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沒在裝,同樣是真情流露。


    若不是打不贏,他真想活剝了謝硯之的皮。


    隻不過,他這般狂怒並不是全為顏嫣,至少有八成是因為他這些年來所受的苦。


    畢竟,顏嫣一死,換血之事就隻能讓他來代勞,柳月姬絕不可能會讓他去碰第三個女人。


    剩下的兩成才是為顏嫣。


    他對顏嫣縱然沒什麽感情,對顏璃卻是實打實地愛過。


    他當年沒能力保住顏璃,那份愧疚自然而然地轉接到了顏嫣身上。


    憑心來說,他是真不想顏嫣死。


    顏嫣看著付星寒麵具般一層一層往臉上堆疊的情緒,著實看不清,他究竟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可這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


    接下來的時間裏,顏嫣全程都在跟著付星寒的節奏走。


    他哭,她也哭;他笑,她也笑。


    真真是應了那句: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待這場父慈女孝的戲碼高.潮褪去,付星寒話鋒一轉,直奔主題。


    抹著早就不知幹過幾輪的眼角,緩聲道:“都說蝕骨深淵是個有去無迴的死地,嫣兒你是怎麽迴來的?”


    顏嫣和他飆這麽久的戲,可不就是在等這句?


    她頓時來了勁兒,不疾不徐地扯著慌。


    這是一個長到能說上整整一個時辰都不斷的謊。


    概括起來,大致如下。


    她當年走了狗屎運,沒能墜到崖底,被一塊凸出的山石接住了。


    此後,又過半日,被過路的好心人給救了上去。


    至於,都已過去五十年了,她為何一點都沒變?


    這口鍋理所當然地被甩給了龜蠱。


    她道:許是因為蠱蟲的存在,才會讓她這麽多年來都毫無衰老的痕跡。


    某種程度來說,這是句真話,她還真是靠龜蠱實現了青春不老。


    而後,又順帶著賣起了慘。


    說自己害怕被謝硯之發現她還活著,這些年來一直都躲在凡界,過得很不好。


    直至兩年前,遇見一個貴人。


    貴人名喚懷素真人,乃周大幅友情客串,“懷素真人”這四個字正是他行走江湖的道號。


    顏嫣說到此處,停頓了片刻,見付星寒神色無異,才繼續一本正經地瞎編。


    她又道,懷素真人對她體內蠱蟲十分感興趣,將她留在了身邊。


    這十年來,他一直都在研製能夠抑製龜蠱的丹藥。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在這兩年讓他給研製了出來。


    顏嫣繞這麽大個圈子,就是為了引出那“丹藥”。


    她邊說邊觀察著付星寒的神色變化。光從表情來看,一時半會兒判斷不出他到底信沒信。


    顏嫣也不急,繼續給他下套。


    開始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她說得情真意切,聲淚俱下,連哭都是照著顏璃的神態學得。


    “女兒也是死過一次才明白,除了爹和娘,世上沒一個人能靠得住。”


    “從前是女兒不懂事,處處防備著爹,如今女兒身上的蠱蟲已被壓製住,自不願看爹還在受這種苦。”


    付星寒究竟有沒有被觸動也不得而知。


    反正,顏嫣是演得很投入。


    付星寒終於看穿顏嫣的來意,不打算跟他繼續繞下去了。


    笑得一臉慈祥:“所以,嫣兒你這是來給爹送藥?”


    終於要切入正題了。


    藏在顏嫣發髻上的青冥聽他們這兩隻狐狸試探來試探去的,簡直昏昏欲睡。


    然而,顏嫣的迴複卻完全超出了青冥的預料。


    她神色凝重地搖頭:“不,我手上沒有多餘的丹藥,還需爹屈尊去與懷素真人討藥。”


    聽到這話,青冥簡直想打人。


    他們都快聊了兩個時辰,還沒個結果。照他來說,就該強行掰開這糟老頭的嘴,把藥給他塞進去。


    比起青冥的無能狂怒,一直都在防備顏嫣的付星寒反倒鬆了口氣。


    顏嫣若真莫名其妙跑來給他送藥,百分百有詐。


    如今雖無法確認她這些話說得有何目的,至少已經讓付星寒降低了戒心。


    且不說丹藥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讓他堂堂玄天宗宗主跑去跟一個剛出茅廬的後輩討藥,終歸是有些不妥。


