的!嗬嗬!


    郭興哈哈大笑,道:夫人有此意,為夫甚是高興,隻是此事若能成,還要道長成全!


    “呦!提起道長,我想起來了,你該上山了,再晚了這飯菜要涼了!”,郭夫人一邊說著,一邊將點心盒子遞給了郭興,催他快些動身!


    郭興聽夫人一言,也拍了一下額頭,急忙開門一溜煙奔向山來。


    這幾日又是大雪連綿,四野茫茫,山上早看不見路了。若不是久居此地,誰也不知道該怎樣上山。郭興運起輕功,身形如飛一般向山上奔來!


    太白山後有一無名洞。世間少人知道。走鏢之人難免路上遇到兇險傷病,投醫問卜需要時日,不如自己信手拈來。如此這般多年下來,幾乎每一個成手鏢師都是半個郎中,也就不免煉就了一些行醫采藥的本事。這無名洞正是郭興上山草藥多年,在太白山後極為險峻之處發現的。混元道人托郭興尋一僻靜之所,郭興自知再沒有比此處更適合之地了。於是便將混元道人安排此處療傷。


    一盞茶的功夫,郭興早到了洞口。見洞內一塊大石之上,混元道人已然背身盤膝靜坐,雙手微微垂放在膝蓋之上,默然不語。


    混元道人早有吩咐,練功之時,若非他自己言語,不可隨意打擾。郭興走進洞裏,將點心盒子輕輕放在地上,自己立在旁邊並不搭話。


    或許是夜裏孩童多次叫嚷,郭興沒有睡好,雖然立在那裏,也瞌睡連連,漸漸閉上了眼睛。


    …………


    “嗬嗬嗬,嗬嗬嗬“,一聲聲童音入耳,郭興突然見那黑麵孩童睜著大大的眼睛正咯咯笑著向他跑來。


    “黑娃子……黑娃子……”,郭興開心地喊道。


    “爹……爹”,一聲聲奶聲奶氣喚聲傳來,郭興心中一凜,多少年了,自己都想有個孩子對著自己喊這個字,可是多少年也沒有。自己不能說出來,怕夫人多心。想到此處,郭興一把抱起了孩子,孩子也用他那小小的胳膊緊緊地摟著郭興的脖子,“爹……爹”,一聲聲叫個不停。


    “哎!”,郭興嘴上不迭地答應著,眼裏噙著淚水。


    “嗬嗬嗬,郭大俠該醒過來了……”,一聲蒼勁的喚聲驚醒了郭興。原來是一場夢。不知道混元道長何時已經練好功,從那巨石上走了下來。


    “道長……”,郭興本要再說什麽,隻是聲音哽咽,眼裏竟不覺間掉下淚來,男兒流淚終究不甚光彩,郭興忙用短袖將眼淚擦幹道:“時候不早,道長請用飯吧!”


    混元道人輕舞拂塵,欠身施禮道:多謝郭大俠。說罷即席地而坐,將那點心盒子打開,裏邊是一壺酒和幾樣小菜,酒是農家自製燒酒,菜有三樣:澆汁鯉魚、金蔘燉仔排、幹炸白菜。道家本不忌口,混元道人受傷頗重,郭興夫妻二人知道需要進補,連日來吩咐下人所做的菜都是進補為主,略加一盤素菜調劑胃口。


    酒過三巡,混元道人欣然道:多謝郭大俠相救之恩,混元無以為報,這樣吧,郭大俠如有所求,貧道必當竭盡全力!


    郭興聽聞,急忙道:不敢,郭某雖是山野之人,也知道施恩不圖報之理。道長這些日子身體恢複不錯,在下略盡綿薄之力,有幸結識道長,實屬三生有幸!


    混元道人見郭興如此說,歎道:不愧是忠義之後,名不虛傳。郭大俠對貧道無所圖,貧道倒是不能不報大恩!為今之計,貧道也許能幫上郭大俠。


    郭興奇道:混元道人何出此言?


    混元道人微微笑道:這幾日我身子已無大礙,練功久了也悶得慌,偶有下山走走解昧,聽聞再過半年有餘,即將在汴梁舉行天下鏢局大會,這是十年一度的鏢局大會,必然會對參加各路鏢局有所評點。若鎮遠鏢局能在鏢局會上開花揚名,今後鎮遠鏢局的生意豈不是日進鬥金不費吹灰之力矣!


    郭興聽罷,道:道長所言非虛,郭興也正有帶領鎮遠鏢師參加此次大會之意,不過郭興並非為鏢局一己之私參加大會,道長也是俠義中人,郭興不瞞道長,正因為郭某乃是忠義之後,而今名微望薄,難成大事,隻想借此次大會揚我郭家威名,一來興祖宗之業,二來借此名望行救國救民之事。隻是苦於我鏢局一來根基尚淺,而來我郭興技不如人,恐怕……


    混元道人笑道:“鏢師所學武功多為了走鏢防身之用,不可與成名劍客對敵。請恕貧道冒昧,昔日貧道也曾見郭大俠引領眾鏢師力戰呂梁四虎,使的該是看家絕技三十六路地躺刀法吧?”


