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已經為顏嫣打了好幾天的白工,這次是他為她提供的最後一次幫助,此後,他們二人分道揚鑣,再無任何瓜葛。


    顏嫣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狠心程度,看著青冥頭也不迴地離開,竟莫名有些惆悵。


    忍不住輕聲嘟囔著:“男人啊~果真都是些無情無義的大豬蹄子。”


    青冥的離開無異加大了顏嫣的逃跑難度。


    接下來要考驗的可不僅僅是她與池川白幾人之間的默契。


    天時地利與人和,缺一不可。


    她若行錯半步,必要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一個不慎,還有可能會將池川白等人一同拖下水。


    臨出門前顏嫣深吸了一口氣,不斷在心中告誡自己,千萬要穩住。


    謝硯之從未限製她的人身自由。


    隻不過,不論她去哪兒,都有烏泱泱一大片人跟著。


    今日,她也像往常那般,用過早膳就出門逛街。


    看似在漫無目的地閑逛,實則每天都帶著目的在踩點。


    她神色懶懶,一副對世間萬物皆不上心的散漫姿態。


    她每日都要去逛那條被稱作銷金窟的容華街,每家鋪子都要走進去看上一看,千金難求一盒的胭脂膏各個顏色都要配齊,價值連城的珠釵耳璫成盒成盒地買。


    可她哪兒用得了這麽多?


    迴到客棧,眼睛都不眨地把這些好東西分給了伺候自己的婢子。


    常言道,拿人手軟。


    收了她這麽多東西的婢子自也都睜隻眼閉著眼,任由她去搗鼓些無傷大雅的小動作。


    左右看人的活不是她們來做,人若丟了,也是院外那些金吾衛的失職。


    今日,顏嫣如往常那般,像個散財童子似的在容華街上胡亂買買買。


    她容貌出眾,出手闊綽,身後還跟了群威風凜凜的金吾衛,是什麽身份一目了然。


    奈何識得金吾衛鎧甲的大有人在,識得顏嫣此人的卻寥寥無幾。


    於是,店中夥計紛紛在私底下猜測,那位傳聞中不近女色的魔尊身邊莫不是又養了個姬妾?


    這話落到有心人耳中,可成了個了不得的機遇。


    三番四次躲在暗中觀察顏嫣,就是為了能在今日搭上魔尊謝硯之這條大船。


    當然,這已是後話。


    容華街既是出了名的銷金窟,在鋪子裏當差的夥計自也不是尋常人。


    修為皆在築基期以上不說,連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絕大多數修士在凡人麵前都有種天生的優越感,更遑這群平日裏常與修仙界顯貴打交道的夥計,哪怕你身份再顯赫,隻要沒靈根,他們都打心底裏覺得你低人一等。


    顏嫣這個財神爺甫一進店,店內近半數以上的夥計都圍了過來。


    瞧不上她凡女身份是一迴事,想從她身上撈靈石又是另一迴事。


    還不都是為了生計?掙錢嘛,不磕磣。


    顏嫣像往常一樣,看見什麽買什麽,花錢如流水莫過於此。


    店中夥計樂得見牙不見眼,她這筆大單的劈成1都抵得上十來個尋常買主,哪怕這個月再無別的客人來光顧他們鋪子,到手的月錢也都十分可觀。


    然而,這群人的變臉速度也是顏嫣所料不及的快。


    她後腳才踏出門檻,那些個滿臉堆笑的店夥計就已換了副麵孔。


    誰說隻有女人嘴碎?


    男人嘴碎起來可是什麽醃臢話都說得出口。


    其中一人意猶未盡地盯著顏嫣消失的方向。


    “這妞生得柔柔弱弱的,走起路來,屁股扭得可真帶勁,也不知在床上是何等銷.魂滋味?魔尊大人可真是好福氣。”


    語罷,心照不宣地與其他幾人對視一眼,笑得格外猥瑣。


    真真是白瞎了這副清秀斯文的好皮囊。


    這個時辰,店內沒有其他客人,夥計們說起葷話來更是肆無忌憚。


    幾人聊得正起勁,忽聞門外傳來一把軟糯的女聲:“床上怎麽啦?”


    憑空冒出來的聲音冷不丁把夥計們嚇一跳。


    十幾顆腦袋齊刷刷望向門口,顏嫣正歪著頭,笑眯眯地盯著他們看:“噯,你們倒是接著說呀,床上怎麽啦?”


    她生了張十分具有欺騙性的柔弱小白花臉,這般睜大眼睛盯著人看,有種不諳世事的天真感。


    夥計們還真信了她的邪,同時悄悄捏了把汗。


    還好,還好,她沒把話聽全。


    能在此處當差的,哪個不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精?


