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話尚未來得及說出口,忽見長廊外“飄”過一道修長的人影。


    顏嫣有所察覺,轉身,迎上那人的目光。


    那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一如既往的高貴冷豔。


    顏嫣有著一瞬間的慌張,她可不想再暈一場。


    然而,顏嫣是何等的能屈能伸。


    當起狗腿子來也是分外的得心應手。


    明明上一秒還在嫌棄他這包紮手法不行,下一刻卻神色莊嚴地將那紗布攤開撫平,折疊成巴掌大小,鄭重其事地收入錦盒中。


    隻差燒柱香給它供起來。


    顏嫣這出戲演得十分投入,未曾發覺,長廊外那人已收迴目光,一言不發地走了。


    倒是阿梧,兩眼亮晶晶地盯著門外,聲音裏有著掩不住的激動。


    “小姐,我該不會是眼花了吧?尊上方才笑了哎!”


    “笑?”


    身為謝硯之的枕邊人,顏嫣倒是常見他笑,譏笑,詭笑,冷笑,一笑更比一笑危險。


    顏嫣搓平胳膊上止不住往外冒的雞皮疙瘩,緩緩籲出一口濁氣,直挺挺癱在一旁的美人榻上。


    行吧,再熬一個月。


    一個月後,天高海闊任她飛。


    阿梧一臉莫名的看著心存戒備如臨大敵的顏嫣。


    心道:小姐緊張什麽?尊上笑起來不是挺好看的嗎?


    那一笑雖短如曇花一現,卻似新雪初融一般。


    他眼中的寒意與鋒芒具化作春水淌過山澗,用溫柔二字來形容都不足為過。


    .


    謝硯之的身影漸漸融入夜色中,止不住地揚起嘴角。


    迴憶與現實中的那張臉交疊重合在一起,不差分毫。


    他以最快的速度迴到書房,提筆,想要勾勒出畫中人的眉眼。


    筆尖才觸及紙麵,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像是有股力量在阻止他迴想起有關她的一切。


    記憶再次被清空。


    他神色茫然地看著那幅畫。


    筆尖一頓,鬼使神差地畫下了柳南歌的臉。


    不對……


    不該是她,謝硯之額角青筋暴起,神色陰鷙地將那副畫揉成一團。


    .


    謝硯之近期似乎都很忙,一大早就不見了蹤影。


    顏嫣今日早膳是與阿梧一同用的,午膳看來也要如此了。


    卻不想,熱騰騰的飯菜剛被端上桌,就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是付星寒與柳南歌。


    顏嫣支開阿梧,好整以暇的看著付星寒。


    她這人心眼小,前些日子才與柳南歌吵過架,現在並不想搭理這位大小姐。


    柳大小姐亦如此,看見顏嫣就覺心煩,半點好臉色都不想給她,若不是看付星寒的麵子,她壓根就不想來。


    倒是付星寒一派從容淡定,像個沒事人一樣與顏嫣說起了他們父女二人此番前來的目的。


    總的來說,還是為了換血一事。


    魘熄秘境下個月十號開啟,與往年一樣,這次也隻開十日。


    既如此,顏嫣自是得與柳南歌一同去秘境,趕在十四那天換完最後一次血。


    顏嫣聞之,毫不猶豫地開口拒絕。


    直言道:“付掌門莫要忘了,我不是修士,隻是區區一介凡女,萬一死在裏麵了該怎麽辦?”


    說著,她又刻意瞥了柳南歌一眼:“更別說,我還險些死在令嬡手上,換完血,她若想殺人滅口,我又該找誰說理去?”


    付星寒沒吭聲。


    柳南歌聽完,憤憤不平地站了起來:“你說的都是些什麽話?我若真想殺你,你還能活到現在?”


    顏嫣一臉不敢苟同。


    “誰知道你在醞釀什麽陰謀詭計,畢竟我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女,誰想殺我都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柳南歌麵露不屑:“誰有工夫跟你這種凡女過不去?”


    顏嫣絲毫不為所動,一語中的:“你啊!”


    柳南歌剛要開口:“我……”


    餘下的話卻卡在了喉嚨裏。


    這話沒法接,仔細想了想,顏嫣說得確實還挺在理的。


    她可不就是一直都在跟那凡女過不去麽?


    付星寒看著顏嫣與柳南歌一來一去的鬥著嘴,心裏跟明鏡似的。


    他與顏嫣接觸雖不多,卻也大致摸清了這個女兒無利不起早的性子。


    也不與她閑扯,直接敞開天窗說亮話。


    “顏姑娘想要什麽,隻管跟老夫說。”


    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他既都已把話敞開了說,顏嫣也不藏著掖著。


    “我想要洗髓丹丹方。”


    此話一出,付星寒與柳南歌都驚呆了。


    未等付星寒發話,柳南歌便怒而拍桌:“這麽過分的要求,虧你說得出口!”


    顏嫣都懶得搭理她,隻定定望向付星寒。


    付星寒沉吟片刻,終還是選擇拒絕。


    這個結果,顏嫣一點也不意外。


    她不也過是隨口說說罷了。


    如她這樣的凡女,都沒半點自保能力,要洗髓丹丹方有何用?


    除了被人追殺搶奪,還能咋地,懷璧其罪的道理她又豈會不懂?


    所以,她這招其實是在以進為退。


    先提一個看似很不合理的要求,被否決後,再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


    一來,是可以用以試探付星寒的底線。


    二來嘛,是給他們提供一個心理緩衝時間,用以襯托她的真實目的。


    畢竟,都已經看過這麽離譜的了,後麵這個要求,隻要不太過分,都會顯得合情合理。


    顏嫣將他們父女二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翹了翹,又道:“付掌門若能助我離開謝硯之,也可以。”


    果不其然,在洗髓丹丹方這等無理要求的襯托下,後者顯得格外平平無奇。


    顏嫣這番話雖是對付星寒說的,卻一瞬不瞬地盯著柳南歌。


    柳南歌察覺到她的目光,迎麵對上。


    她眼中笑意更甚,意味不明地道了句:“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和你搶。”


    而後,又放柔嗓音,循循誘導之:“你難道就不想讓我離他遠一點?”


    是的。


    顏嫣想要攻略的對象從來都不是付星寒,而是柳南歌。


    魘熄秘境是她如今所能把握住的最佳時機。


    她也的確可以利用攬月居床底下那個隧道逃,可那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下下策,危險係數遠高於在秘境外跑,如非必要,何需來冒這個險?


    況且,除此以外,她還有另一個隱藏更深的目的。


    她若不這麽說,提前撇清自己與謝硯之的關係,誰又能保證柳南歌真不會在秘境裏對她動手?


    經顏嫣這麽一誘導,柳南歌的確心動了。


    她下意識轉頭去看付星寒,想從他臉上得到答案。


    付星寒卻緘默不語,也不知在想什麽。


    顏嫣不動聲色收迴目光,彎起嘴角笑了笑:“付掌門不用急於迴答,三日後給我一個答複即可。”


    .


    三日後。


    付星寒未出麵,柳南歌趁謝硯之不在的空當,偷偷跑來找顏嫣。


    彼時的顏嫣正在後院侍花弄草。


    柳南歌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我爹沒答應,但我答應你。”


    又是預料中的答案,顏嫣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至於付星寒這老狐狸……


    顏嫣也已摸透他那謹慎利己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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