    郭興迴道:道長所言不錯,那日所用的正是先祖汾陽王自創的地躺刀法!


    混元道人道:這地躺刀法於兩軍對壘之時可堪大用,然則對付尋常綠林鏢師,恐怕未必有大功效!


    郭興道:在下所慮正是此事。昔日走鏢,綠林朋友多是敬畏我郭家忠義名聲,多行方便。此次是天下鏢局大會,無有正邪之分,隻以功夫搏聲名,以此刀法對敵,恐怕……


    混元道人道:貧道不才,願將一位朋友自創的幾手功夫傳與郭大俠,這位朋友已然退出江湖,曾交代貧道,若遇到有緣人,可代為傳授,不知道郭大俠可願意學否?


    郭興一聽此言,萬分欣喜。他素知混元道人乃是江湖成名的劍客,二十年前一怒之下隻身掃平江南六盜十三鷹,那都是江南一流的好手,從此後混元道人名震江湖。其所使的金絲拂塵和十二路混元霹靂手更是令那些惡人聞風喪膽。若得此人傳授武藝,何愁鏢師大會之事。想到此處,郭興俯身即要拜師。


    混元道人慌忙雙手扶起郭興道:郭大俠不可如此,貧道雖然要傳授武功於郭大俠,切不可有師徒之名。一來是貧道傳授武功非為收徒,實是為了報恩;二來貧道所傳絕技非貧道所學,乃是一位故人所授。


    郭興聞言,欠身道,如此說來,郭某隻有多謝了!


    混元道人微微笑道:你我也不必拘禮,這該是緣分罷!明日辰時郭大俠再來為貧道送飯之時,便是貧道為郭大俠傳藝之刻。貧道還要再閉關打坐運功調理一會,郭大俠請便!


    郭興聞言,欠身施禮退下山去。


    ……


    次日,大雪已停,天空晴徹。郭興早早地拿起了夫人備好的飯菜上的山來。


    洞外青石之上,混元道人身披黃金道袍,左手舞金絲拂塵,右手兩指雙立,擺的正是道家的清修之姿。


    用飯畢。混元道人道:那日血戰,貧道見郭大俠於刀法上有些見地,隻是於拳掌上卻是少了修為。貧道要傳的功夫正是掌心功法,郭大俠學起來,難免吃力,不知可吃的苦否?


    郭興道:在下資質魯鈍,學藝難有大進,倒是幾十年來行走江湖,吃得了許多苦。


    混元道人嗬嗬笑道:那就好說,肯吃苦必有所為!隻可惜你非童男之身。貧道所傳的是純陽功法,陽氣越盛功力越強。你若能將貧道所傳之功都學去,自是受用大矣,隻是非童子之身隻能學到三重。也罷!學到三重這門功夫,郭大俠在汴梁大會上揚名立萬也足矣了!


    郭興自知學人本領,雖無師徒名分,也當以敬師之禮待之才合事宜。欠身施禮道:還望道長不吝賜教,郭某必當全力學習!


    混元道人道:自今日始,三日內你不可下山,就坐在這山洞之外閉目靜思!三日後我再來傳你功法。


    時至隆冬剛過,立春未過幾日,遼東仍是天寒地凍之時,郭興雖身著錦緞棉襖,頭戴貂絨帽,莫說在洞外坐上三日,就是三個時辰,恐怕也是消瘦不起。


    “這……”,郭興麵有難色,欲言又止。


    混元道人並不搭話,微微轉身迴洞打坐去了。高人自有一番道理,若要技高一籌,怎能不吃的諸多苦頭。郭興一心想著振興大業,也就不作他想,盤膝危坐青石之上,雙眼緊閉靜思起來。


    次日,晨輝四射,洞中微微泛起了幾點光亮。郭興微微睜開眼睛,他看到的不是洞外的青石,是在洞內。郭興隻感到身子忽冷忽熱,乍寒乍暖,生平從未有過這般滋味。


    郭興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卻如被什麽鎖住了身子一般,無法動彈。俯身一看,原來自己正赤條條地坐在了一個大缸裏。那缸中盛滿了水,而這水如今已成了厚厚的寒冰。怪不得自己怎麽也動彈不得。


    “你醒了!”,話音未落,混元道人已飄然而至。


    “道長,為何?“,郭興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到了這個缸裏,又為何有這麽多冰。


    混元道長道:你昨日子時已經凍僵在洞外,是貧道把你放到早已備好的這口缸裏的。你因受寒過於嚴重,這缸水都被你化成了一缸的冰了。


    “起來用飯吧!我已下山告知莊裏你這幾日不下山了,這幾日飯菜就由貧道下山取來吧!免得打擾你練功”,混元道人說完,俯身將掌心貼在那大缸外壁,不知道他用了什麽功法,片刻間那缸裏的冰嘩啦啦就破碎開來。


    郭興急忙跳出缸外,將早已備好的衣物穿上,這番折騰身子有些虛弱,也沒有吃上幾口飯菜,就沒有什麽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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