    一個個又跟嗅到腥味的蒼蠅般似的圍了上來。


    顏嫣神色不變,隔著老遠就朝他們擺手:“行了行了,就在那兒站著罷,我暫時沒別的想買的。”


    語落,遙遙指向位於店鋪中心位置的那頂鎮店之寶:“這冠子瞧著就挺不錯。”


    說到此處,話鋒陡然一轉,變臉比翻書還快。


    “是誰背著我嚼舌根,你們自己心中有數。”


    語氣雖冷,她卻看都沒看那幾個麵如紙色的夥計,漫不經心地地玩著垂落在肩上的發束。


    “所以,我也不介意做迴大善人,誰能讓那個嘴碎的玩意兒在床上扭屁股扭得帶勁,這頂冠子的劈成就算在誰頭上。”


    靜。死一般的靜。


    此言一出,就連杵在顏嫣身後的金吾衛都麵麵相覷,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誰能想到,這種話會從一個池川白兔似的姑娘家口中吐出?


    後續發展也是大大超出這群金吾衛的預料。


    尊嚴與骨氣這等稀罕玩意兒還真不是每個人都想捍衛。


    畢竟,對大多數底層修士而言,安然無恙地活著就已經足夠艱難。


    而今天上在掉餡餅,又豈能不去爭奪?


    這頂被譽為鎮店之寶的冠子工藝有多複雜,用材有多講究暫且不論。


    光是價牌上那一眼數不到頭的零字,就足矣讓人心潮澎湃。


    明知顏嫣這個要求提得荒謬至極,甚至可以稱之為歹毒,仍有人不顧一切地站了出來。


    那是一個生得極其清雋的少年,瞧著也就十八九歲的模樣。


    光看相貌,著實讓人想象不到,他竟能為了靈石做出這種事。


    不,遠不止他一人,有了第一隻出頭鳥,其他幾人也都蠢蠢.欲.動。


    他們既無強大的家世背影,也無出挑的資質,偏生一個個都心比天高,想以此為跳板搭上某位世家大小姐,既如此,哪兒還靜得下來修煉?


    然,世家大小姐哪兒是這麽好相與的?


    修士重利,世家大小姐又不是傻子,多得是舔到最後占不到半點便宜,還染上一身富貴病的悲慘案例。


    不用舔著刀口與人廝殺,每個月還有不低於大門派內門弟子的月錢,這已是他們最好的出路。


    若能靜下心來用這筆靈石修煉,結丹隻是時間問題,說不定還能進入大門派混個長老的職位,隻可惜他們都被那些“唾手可得”的潑天富貴迷花了眼,隻想掙大錢。


    若真能拿到這頂冠子的劈成,還要打勞什子長工?這輩子都不愁了!


    至於名聲?在絕對的利益麵前,誰還在乎這個?這年頭笑貧不笑娼,到手的利益才是真,大不了換個地方待著就是。


    看著那些個眼冒綠光的貪婪夥計,顏嫣捂著口鼻,滿臉嫌棄地後退幾步。


    “你們這些男人好惡心啊,我就說著玩的,竟還當真了?”


    爾後,神色一凜,指向那兩隻出頭鳥。


    “他們一個背著我嚼舌根,一個把我給惡心到了,誰能把他們給我揍開心了,劈成就算在誰頭上。”


    此話一出,誰還按捺得住?


    去他大爺的兄弟情,平日裏大家也都是裝裝樣子,同行競爭的哪有什麽真情?落井下石互搶資源才是真。


    全都蜂擁而上,搶著去揍人。


    拳拳到肉,將那兩隻出頭鳥揍得慘不忍睹,飛揚的血沫子都濺到了顏嫣裙擺上。


    顏嫣被這陣勢嚇一跳,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這群人還真是下了死手。


    她氣也出完了,不想鬧出人命來,連忙擺手:“停!停!停!別打了!我仔細瞧了瞧,這頂冠子也沒什麽特別的,哪裏值這個價?不買了,沒意思。”


    那些打紅了眼的夥計哪兒受得了這等刺激?


    幾乎就在顏嫣尾音落下的那霎,紛紛倒戈。


    顏嫣看得很清楚。


    若不是她身後站了排魁梧奇偉的金吾衛,她怕是得被那幾個夥計撕成碎片。


    他們明明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礙於謝硯之的情麵,隻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


    甚至,還得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腆著臉來向她陪笑。


    怪不得人人都想往上爬。


    既如此,那就玩場更大的吧……


    .


    黑影悄無聲息地潛入守衛森嚴的玄天宗後山。


    百年一次的論道大會正是在此舉行。


    身居高位的大能多多少少有些不為人知的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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