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之夜是如此繁華,城市中歌舞升平,完全沒有人注意到蒼穹下的冷月不知何時已匿藏於層雲之中。而層層的浮雲中,仿佛有一雙隱藏的眼睛,窺視著密林的一舉一動。

    夜晚凜冽的西風在密林間唿嘯而過,一陣接一陣,擾得人心煩。

    因為是在野外,人丁稀少。一幢小房矗立在叢叢樹影之中,主人探出身子,關上了窗。窗內,猶自透露出燈光,在這寒冷、寥寂的夜晚中顯得具有無窮無盡的暖意。

    突然,一陣罡風猛地吹來,拍打在窗戶上,錚然作響。

    似乎有什麽力量在向此處蔓延!

    罡風過去不久,一股無形的熱流緊隨而來。屋內的主人大概察覺異常,不得不打開窗,看個究竟。然而頭一探出窗口,熱流迎麵撲來,讓他幾欲暈倒。

    “那……那是什麽?”雖然受熱流所擊,神智卻還是清醒,在方才的一刹那,他看到不遠處強烈的火光一閃,卻頓時消於無形,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眼花,但被熱流撲擊的劇烈灼熱感還是讓他確信沒有自己所看到的的確是實景。

    “莫非是起火災了?”他喃喃。

    然而不等他迴過身來,前方又是一道金光,緊接著熱流鋪天蓋地而來,此刻他再也抵擋不住,暈倒在窗口。

    窗子還沒關,在烈風中撞擊著窗柩與牆壁,一下又一下,“啪啪”作響,與罡風的“唿唿”聲融為一體。

    因為巨大的熱流的關係,空氣中的寒氣盡消殆盡,那灼臉的熱氣中,彌漫著硝煙的戰火!

    蒼穹下那雙無形的眼睛仿佛疲倦,微微閉了下,接著又馬上睜開,略動眼珠,俯視密林中的另一處——

    那裏,就是火光閃現之處,熱流就是從這裏傳向四麵八方的!

    從蒼穹往下看,兩團金光相對峙著,一動不動,似乎在凝聚力量。

    再仔細看時,會發現兩團金光所環繞著的是兩個人,不,應該是天使!

    後背潔白無暇的巨大羽翼,就是最好的象征。

    那種純白,即使在漆黑的夜幕中,即使在金光的照耀下,都不曾有半絲雜色。那一塵不染的白,渾然天成,是世上最純潔、最高貴的白。

    巨大羽翼在天使的背後緩緩擺動,然而仔細一看,才會發現其中一位有蛇形的十二翼,他有著亞米色頭發,深褐色雙某種透著陰梟,他正冷笑著。而另一位,扇動雙翼,黑色的眼瞳帶著不解與無奈。

    “迦,”十二翼天使冷冷開口,“交出來吧,你已經抵抗不住了,何必負隅頑抗?”

    何天羽沒有開口,雙目緊盯著對方的眼睛,仿佛要洞穿他的心。

    許久,他才道:“忘塵珠對我有用,你若是需要,等我用完後必然奉上。”

    貝佑風搖頭,臉上猶自帶著冷笑:“等你用完後我已經不需要了。”

    何天羽凝視那張俊美的臉,他記得,他化名為貝佑風,實則是天使薩麥爾,同加百列一樣,是曾經的良友。

    然而,在恢複記憶後,他也想起,前世,就是他和自己最愛的人一起,在薰衣樹下私定終身;而今生,自己又看到命運的重蹈覆轍。

    一切的起因後果都是因為他,若不是他,自己和薰應該是在天堂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吧。

    偏偏因為他的出現,薰背叛自己而去。

    他,可是自己不折不扣的情敵啊,而此刻又來向自己討要忘塵珠——那個唯一可以恢複薰的記憶的珠子。

    原本薰的記憶恢複與否已不關他的事,但是,心中仍殘存著一點冀求:他希望薰能親口向自己承認,隻有這樣,他才會真的死心。那麽,他也可以安分地繼續堅守自己身為熾天使米迦勒應作的職責,不再執迷不悟。同時,那個與薰一起做了千年的夢,也該隨風而去了。

    雖然痛心,可誰能改變一個人的心?雖然不舍,可還有什麽能挽迴?

    或許,一開始就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薰到底有沒有真正愛過自己,他也無法肯定。

    一開始,天使就是不應該有感情的——除了對自己子民的悲憫之外,什麽兒女私情都不複存在,天使隻是上帝創造的奴隸,守護這片大陸的工具而已。

    想到這兒,何天羽不禁苦笑,黑色的雙眸中流露深深的絕望——她說過,她不喜歡他藍色的眼睛,因為那太憂鬱,所以,他的眼眸是黑色,就如十七年來一直擁有的冰冷的黑色一樣,孤獨而冷漠。

    “到底交不交出來?”耳邊傳來貝佑風的厲吼,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

    何天羽定了定神,渙散的雙眸重新凝聚:“若是不交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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