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禦書房。

    不是她於飛喜歡這麽晚跪在地上的!

    “皇弟息怒,這事不能全怪於飛,是我讓她假扮我的……”也難怪萱寧公主緊張,皇帝一臉皮笑肉不笑的時候,總是沒好事,雖然他皮肉都笑的時候也不見事情能好到哪兒去。

    於飛跪在地上低著頭心想:關我啥事啊!我一小老百姓那公主是我能得罪的嗎?她讓我扮豬,不想被喀嚓了都得乖乖“哼哼”兩聲。

    “你可知道冒充公主是死罪嗎?”皇帝“笑”問。

    這還沒等於飛答話,禦書房的門被一道勁風推開,啪啪兩聲打在牆上。

    “那落水鎮的百姓也是死罪嗎?!”

    於飛循聲迴頭,隻見月下一名麵色奇白身著紅衣的女子立在對門的影壁上,打出一柄匕首直朝著皇帝飛了過來。

    媽呀,女鬼殺人啦!

    曾經有個姓蒲的老頭寫了本書告訴世人:雌性的妖魔鬼怪通常都生得俏麗。看到對方是美女而恐懼大大降低的於飛嗖的站來起來,左腳為軸來了個270度轉體,拿出拍飛天小強的本事“啪”的一聲把匕首拍了下來。

    然後發現一個嚴重問題……這玩意兒割手!

    那匕首是被鏈子牽著,紅衣女見一擊不中,一抽鏈子把匕首收迴來轉而又刺出去。於飛還站在那抱著手喊疼,沒注意檔到了皇帝麵前。眼看那匕首要到跟前,隻聽“嗆”的一聲,半路讓什麽打偏了道,釘在旁邊一柱子上。對麵同時一聲鈍響,紅衣女身型一顫,朝牆那邊倒去。

    皇帝沒喊人自己追了出去,公主也跟著去看。這次夜審本來就機密,一屋子三人這就走了兩,剩於飛一人還在那愣著。

    “喂,假公主殿下,你手不疼啊?”頭頂的黑暗中一個滿是笑意的聲音傳來。

    你丫的!又嚇了我一跳!

    於飛暗自穩住心神,用強烈鄙視的語氣說:“律和大人,房梁上不髒啊!”

    一個身影落了下來,用無辜的眼神盯著她卻不說一句話,害於飛的心髒又多負擔了幾拍。

    受傷的右手被輕輕拉了過去,律和的動作顯得溫柔且小心翼翼,可說的話卻不大中聽:“咦,不是很嚴重嘛!”

    “不是很嚴重?你伸出手來讓我劃一刀試試!知道什麽叫十指連心嗎!”於飛抽迴手自己半抱著。突然想起隨身帶的兩包創藥,都還沒用上過那。

    律和歎了口氣,牽著於飛坐在台階邊,拿過一包創藥打開仔細散在傷口上。

    “喂,問你個事。”

    “好說。”

    上藥的人低著腦袋聲音含糊:“你喜歡你們皇帝啊?”

    “哈?怎麽可能!你哦,別看他天天笑笑的,笑麵虎知道不!”看來要給這個單純的使節上一課。

    “那你還幫他擋匕首?!”

    聽那語氣怎麽有那麽丁點像老公在說老婆偷漢子?

    “我呀,好歹也和過去的老板學過兩手,試試不行啊?”雖然有些不好意思,於飛還是不想律和誤會她什麽。記得還在再來居的時候,她是向卜乞巧學過功夫的,不過因為她那資質,老師在教了三天後就罷課了。

    “哦,這樣啊。”將錦帕打個結算是完成了包紮工作,律和抬起頭對於飛粲然一笑。於飛瞬間覺得眼前光芒四射亮得有點晃眼,道了句“多謝”慌張跑迴棲梧宮。

    隻是,跑的太急了,沒瞧見律和的表情。

    ……………………………………………………………………………………………

    等到天快亮了公主才迴來。事情的發展似乎比於飛想的好許多,雖然公主迴來時隻說了句“沒事了”倒頭便睡下,可於飛擔驚受怕了幾天,沒看見皇帝來砍她的手或腦袋,也就慢慢放下心來。

    幾日後,棲梧宮大掃除。

    “聽說太上皇和太後要迴宮了!”在外院掃地的一個丫頭在和一個搬著花盆的太監聊天。

    “咦,要迴來了?不是在哪兒避暑嗎?天還熱著那!”於飛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抹著窗格子,聽到那丫頭的話忙轉過頭細問。

    “是祈福啦!你成天都呆在屋子裏自然沒聽說。再十日就迴了,中秋總是該團圓的日子。再說了,下個月公主還要遠嫁紜番呢。”飄絮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抹幹淨的花瓶放迴原處。

    都到中秋啦!不知道家裏大夥怎樣了,來這邊兩個多月,家裏人會不會擔心呢?會不會以為她摔個樓梯摔失蹤了?或者,在那邊的她是英年早逝……越想越心寒,於飛拽著抹布吸起鼻子來。

    “怎麽啦?愁眉苦臉的。”飛霜湊過來拍拍於飛的肩,關切的問道。

    “沒,恩……不知道家裏怎樣了。” 於飛對她笑了笑。飛霜明白她想家,拍拍她的肩膀沒再多說。

    倒是飄絮接過話頭:“就你那家有什麽好想的!你二娘都把你扔在山上了?要我說呀,如今要能嫁個好相公比有個好家世強的多。就拿你二娘來說,不就因為相公疼,都能把你這正牌小姐趕出來了!”