    付星寒心中自有一番計較。


    既然顏嫣迴來了,於他而言,有沒有那丹藥都不打緊,他拿捏不住柳南歌,可不代表還拿捏不住一個顏嫣。


    他還是從前那樣,一點都沒變,在絕對的利益麵前,依舊什麽都能犧牲。


    了解付星寒秉性的顏嫣自也考慮到了這點。


    她早已備好應對之法,忽而笑道:“說起來,女兒還有件忘了告訴爹。”


    尾音才落,她目光定定望向付星寒:“爹可有看見靈力波動?”


    絲絲縷縷血霧自她指尖溢出,隨風飄舞搖曳。


    付星寒不知顏嫣又準備玩哪出,卻還是配合著她迴答:“沒有。”


    不論那奇怪的血霧,還是顏嫣這個人,都無一絲靈力波動。


    可幾乎在他尾音落下的那一霎,血霧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兜頭罩來。


    一切來得太快,隻在電光石火之間。


    付星寒根本來不及躲避,密網觸碰到他的肌膚又飛快散開。


    也就是這麽短短一瞬之間。


    付星寒裸.露在外的肌膚均已開裂,不斷向外滲著血。


    若是顏嫣收網的速度再慢一點,他怕是早已被血網攪成一團爛肉。


    “那麽,剛才呢?”


    顏嫣勾起唇角:“爹可有看見靈力波動?”


    付星寒不曾接話,心口狂跳,那一刹的壓迫感幾乎要將他碾成碎片。


    直到現在他都未能緩過神來,更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險些死在一介凡女手上。


    “我之所以能夠傷到爹,並不是因為我有多厲害,僅僅是因為爹對我未設防備,爹知道我隻是一介凡女,且這血網運行起來毫無靈氣波動,才能讓我一舉得手。”


    顏嫣笑得意味不明:“爹若是學會了這招,還需怕柳月姬那個悍婦?”


    付星寒終於緩過神來,他猛地一抬頭,定定望著顏嫣。


    原來,這才是她此番前來的真實目的。


    顏嫣卻已換上一副無辜的表情。


    “爹,你該不會把我說得玩笑話放心裏去了吧?我也隻是說著玩的,柳家主修為深不可測,即便是與謝硯之正麵對上,都不一定會落下風,除非在他們二人鬥得兩敗俱傷之際趁虛而入,否則,怕是連偷襲都傷不到他們分毫罷?”


    付星寒緘默不語,並未接話。


    可顏嫣知道,她已經在付星寒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他這樣的人,又豈會不恨柳月姬與謝硯之?無非是羽翼未豐,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有些話不便多說,點到即止。


    顏嫣低頭勾了下唇角,複又道:“我如今也算是因禍得福,之所以能學會這招,一切還得多虧懷素真人賜藥。”


    該說得都說了,接下來全看付星寒自己的取舍。


    顏嫣不再逗留,徑直走出密林。


    她忽而又想起什麽,迴眸朝付星寒柔柔一笑,月光模糊了她的輪廓,隻餘一雙水霧蒙蒙的貓眼在夜色中閃爍。


    “還有,娘說,她這輩子從未後悔遇見寒郎。”


    付星寒神思恍惚地看著漸行漸遠的顏嫣。


    那一眼,他仿佛又看見了顏璃。


    付星寒空洞的眼眸中終於聚起了光。


    這麽多年了,是該與過去做個了斷了。


    .


    顏嫣看似從容不迫,實則全程神經緊繃,生怕付星寒會做出什麽超出她預料之外的舉動,又躲在暗處換了身行頭,確認付星寒沒偷偷跟上,方才離開玄天宗。


    今晚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在大街上徘徊的行人格外多。


    顏嫣在人群中逆行,走得頗為艱辛。


    也虧得吃瓜群眾們大多嘴碎,不用特意去打聽,顏嫣也已從不斷鑽入耳朵裏的喧嘩聲中聽出了個大概。


    原來,是兩個大能當街打起來了。


    沒見過這等大場麵的吃瓜群眾紛紛聚眾圍觀,將這條街堵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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