    “啊哈,額,也是啊……”隻能幹笑。阿姨,老爸,小飛對不住你們。轉迴來繼續擦窗戶,不經意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因為掃除的關係棲梧宮門戶大開,律和在門口找不到通傳的人,便徑自往裏走。

    “飛丫頭,主子呢?”飄絮也看見來者。

    “天沒亮又暗訪民情去了。” 於飛語氣頗為無奈。看見來者隻有一人,莫名又有些欣喜,轉頭說道,“我去把他打發走。”

    飛霜一把忙拉住往外跑的於飛:“你先等等!上次見麵你可是公主,現在這……”

    “沒事的,就當公主借了丫頭的衣服掃除啦!放心放心。”邊說邊扔了抹布往外跑。

    看著跑出去的背影,飛霜側首問道:“飄絮,你有沒覺得最近那個特使常來啊?”

    “哈哈,你有沒發現那小妮子扮公主扮得很樂意啊?!說不準下個月公主嫁去紜番,小飛就跟著去當官夫人了。”飄絮瞅著隻覺得有趣。

    “若是這樣自然好,隻怕人家是官,隻當我們這些宮女是……”後麵話,飛霜不敢說。

    ···

    “看這全府的人的都在忙,你倒挺悠哉嘛!”看著小跑出門又故意放慢速度走過來的水藍身影,律和揶揄道。

    “我是忙裏偷閑,應付某些常常閑得慌到處跑的人。”於飛說完,自顧自的走到湖心亭裏坐下。

    律和跟著進了涼亭,尋了個離於飛不遠不近的位子坐下,“我隻是來瞧瞧姑娘的傷好了沒有?”說完一臉關切的看著於飛。

    “好,好了。”被瞧得不好意思,於飛連忙將視線轉向湖麵。

    “那……能否請姑娘將錦帕還給在下呢?”律和臉上泛起淡淡的紅,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啊?哦……”小氣!一條錦帕也要要迴去啊?!

    一邊想著,一邊拿出隨身帶的小布袋,從裏麵取出洗好了折成豆腐塊大的錦帕交給律和。

    “多謝姑娘。”律和小聲說著,把錦帕小心收了起來,“其實,這錦帕是我娘生前所繡,所以……讓姑娘見笑了。”

    於飛聽了這話,不由得有點心疼。自己的母親雖然也不在身邊,可是卻不是他和他娘親那種天人相隔。看著律和隱忍著哀傷的表情,於飛一手用力拍上他的肩膀說道:“你娘在天上看見自己的寶貝兒子當了官,一定很開心的。”

    “我娘要是知道我隻是個求親使節一定開心不起來。”見於飛不解,律和慢慢說出原因,“娘身故前是紜番國的莊妃,前任孝賢王後去世時,還曾是繼任王後的人選。就在父王要下詔封她為王後的前一天,她就突然去世了。她的兒子曾被王公大臣們稱為是紮騎之位的不二人選,如今,卻為另一個紮騎王子尋覓王妃。”說到最後,像是玩笑,又像是自嘲。

    原本想拍馬屁的卻拍出了人家的傷心事,氣氛一時有點尷尬,於飛不知道能說什麽,隻好又拍拍律和權當安慰。

    “我的國家供奉著一條巨大的神龍。”律和迴於飛一個不算太好看的笑臉,起了個新話題,“紜番王都邊有座山叫天啟山,很久以前,山壁上就略顯出龍形,到最近五十年,龍形日趨明顯,甚至鱗紋可見,唯獨眼眶處不見龍眼。有野史記載,為龍點睛,神龍就能顯靈,實現點睛之人一個可以維持百年的願望。所以我才會和你要金龍目,有了它紜番便不會再有人凍死在白雪皚皚的冬天,不再有人因為等不到秋收的糧食餓死在最熱的夏季。”

    “看不出你還挺憂國憂民嘛!可是照你說的,山壁之上的是巨龍,我這珠子這麽小,怎麽當巨龍的眼睛啊?”

    “你不知道?”律和顯得十分驚訝,“史書上說金龍目嵌入神龍的眼眶後……念完咒語靈珠就能自行擴展到合適大小。”

    “啊?哦。那個我當然知道,隻是看看你知不知道而已。”於飛不自覺撮了撮手,想起迴家的事,“我是說過珠子要給你,不過記得你要先送我迴家。”

    “哦,記得。除了迴家你就不能想些其他的……比如你要怎麽和我迴紜番啦!是不是應該先安排你從皇宮消失……”

    “哎這有什麽難的,反正公主要嫁過去,總需要一兩個陪嫁的丫頭嘛!”

    律和一愣,明白於飛的意思,兩人相視而笑,都開始期待公主出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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